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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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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一段纯白的烟身在火光燎烧下一点一点变短的同时,它已经充分地燃烧尽了其中的精华,余下的只有还渗透着丝丝缕缕不甘的糟粕。

  第二天一早,苏伟毅意外地被儿子摇醒。

  「对了,为了不让你变卦,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吧!收拾一下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反正我们原来那套房子还在。」

  早起准备赶车的儿子突然做了这样一个临时起意的决定。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这件事异常积极。

  「我不……」

  奈何,在儿子的一贯积威下,父权从未得以声张的苏伟毅到底还是被挟持着上车了,甚至还睡眼朦胧。

  经历三个小时的颠簸旅程,走下月台的苏伟毅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回来的事实。回想刚刚在车内看到的原本熟悉的城市、热悉的街道,不由得百感交集。

  「快走啦,有人来接我们。」

  不耐烦的催促着他的脚步,苏永琪一出候车室就四处张望,倒是在出站口处等候多时的人先发现了他们两个。

  「伟毅,欢迎回来!」

  裁剪合体的西服勾勒出挺拔的线条,站在那里与苏永琪相应生辉的男子是他多年前的同窗好友——池海晏。

  没想到竟然是「何氏」的执行董事亲自迎接,苏永琪惊喜过后才反应过来。一副没好气的样子,顺手把两人的行李往他手上一丢,把堂堂大董事长当接车小弟用。

  「小琪!——不好意思,孩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苏伟毅赶紧道歉,跟着想取回两人份的行李。

  「你以前对我说话不会这么客气的……」

  听到那种疏淡有礼到几近陌生的口吻,池海晏攥紧了手上的带子不让他把行李夺回去,语意里满是落寞。

  「呃……」

  苏伟毅愕然。还没想出要怎么回答他,早就远远走在前方的苏永琪见他们两人还在原地磨磨蹭蹭,气恼地回头大叫:「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还要不要走了?」

  怒气勃发的美少年引来众人侧目,连带他们这边也成了被关注的对象。

  苏伟毅忙放开了争夺的手,垂头跟在儿子和旧日好友的身后,到停车场上了那辆豪华别克。

  熟练地发起车子,池海晏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上表情各异的父子一眼,无言地把车驶上跑道,向已订好预定席的酒店进发。

  吃了气氛相当怪异的一顿晚餐后,在池海晏的殷勤劝说下饮了不少红酒的苏伟毅脸上布满了红晕。以旅途劳顿做借口谢绝了接下来的夜生活节目安排,在他的坚持下池海晏早早便将他送回原来的公寓,苏永琪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堵气撇头看向窗外,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池晦晏只好先把苏伟毅的行李送到屋里,进门看到还是一成不变的简陋摆设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其实在你那次找我之前,我有主动找过你一次,还留下了电话号码,但一直没见你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是你不肯跟我联系了呢!」

  「呃,哦?」

  听到他这话,苏伟毅脑海中掠过一个模糊的影,似乎是有过这么一回事,那时永琪说过有人找他并递过一张写着电话的小纸条,但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根本没想过有可能是池海晏主动跟自己联系呢?好像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根本无力应付身外之事……对了!就是在第一次跟魏执Zuo爱之后,那天他拖着极度疲倦的身体,回来就又直发高烧。

  灵光一闪的回忆,使他想起了多余的事。苏伟毅越发脸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答不出来。

  「伟毅?」

  看见他的脸竟然比刚刚喝完酒时还要红得厉害,池海晏有些担心地伸出手来想试探他额上的温度。

  「叭叭叭——」

  突然闪,门外的车喇叭声惊天动地的响起,却是在车上等待多时的苏永琪不耐烦按响了喇叭,催促进门半天了还没舍得出来的人——池海晏的手尴尬地停留在苏伟毅面前的空气里,良久,颓然地落回身侧,低声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要小心开车。」

  刚刚肌肤快要接触的一瞬间,空气无形中变得凝重起来,直到池海晏的收手离去,苏伟毅为那种气氛而骤然加速的心跳此时才恢复了正常,胡乱地点头应了一句,逃也似地进了卧室,从窗台上可以看见那辆车驶出了巷口,愈行愈远。

  「真是胡来!」

  把脸埋到柔软的枕头上,苏伟毅私下一个人时,才敢抱怨儿子的任性与蛮横。

  不过渗透了身体的柔和醉意让精神亢奋,飘飘欲飞,反倒舍不得入睡的苏伟毅趁着微微的酒意,把锁在杂物间的脚踏车牵了出来,擦去车把上的銹迹,给轮胎打足了气,心里竟然为这小小的脚踏车故地重游之旅兴奋起来。

  仔细地锁好门窗,骑在脚踏车上的苏伟毅全身沐浴着清爽的晚风,感觉比坐在大宾士里吹那又干又涩的空调要自在多了。

  一一走过他曾经生活、工作过的地方,在路过那一处想忘了也不忘的江滨住宅区时,还是忍不住地拐了进去,在可以望见那扇窗子的路上站了好一会儿,怔怔地出神。

  那扇记载着他当年跟一个高中生胡天胡地地过荒唐岁月的窗子,现今内里透出橘黄|色的光亮,有一个被拉长了的人影投在淡青色的窗帘上,时而来回走动着,时而又呈现出一个静止的坐姿。

  苏伟毅只是一直看着,他可以想像出里面那个人是怎样地走到桌前泡了一杯牛奶,然后又走回来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看书。

  看着,看着,一种心酸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滚来,让他一下子没留神扶稳停靠在身边的脚踏车,那老式的高大车身跌落到地上,发出好大的匡当声响。

  似乎屋里的人也被这异常的声响惊动了,那扇透出光亮的窗被推开了。慌乱间一个照面,与一双黑白分明的执着眸子对上眼后,苏伟毅手忙脚乱地扶起车子落荒而逃!

  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听着耳边呼啸过的风,苏伟毅模糊地掠过这样的隐忧,酒也全醒了。

  第二天,比闹钟更早到访的是惊天动地的门铃声。

  因为昨天的意外事件,又是大半夜辗转难眠的苏伟毅在满屋的烟气中被惊醒,心想搞不好又是儿子的「人来疯」,不敢怠慢地赶紧去开门,可是一个呵欠都还没打完就被门外出现的意外人物惊呆了。

  「果然是你!」

  在没戴眼镜的模糊视线中,那个疑为魏执的男子这样说着,抢在他关门前用脚抵住了门框。

  「……」

  太过震惊的苏伟毅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现实,放开门把飞也似地向卧室逃去,可是却非常不幸地在跑进里屋前被人一把抓住了。

  一把拉住他的魏执牢牢地牵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他一心要逃进去的半掩的门扉后,不发一语地拖着他向外走,甚至连让苏伟毅恳请换件衣服的要求都置若罔闻,但一出门听到苏伟毅立刻不敌寒意地打了个喷嚏后,却又站住了,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细心给他裹上,还带着人体温的衣服立刻就抚平了刚刚冒出来的寒栗,因为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表情很严肃地不开口,苏伟毅只好任由着他把自己拉到了公园的长椅上,看着默默为自己买来罐装牛奶跟面包的魏执,苏伟毅只好勉为其难地吸啜了几口还是温热的牛奶。

  秋天的公园一早没什么人造访,空旷并了无人迹的环境倒是非常适合进行倾谈。

  「你再婚了?环球旅游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他只喝了几口牛奶便停止了进食,似乎一直窥视这边等待适当说话时机的魏执立刻开了口,问出的却是叫苏伟毅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的话。

  哦,对了!他几乎忘了,苏永琪跟魏执说过的那个谎言。

  难怪他刚刚死活不肯让他进里屋,大约生怕还藏着一个女人在床上吧。

  「是……是啊!昨天刚回来的。」

  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思路去答话,嗫嚅的语气不知怎地总有一点心虚的感觉,苏伟毅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终于,那道笔直凝聚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移开了,魏执淡然地吐出符合他们目前关系的普通问候。

  「很好啊。你呢?几年前听说是出国去了?」

  「嗯,考取了美国圣路易华盛顿大学医学院,正巧我对医学也蛮感兴趣的,家里愿意给我出这笔学费,现在至少可以自立了!」

  当医生是全然凭本事吃饭,而且薪水普遍较高,这两个条件都符合魏执急于脱离那种家庭纷争的要求。更何况,当时他有着不得不离开理由——被心的动摇所影响,那个无措的高中生必须得逃避一段令人害怕的感情。

  转头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又掏出烟来点上的苏伟毅,魏执为他连睡衣里都藏着烟盒与打火机的事实而皱眉。

  「少抽一些烟,对心肺都不好,也影响血液循环。」

  至少还是忍不住地在看他已经开始焦灼地抽上第二根烟时,强行把烟从他手上夺走,魏执以全然的医者口吻说着,未了又抱怨道:「你的老婆也不管你?」

  无论如何,如果要关爱一个人,首先得关爱的是他的健康!

  魏执看着从精神到形体都比他离开前更萎蔫了的苏伟毅,简直有想冲到莫名其妙就把那个人从自己手上夺去的女人面前、质问她到底是如何照顾自己心爱的人的冲动。

  「呵……呵,我习惯了。」

  失去了可以做防护网作用的烟雾,那两道逼人的目光直接地投注在皮肤上的感觉更不好受。

  苏伟毅全身都不自在地僵硬着,生伯那目光能一寸一寸地自肌肤侵蚀,看透自己的内心。

  「改一改吧,自己的身体要自己注意。」

  听起来有点哀求的语气,苏伟毅心酸地想着:为什么在知道自己已经娶妻重婚后,他还没放弃对自己的关心呢?让他这种不干脆又没什么情趣可言的老男人自生自灭,早早地如香烟一样燃烧到生命的尽头不好吗?

  「嗯。」

  总之不管是什么都先答应下来吧。苏伟毅暧昧地点了点头,魏执仍不放心地再强调了一次他应该节制抽烟的事实。

  「对了,听说你现在已经搬迁到省城之外的地方定居了?给我你的地址。」

  他那种强势地索要联系方法的方式让苏伟毅无从拒绝。

  老实地在纸片上写下T县的住址与电话放到他的手心,魏执突然合拢手掌把他的手合在

  手心紧紧地握了一握,他的手指冰凉,掌心却灼热。

  「回去吧,别着了凉。」

  跟来时一样突然,先站起身来的魏执体贴地站到了挡风处,那种体贴入微的照顾人的方式,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当上医生后养成了关心人的习惯,还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加懂事了。

  总之,他收敛去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执念,转而以这样一种体谅他人的温柔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与爱护,倒也是好事一件。

  苏伟毅这样想,对分别了五年多的那个人又有了新的认知。可惜他还是忽视了魏执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天生的那种「执着」。

  经历了短暂的省城之旅,到底还是决定等一稿完成后再接手缮改任务的苏伟毅重新回到T县。

  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过,只是在儿子造访过的那家饭店意外发现自己成了名人。身为被服务生夸得天下少有的帅哥的父亲,苏伟毅为那些突然热情起来的态度哭笑不得。

  由于极不习惯过多关注的视线,索性连门都少出了,在空气不好的密闭室内一待就是大半天,一段时间过后自己都可以感觉到的孱弱。

  在秋冬之季交接的某个晚上,一夜间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度,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体质过差的苏伟毅裹在羽绒被里仍抵挡不住那萧瑟的寒意,他病倒了,双目赤红、鼻子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淌鼻水。

  心想至少得趁还能自己走到医院的时候去看诊,不然等哪天真的病得昏沉沉的睡倒在家里几天都无人知道就麻烦了。

  于是苏伟毅穿上最厚的大衣独自走向县城唯一一家大医院挂了门诊。

  在排老长的感冒人群中等候着,苏伟毅在取药中途路过走廊时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想着「不会吧」的追上去后,自己都不敢置信那个猜测竟然是正确的!

  他又见到了那一双执著的眸。

  魏执——那个明明拥有着名牌医学院学位的高材生,竟然主动申请调到了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医院就职,并且已经渡过了他获得极度赞誉的实习期。

  见到他病得东倒西歪的可怜样儿,魏执毫不客气地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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