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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郁之名。
直待绕过了这屏风,方才是正屋,南面靠窗为书桌,不过摆设些书笔文具,却色色精致。西侧则设南洋进贡的锦绣软榻,上置一弹丝沉香色锦缎抱枕,又是一色簇新金心绿软缎的大坐褥铺设其上。
这样的好处所,这样的好时光,也难得了。却不知,这样优待,何意?何意,也不过是做棋子罢了,只是而今,便是做小小一颗棋子,我也希望有些价值,莫要让自己,心痛欲裂才好。
我浅笑着,仿佛俗事一切萦怀,只是坐在书桌前,半懒散的望着窗外,新糊着绵白纸的窗半架着,依稀可看到窗外一角。窗外,院角,数枝梅花,已开。一朵一朵小小儿的梅花,在枝头轻漾;一色皆是苍白的,不带半点血色。
这是在浓黑色中的苍白。
定定天涯,依依物华,最堪恨寒梅,常作去年花。恍恍惚惚间,微有暗香渡来,风寒无痕,凉到骨子里,依旧有余香缓,在屋子里荡漾着,找不到魂灵似的,就是那落寞了的香气,又混了屋内点着的银炭熏热气,飘飘渺渺的,没个落脚处。
也终究是,到了冬。偏天启二十年的冬,又格外的寒些。
半响,才取了笔,将那湛清色颜料在画碟内淡开,拂了白宣,在午后画好的梅花图上,将一朵朵梅瓣渲上色,皆为苍苍的墨痕疏散浅淡。突然听得帘钩嗒地轻响,有掀帘的声音,随即带进一股子冷风,我微微颤抖了一下,手中握着的笔,也微颤,幸好墨水未成滴下,不然,白白糟蹋了这一幅寒梅待月图。
眼风微瞟过去,却是小环。她脸冻得通红,身上套着桃花红夹袄,正抖搂着,渥着手进来。一见着我,便笑着跺脚道:“这外面天阴沉沉的,那彤云厚的,密密的堆在天上,只怕是快要下雪了。”
我将湖笔搁在笔架上,回身笑道:“作死的,也穿件大衣裳罢了,就这么穿着小袄出去,仔细冻掉你的皮。”那小环一壁披了小毛衣服,一壁回答:“不过转角那边取了几盒篆香过来,不多两步子路而已。倒真冷。”
“等会喝点暖茶,那边在熏炉上架着呢。倒别凉着了,大过年的,病着了,就一个年也过不太平。”我笑了。
“说起冷,小姐,我倒以为你忘了呐,这可多晚的天了,寒噤噤起来了,你还只顾坐这里吹风,窗也开着,这风进来的还了得?只顾着看梅花怎的,好不好歇下来也罢了,只顾画完这画又怎的?这整日里都是无事的。”她衣裳已经套好,自从那锦绣软榻上,取了铜手炉,用小铜火箸儿随意拨了拨,见银炭烧得正旺,随即笑着往我怀里塞过来,笑道,“还好,怪热的,且在怀里渥一渥吧。”
见了她这样絮叨,我也撑不住笑出声,随即用左手点了点她额,轻啐道:“就你多事,哪里还冷坏了我?不过稍稍开了窗,也透气些。你倒不知,这梅花也香的有意思,这么缓缓淡淡的飘进来,比上好的熏香还强些。”
“罢罢,冷的受不得了,可没这闲工夫看梅花,明日看也是一样的。”
“原说你是俗人,这梅花初开,自然要对得起她这风流态度,替她画上这一副喜容。到了明日,又岂是这个风情了?”我笑着回转身,将手炉放在桌旁,左手扶了右袖,手持湖笔,且饱沾了墨,轻笑,于画上题上一句: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穸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这大冷天的,可又是在做什么呢?”尚未听得掀帘子的声音,那清脆的嗓音便已响起。
掷了笔,我回身一看,倒是她,莫特尔君主身边长随的一个丫头,约莫双十年纪,容色清秀间,却有着一股异域爽朗剪截的明快劲儿,行动言语快出尖儿,是他身边头一个得宠的人。于是不免殷勤笑着招呼:“我道是哪一个?却原来是炽香茉姐姐呢。这会怪冷的,天也晚起来了,可跑过来有什么事情?”
那炽香茉笑着,先不说话,自顾着自抖搂了下裙,略有些水珠落下,随即有整理好裙,乘着手,又摸了摸鬓发,将稍有些跳落的一枝珠花扶上了,方才回话,语调却快,带了些傲慢口吻:“桃叶娘子,我们君主说了,在临风阁内,烫了极好的竹叶青,说是邀您雪夜一聚。”
“怎么,这雪已经落下了?”我讶道,侧了脸望窗外望去,果然早已有雪花点点,随风而舞,益衬得那梅花皎洁如霜;只可惜了,人,白白不得个干净,都是萧萧乱世中的一枚棋子,没有着落,没有归处。
我披上大毛昭君套,步出院子,空院落里,除雪,再无他物,仿佛有些孑孓,更是一种截决,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样的雪,难道只是为了饮酒,又岂非一定有些该彻底说个清楚的?
……华丽丽的分割线啊……
夜已更深,彤云初散,雪落乱世。临风小阁内,绿蚁新锫酒,红泥小火炉,在白色新屏风的背景下,益发的器物风流。
他身披金线白衣,身材高大,褐色的长发随风而舞,站在细槅窗前,手扶残酒,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细雪,若有不胜寂寥之态。
也或者,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总会有新雪皑皑一片飞入萧萧乱世,比如我的姨母姚心、比如我的,启。情缠死孽,无日无休,可最后的结局,都是散入心底,终不见。
这样的雪,这样的人,怎教不胜寂寥之极。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欲入不入,手上的红蜡,光线摇摇欲坠般,烛泪缓缓而落。这红蜡点点,为谁而落?
他,回过头,脸色被蜡烛照的半明灭,落寞地笑笑,“只顾站在门口做什么?你进来吧。”说道你字的时候,声音微沉,有所暗示。我笑着行了礼,步入房内。跟在我身后的炽香茉见科,随即合上双扉,足音轻巧,袅袅而去。
室内只有我们两人。
良久,他指了指红漆案台,道:“这有上好的竹叶青”。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我见那桌上已设樽俎:盘置衣梅、酥油泡螺,樽内煮酒,碧盈盈之色,湛清透亮,隐约有香气逸出;我不由笑道,“真是难得的二十年陈酿竹叶青呢,难得君王今日这般好兴致。”
心中却暗道,莫不今日要我侍奉过夜,这却是我来到他身边四月余都不曾有过的事。
正在担忧,却听他缓道:“很久没听曲了。欸,这样的好景致,也只有妙音一曲,才配得上。不过,有些强人所难了吧。原只见过你的舞,却不知,能歌一曲否?”见此,不由放下心,我微笑着谦道,“原也能唱几曲,却不好。”他却道:“也罢,那墙上挂着玉箫,我吹箫而和,你唱一曲《踏莎行…雪似梅花》来听听吧。”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曲袅袅而终……却有伤怀悲怆漫漫而起,像是鸳鸯瓦上的新霜,附在红赤赤的釉面上,凉而银白,薄脆脆的,却能在心口上挡着,缓缓渡过来,就是了那刺了骨的痛。
“此曲最得深婉流美之致”,他坐在桌前,一边示意我为之酌酒,一边叹道,“多情自古,最伤别离。你在我这里,可还好?”言有深意,抑制心头涌起的苍凉悲戚,我轻巧地将话题拨了回去:“长伺君主身侧,不敢作他想;真不知什么多情别离之意。”
见我如此回答,他爽然而笑,不过片刻即收敛起笑意,肃颜道:“九王爷惠已经回来了。”“哦。”我低低回答,心中暗道,此间必有深意。“昨日入夜到的,京都还无人知晓。”他接着补充道。
我依旧哦了一声,专心致志地盯着红泥炉上架着的酒,已汩汩地冒出了热气,冲出阵阵酒香气息,直扑了面,暖烘烘的;心中却暗道:他这自是要避开了启的耳目。现在整个京都,到处皆是启的耳目,朝堂之上,听闻也大半朝臣唯他马首是瞻,一人之下,权势滔天,不过如此而已了。今日,九王爷忌惧的,也不过这些罢了。
“当日你被贬为庶人,他也为你进言数次,只是——”他又补充道。淡淡而笑,我一手扶袖,衣上绘了密枝繁瓣的重叶殷红牡丹,一手举起酒酌,为他酌酒:“君王,此事我原已知道;原也谢谢九王爷的好意呢。”
“据九王爷说,原也曾和你见过次面的。”他依旧是絮絮而言。“也不过泛泛而识”,依旧摆出一幅与己无关的样子,只是殷勤劝酒。他乞绉着眉,举着杯,缓缓而饮,良久,方道:“过了这个冬,我们开春便要回倭岛了。你可愿意随我而去?”我微有惊讶之意,却依旧不露声色,只淡然而语:“皇帝不是把我送给君王您了麽?”
“可惜惠却舍不得——”他一口吞下酒液,说道。心中没来由一惊,我与九王爷素无交往,他这么问,必然有诡。随即抬头望着他,微笑道:“我与九王爷泛泛而识。”
“九王爷托我问你,可想留在京都不曾?”他含笑打量着我。“身似浮萍,哪里是我做得了主的?君王若是想把我送给九王爷,那也无不可”,我幽幽道。
“他却不是想讨你,不过——”
白屏风后转出人来,翩翩而入,朗朗笑颜:“桃叶姑娘,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便就这么算了?”
诧异不已,我回首而观,正是九王爷惠,一身大红袍服,衣口、袖口上皆镶嵌了白狐皮,在灯光之下,眉目风流,五官间依稀有皇帝的影子,却更加的俊朗,尤为显得风流。心头一荡,我不由低头垂目:“这——”
“前些日子陪大哥去陈县,他已然告诉了我当日之事。可惜你却白白受了这场委屈。”他微笑着道来。我警觉地回道:“王爷说的,我却真有些不明白。再者,当日的事,也都过去,无需再提。”
“你是好个温克的性格。”他若有所指般笑,随即坐下。“王爷谬赞了”,见他已然坐下,我随即为之酌酒杯中。
“没想到你恋他至深”,一边把玩着杯子,九王爷惠一边说。“王爷,你们有何想法,不若全盘托出,何必在我这样的人面前试探。”我直截了当接过了话题。
“我只怕你舍不得?”他试探地问。我掩面嗤嗤而笑,状极洒脱:“九王爷说笑了,在宫城之内,还谈什么情谊?也,不过都是虚的。”
“我倒是听玉妃娘娘提起,你多次回护赵启呢。”他双眸牢牢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一般。我迎了他的目光,笑道:“九王爷在外,只怕宫内很多事情不知道罢;那玉妃娘娘是八王爷的内应呢。”
他笑了起来,手掌在衣袖的狐皮上轻轻抚过,极悠然的姿态:“我看未必。”“却难道?”这下倒真的无法掩饰心中讶异之情,我奇道。然则细细一想,这倒也对,那玉妃她并无子嗣,皇帝也并未确定太子人选,她只怕两个王爷都看好,自然是皆要拉拢的,到时候只需看情势选择就可。
“你可知道,那婉容公主死了的事?”他笑微微地问。“这可有联系?”话一出口,我不由惊讶道,随即低声问:“这也是八王爷做的事?”
“不错。”他笑着,把玩手中的小巧酒杯。我不由心中悚然而惊,“这是要打击五王爷玥罢?婉容公主只怕是不愿意远嫁倭岛。”
“我便知道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九王爷手抚眉头,轻轻划着,笑赞道。
“不敢。奴婢不过是听闻婉容公主暴薨,第二日甄贵妃便抱恙不出,请辞宫内事务。若非是出了极大变故,以甄贵妃的性子,那是无论如何不肯放权的。”我微笑着为九王爷斟酒,一边侃侃而论。
“没错。明日,赵清章的死讯便会传出。”他浅浅笑着,一口饮尽杯中酒,“寒夜深深,有美酒,有佳人,真是没辜负了这雪夜风光。”
我益发笑得甜美,“可是九王爷谬赞我了。奴婢也不过是些小见识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
“赵清章如何死了?这其中,只怕又和婉容公主有些牵连吧?”
“一向倒觉得你极单纯的,没想到——”他饶有情致地看着我,细细打量:“你也是个聪明人儿。”
“我并不笨,不过是痴心罢了”,我幽幽叹道:“赵清章是为婉容主子死的,那他并没有离开京都吧。只怕必然是当日他约了婉容主子私奔,而八王爷早已知道,所以——”
“不错”,他插过话来,补充道,“我这个婉容妹妹,一向是古执性子,她喜欢上了清章,自然不肯嫁给我们莫特尔君王之弟,所以当日他们确实是约在了京都郊外的红叶寺;打算二更天私奔。”
“只是要怎么掩饰此事呢?”我笑着说,“公主在宫内失踪,只怕不到天明就会被发现。要让全宫城的人都没时间发现此事,那宫内必须要出一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