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其实梁永利除了那一句话之外,他没有再做错什么。他真的在为你保守秘密,他只是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如果不是那个人后来大肆宣扬的话,如果大家对爱滋病不是避若蛇蝎的话,你会有那种结果吗?
“把你逼到厕所里喷消毒液的不是他,把你从楼梯上推下来说‘杀人犯滚出这里’的人也不是他,强行在你脖子上挂‘我是变态’牌子的人同样不是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你用高压水枪打出学校的人更不是他!他不是凶手,他仅仅说了一句话而已!”
他仅仅是……不守诺言而已。
刘相机慢慢地张了张嘴,梁永利血淋淋的下半身从他嘴里滑了出来,温乐沣立刻将另外一张符咒贴上梁永利腰际,依然渗着血丝的伤口立刻止了血。
温乐沣说:“杀人者偿命,但是他没有杀人,甚至不是传递凶器的帮凶!他除了那句话什么也没干,没有伤害你没有落井下石。
“你应该记得,他一早就知道你是爱滋病患者,但是他没有像别人一样避开你,他甚至还在朋友中间为你辩解,说你不是想传染给别人,告诉所有人你其实就是想继续你的大学梦,可别人根本不听他的!”
刘相机充血的眼睛闭上了。
温乐沣说:“你不能杀他,为了一句话而杀人,和别人为了你的病就那样对你,有什么区别?”
刘相机静默了许久,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这件事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我真的很想知道,难道保守一个秘密就这么难?他只要闭上嘴就什么事也没有,为什么他要说出来呢?你说过这只是一句话,可就这一句话为什么他不能不说呢?”
“刘相机……”
“你说得对,其实后来的状况不是他造成的,不是他……不是他,又是谁?”
巨大的头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边说一边退,巨大的体积在小小的走廊里缓慢通过,后脑勺那些仿佛被黑雾缭绕的柔软物体,逐渐显出了不太清晰的轮廓,它们柔软地挥舞着,在走过的所有地方都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拖痕,就像柔软的舌头一样,急切地将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喷射出去。
那些人头排成一列,静静地跟在他后面离开。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头稍稍停了一下,眼睛瞟向已然半死的梁永利。
梁永利看着他,然后两人同时闭上眼睛。
窗外有十几个无头的影子匆匆忙忙地钻进来,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远远地跟在人头们的后面爬走。
“切……”温乐源扔下网子,网在地上扭动几下,又变回原来的符咒,“原来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是啊,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温乐沣说。
“什么诺啊诺的,咱家就是死板,就是违了诺又咋样呢?反正那么多人不守诺言都不死,我们怕啥?”
温乐沣沉默了一下,道:“……心安吧。”
“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没想起来……”梁永利闭紧眼睛,大半张脸都被符咒盖住了,“我自己也不记得说了没说……好像有这样的事……但是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我没想害死他……好像真是我说过的,因为那人老问我、老问我,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以为只要对他一个人说就行……我没想到……”
温乐沣说:“别再想了。”
“我没想害死他……真的……”
“你休息吧。”
只是一句话。
只是这一句话就可以害死那么多的人。
即使不是他的错。
即使他只有一点点错。
即使不过是一句话的错。
他害死了刘相机,以及那十几个被拔掉了脑袋的人。
他害死了人。
这一点他无法辩解。
人头说:“你害死了我们。”
他说:“我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只是打破了一个诺言而已。
第十二个故事 鸡蛋(上)
一只编制得并不精细的柳条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上鸡蛋,再盖上一条小小的棉被,精细得就像是在对待一群孩子。
笃、笃、笃、笃。那是拐杖捣在地上的声音。
叩、叩、叩、叩。那是敲门的声音。
然后必定是个老太婆阴森的声音:“要鸡蛋嘛,一斤三块……”
只要不回答,那声音就会一直问下去,“要鸡蛋嘛,一斤三块,要鸡蛋嘛,一斤三块,要鸡蛋嘛,一斤三块,要鸡蛋嘛,一斤三块……”
要是别人回答了,那声音就会消失。
如果他回答了,那个老太太就会站在他的面前,拎着那个筐子,一遍一遍地说:“家养的鸡下的,好吃呢,家养的鸡下的,好吃呢……”
每夜每夜,醒来时都是一身的大汗,分不清刚才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可是他从此害怕了鸡蛋。
看到鸡蛋就想吐。
温乐源换了鞋,刚出公寓大门,温乐沣的声音就从阴老太太房间里追了出来。
“刚才姨婆好像还说了个什么,你没写上是不是!”
温乐源看了看手里的小纸条,回应:“总共十样,数目对不对?”
“是十一样!十一!”阴老太太的声音也追了出来。
“唉呀!”温乐源不耐烦地吼,“每次都这样!下次等你自己想清楚了再说!”
“屁话!”阴老太太中气十足,“我老咧!记性不好不可以原谅么!想起最后一样没哈?”
温乐源数了数单子上的东西,又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吼:“还有一样是鸡蛋不?”
阴老太太莫名其妙地叫:“啥是鸡蛋布?”
“我说是不是鸡蛋!鸡蛋!”
“你刚才说鸡蛋布!”
“我说是鸡蛋不!”
“鸡蛋不,鸡蛋不,就是鸡蛋不!”
“鸡蛋布,鸡蛋布,鸡蛋布,鸡蛋布……哈,比你多一个。”
“死老太婆─”青筋……
两个人越骂越起劲,从越窗对骂逐渐升级,最后阴老太太索性搬了个凳子站在窗口,温乐源更是扒在窗户上,为了“鸡蛋布”和“鸡蛋不”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而温乐沣呢?这种吵架实在太无聊,他早就躲到一边去干自己的事了。
“啪”!
温乐源愣了一下,摸摸自己脑袋,一团烂纸……
抬头,发现三楼有个窗户开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手里还拿着一小捆卷成细长条的报纸,怒冲冲地吼:“烦死了!那么喜欢鸡蛋,就吃鸡蛋噎死去!”
砰!窗户关上了。
温乐源看着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气得说不出话来。
相反地,窗户内的阴老太太狂笑,声音刺耳已极……
“那个臭小子是谁!那个臭小子是谁!那个臭小子是谁!”温乐源气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非告诉他家长!看他爸妈不打死他!”
“他是301的小孩。”温乐沣翻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
温乐源大喜,扭头就往外冲:“我现在就告状去!哼哼……欺负我人老实……”
“等一下。”温乐沣放下报纸,冷冷地说,“回来,听我说完。”
温乐源做出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乐沣……你看我都被打了……”
“皮厚,一两个番茄打不穿的。”
温乐源静,温乐源捏兰花指,温乐源扭动。
“乐沣,我伤心了││”他娇憨地说。
温乐沣叹了一口气,每次看到这位熊一样的兄长露出这种表情,他就忍不住想……杀死他!
“在告状之前,我希望你还是先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
“为什么?”
他很想说,你知不知道你那种貌似无辜的表情其实很欠扁……“你知不知道他今年几岁?”
“十二、三岁吧。”
温乐沣摇头:“不对。他今年十六,初中三年级。”
温乐源当即就激动起来:“好啊!小小儿的就不学好!这么点年纪就知道拿番茄砸人了!怪不得长不高……等一下,你说他几岁?”
温乐沣两只手比了个十,又比了个六:“十六岁。”
他吼叫的声音听起来还没有发育,从窗户里露出来的肩膀也很细,怎么看都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到底发育到哪里去了?
“那种体形……难道是吃草长大的?”温乐源猜测,实在不能怪他乱猜,现在城市里的小孩有几个是那样的?
温乐沣知道他的毛病,也不理他,继续说道:“我不太清楚这孩子的背景,只知道他现在和他奶奶一起住,他父母会定时给他寄钱,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见他父母来过。”
温乐源想了想,有些心虚,却不得不死撑:“那……那又怎么样……可怜的孩子多着呢,我还都照顾不成?那我以后一出门肯定是番茄的海洋……”
“你不要强词夺理!”温乐沣生气地一拍桌子,“这个孩子很可怜,但以往从来没有这样过。你自己想一想,你住进来这么久,他有没有给你添过麻烦?没有!今天也是你和姨婆不对在先,谁让你们在外面吵架的?在想别人不对之前,你该想想自己有什么毛病,不要和姨婆一样有问题就往别人身上推!”
“今天她又把错误往你身上推了?”
“……”默认。
“……”无语。
好吧……不管怎么样,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拿“尊老爱幼”来换个心里平衡吧……总不能真的追着那种老太婆和臭小子要道歉是不是?那样首先累死的可是自己。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地这么想着。
而且话说回来,一个番茄,算不了什么……
现在对他们来说,有更重要的事让他们痛苦万分。
每天晚上,大概是到淩晨四点钟左右,公寓的楼道里就会有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同时伴着一个老太太“要鸡蛋嘛,一斤三块……”的叫卖声。
正常人都知道,这种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买鸡蛋,要说神经病……有神经病这么规律的么?每天四点钟,每次十分钟,都持续快一个月了……
绿荫公寓里本来就是“那种东西”多,再多一个也没什么,问题是这回的时间太过分,淩晨四点啊!那可是睡得最香的时候,被这么没完没了地打扰,谁受得了?一日忍不住,温乐源冲出去打算和那个家伙理论,刚出门,却发现一老太太正好走到自己门前,对他微笑,问:“要鸡蛋嘛,一斤三块……”
温乐源当即落荒而逃。
不是因为老太太长得可怕─凭良心说,她不仅不可怕,还很慈祥……但就是太慈祥了,温乐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对他太好太礼貌,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对这种人他怎么骂得出口?
连他都这样了,温乐沣当然更指望不上,两个人只好每天晚上等待着老太太的大驾光临……
“如果那老太太的事再不解决,我都不想在这儿住了……”温乐源绝望地说。
“你打算免费工作?”
“不要!”
“……”也就是说,他就是在指望等别人变成活雷锋……
但是……那老太太为何要不断地回到这个地方来呢?到底这里有什么吸引她,让她不得不一次一次回来?
虽然温乐源铮铮然地说了那些话,但可怜的兄弟二人,却是几周都没接到一单生意,两个人整天在房间里打游戏上网看电视……人都快发霉了。
曾坚决表示不会管这件事的温乐源还是没忍住,开始无聊地各房间窜,美其名曰“为了把那个每天晚上骚扰我们大家的老太太赶走这一为民造福的大事而进行严肃调查”。
只有温乐沣知道,他只是闲得没事,找借口到别人家去玩。
根据在各家聊天得到的资料,温乐源汇了一下总,分析出几个还算比较有用的资讯。
首先,这老太太每次来的时间非常固定─这一点他们都知道了。
其次,这老太太每次进来的路线也很固定。每天从大门进来,在一楼走一圈,然后再上二楼,走一圈,然后再上三楼……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三楼的所有房间转,而是只在301敲几下,然后耽搁一段时间,就拄着拐杖下楼去了。
第三,她敲的门也很固定。一楼有阴老太太的101和103、106;二楼有201、202、204、205;三楼只有301。
这样固定的路线,可以看出她应该是在不断地重复她去世前印象最深的行为,这样的路线,大概是对她有什么重要的意义,或者在这一路上她遇到了什么,才会这么执着地一遍又一遍重复。
从一楼和二楼来看,她的路线还不算异常。因为即使是一名推销员,也不一定每家都去,更何况是个糊里糊涂的老太太。可她为什么在三楼只转了一个房间呢?一个老年人应该没有体力才对,既然都爬到了三楼,为什么不转完?
根据冯小姐的说法,那天老太太来的时候,一二楼都没有卖出一个鸡蛋,到三楼,301的小孩,一下子把她那一篮子鸡蛋都买了下来,在这中间,他们除了价钱的事之外,连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过,生意做完,老太太立刻就走了。
至于老太太究竟为什么死,死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一般只在公寓内游荡的冯小姐,一概不知。
温乐源决定到301去问问看,却忽然想起那天因为鸡蛋而被砸了番茄的难堪事……当即郁闷得要死。
既然温乐源让人鄙视了,那去了也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