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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自然天成的美打动了,现在鲜有年轻女子在没有精心装饰的情况下就出门。但是山上的人太多了,她一个闪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再也看不见了。
世上有一种相遇若夜空里悄然划过的流星,却足以让人铭记于心,虽然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如果我与小南的缘分在最初便戛然而止,留下的不过是淡淡的伤感,而不是今天锥心刺骨的疼痛。
虽然心痛,但我并不后悔。
今年又到了十一月初了,我在阳光明媚的星期六,转了几次公交,终于来到距离市中心很远的“勿忘我”疗养院。而小南从四月起就住在那里。
“勿忘我”疗养院里的人都是被世人遗忘的不正常的人。他们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因为种种意外变故打击而失去思想。我每一次去,就觉得是走在迷雾森林里,许许多多的树笔笔直直地立着,既不说话,也不会动。
小南自从跳江被救起后,就是一副木讷的样子,总是喃喃自语,但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她的主治吴医师告诉我,小南得了精神分裂症,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吴医师以为我是小南的恋人,就劝我说:“小伙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别再傻等下去,进到这里的人还没有好转的先例。也许她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对于她的好言总是报之一笑,然后默默地扶着小南去花园里散步。每一次,我都能听到吴医师在我背后深深地叹息,因为我是在用宝贵的青春去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然而吴医师猜错了,我并不是小南的男朋友,实际上小南根本不认识我。
到的时候,小南坐在绿色的长椅上,低着头,晃着脚。天蓝色的病服套在她的身上很是宽大,而地上枯黄的梧桐落叶被秋风一带,哗啦啦地响。
我走了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我明知道她是听不懂我的话,但还是说:“小南,我来看你了。你这个星期过得好不好?一定不错吧!医药费不用担心,我可以负担得起。”小南的抢救费住院费都是我出的钱。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即使是在小北面前,我也没有吐露风声。我觉得,小南最好还是从知道她过去的人的视线中淡出,在远离尘嚣的地方,用一些时间平复心中的伤痕。当然,没有人能说出她恢复心智所需要的确切的时日,因为这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世。
☆、勿忘我(2)
我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我的坚持也许持续不了多久,或□□天我就离她远去,本来我的生活就与她毫不相干,我会正常地恋爱、结婚、生子,挽着自己妻子的手缓缓走近生命的黄昏。
此刻滔滔不绝几近自语自语的我不禁为我待小南的一连串行为感到困惑,我是在最后的疯狂吗?青春留给我的疯狂去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我难道在潜意识里想再谈一次纯情的恋爱,再来一段与票子、房子、车子无关的风花雪月的日子吗?
我的初恋情人叫屈小南,一个喜欢一本叫《洛丽塔》的小说的单纯的女孩,和坐在我身边的小南同样有一双熠熠星眸,但是屈小南死在光辉遥远的十七岁的夏日。
我脑子里冒出小说里的一句话,“我一次又一次翻看我这些悲伤的记忆,不住自问,是否在那个遥远的夏日的光辉中,我生命的罅隙就已经开始。”
我一仰头,看到梧桐枝杈间露出的一小块湛蓝的天空,屈小南从六层高的教学楼的房顶上纵身而下时,天空也是这样明净吧!
我沉默了,一脚一脚踢着落叶,枯叶如蝶一般飞起来,但又落下。那天黄昏,屈小南飞下来的样子就像眼前这兜转的落叶,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声响地掉下来。也许当时发生时是有巨响的,但被我的记忆过滤掉了。
小南忽然轻轻地说:“请带我走吧!”
我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试探地说:“你再说一遍。”
我想大概是我幻听了吧,屈小南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带我走吧!”当
时她说话时,星眸里闪着泪光,显得是无依无靠的楚楚可怜。她看到了我,仿佛是溺水快要毙命的人忽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眼神立即变得如晚霞一般绚烂。她可是校花,学习好,家境好,是全校所有男生的梦想呀!却在校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拦住了名不见经传的我。当初一直苦苦暗恋她却极为自负的我想当然地以为,她是用这种方式向我表白,就兴高采烈地说:“好呀!”
我就这样和屈小南交往了。她拒绝了家中豪华车的接送,固执地陪我坐公交。在许多人看来,这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然,我成了众矢之的,曾为她挨过许多男生的拳头。
“请带我走吧!”几年之后又有一个小南在我耳边说了这句话。她认真了神色,说:“真的,拜托了。其实,我没有病。我很清醒,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所以才装病的。钱云岘,是你把我弄进来的,所以你得帮我出去。我不是精神病人!”
我想去叫吴医师,结果被她拉住了。小南说:“别去找她,这里的人只要在医生面前说没有病一定会被认定为病情加重,轻者给你吃安眠药,重者电击!我见得多了。告诉她,只会把简单的问题弄得复杂,还不如不说。我想出去,这里太诡异了,我怕我再待下去,真成病人了。”她怕我不同意又补充说:“办法我都想好了,就说我老家的父母来了,打算接我回去亲自照顾。你只要在人才市场找两个中年男女来冒充一下就好,这里证件查得并不严,况且我一直很听话,是俗话说的‘文疯子’!再说有你在场一边帮腔,他们会相信的。就明天吧!我等不及要出去了。”
☆、勿忘我(3)
我见小南头脑清楚,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就问:“你为什么装病?”
小南看吴医师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就低头说:“出去再说,照做吧!”
我在小南的眼中看到了世俗的精明诡诈,心里蓦然生出几分恐慌。我心中的小南应该是天真烂漫纯洁无邪的少女,怎么可以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我在恐慌之后,又感到无尽的悲哀,为何小南一开口说话就落入俗套了呢?她没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与我原先的设想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远处白色的围墙上,一只黑猫慢腾腾地走着,忽然它停下来飞快地回头盯着我看,眼睛如深夜坟间的磷火,泛着蓝色的冷光,像是照引人去另一个世界的鬼灯。
我瞪大眼睛,看见在黑猫与我之间隔了无数濛濛的尘埃,有昆虫□□的气味从枯黄的秋草丛里飘出来,经久不散。我低头一看是几只指甲盖般大的黑蜘蛛,四脚朝天地躺在草根边,许多只蚂蚁在它们的身上爬上爬下。
我觉得有些恶心,不祥之感萦绕在心头,猛然立起身,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南。吴医师没有发现我的异样,笑着打个招呼:“这么早就走了?”
我笑着说:“还有点事。小南就拜托吴医师您照顾了。”我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才走出了“勿忘我”疗养院。
出来之后,我才觉得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仿佛是从冥界走了一遭后回到人间。我这才意识到,救小南和送小南来这里,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一直以来都将小南当成屈小南的影子,期待在她的身上找回我破碎的流年。
看样子,我的自作主张并没有得到小南的感激。我把她一个人丢在混杂着死亡、疯癫、腐烂的“勿忘我”疗养院里,只是偶尔抽出一点时间去看看她,这对她很不人道。她在那里是病人,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一定寂寞得发疯吧!
可是,我若助她重返正常社会,会给她带来什么呢?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救活后,难道还要再把她推入炼狱中,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人心叵测的社会中艰难地生存吗?
屈小南死了,小南会走上她的老路吗?
我步履踉跄。青春是一场浩劫,如汹涌的长江一般卷走了许多脆弱的少年,我成功地避开了潮水,爬上了岸,可是屈小南却永远地留在了水底。
我沉湎在回忆中,一遍又一遍温习我与屈小南那一点微末的幸福。我想即使人亡多年难觅陈迹时,我还是不会忘了她吧!当我们还年少时,心如白纸,偶然来了一个人,有意无意地在我们的心之纸上书画下美好,我们怎么可能在漫漫人生旅途上不清楚地记得呢?忘不了初恋情人豆蔻年华时的笑靥,忘不了第一次心动的感觉。
年华随风而去,带走了我与屈小南的爱情。我想若是我与屈小南擦肩而过,也许现在的我不会觉得颓废虚无。似乎我的生命中最有活力的部分被一双无形的手无情地抽走了。
☆、勿忘我(4)
如果那一天,你没有回头,我没有回首,我们的目光没有交织成一道电流,也许就没有你与我的故事,如果那一天,你没有跳楼,我没有不救,也许我们还能挽留,可现在成了不堪回首。虽然不堪回首,但我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首,毕竟结局惨淡的故事有一个美妙的开头。
我与屈小南的爱情如朝露一般晶莹,如花朵一般娇美,如月光一般朦胧,但是太阳升起朝露便干了,罡风吹打花朵就谢了,乌云飘来月亮便隐了。
生在此岸,死在彼岸,我在此岸,她在彼岸。我越不过生与死的鸿沟。
这些年来,我的口中如含了一枚青果,是淡淡的苦涩。
我茫茫然地想心事,换了几次公交车,在马群站下。
南京在修新的地铁线,尘土漫天飞。前一辆公交车才驶出,扬起灰尘的灰尘呛得我连连咳嗽。我站在蒙了一层灰的站牌边,仰望天空。这边的天空是阴霾,看不见湛蓝的底色。我惨淡地一笑,经过时间一层层覆盖后,我心中的那张纸同最初相比已是面目全非。
旁边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分吃一串冰糖葫芦,一人一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另一边是一家三口,妈妈兴致勃勃地拿着小拨浪鼓不停地逗着爸爸抱着的孩子。可是他们再快乐,也是他们的快乐,我看着心里一阵绞痛,若是屈小南还活着,也许我也能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吧!
时空交错,屈小南曾经来过。看到别人的平淡喜悦,我越发怀念花开的季节,不想看落红的惨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与屈小南隔了层层叠叠的时光。
我不再是少年,而她永是十七岁。
很多年之后,我在泉下与她相逢时,屈小南是否会认出我来呢?只怕到时我已是尘满面,鬓如霜,而她还是清纯的少女。
“喂,钱学长,你怎么还不走?310都过去三辆车了!”一个女学生模样的人抱肩看着我。她圆圆的脸上嵌着圆圆的眼睛,而头发起码有三天没有洗,刘海一绺一绺紧紧地贴在脑门上,衣服也很脏,肩上的书包像是在泥塘里滚过的。
我在学校中很少与人来往,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讪笑着说:“你是——”
“夏雨雪!”她答得爽快,“就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中的那个‘夏雨雪’!我是中文系的,大一!上次遇到你与向学长一起走,向学长介绍过我的。”
我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
向小北不再打工后,成了乖学生。他们班男生不多,他肯参加集体活动,班长自然高兴多一个苦力,对他也就不像从前那么冷淡了。新生来了后,照例是有新老生的交流会,他去了,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夏雨雪。
“听向学长说,钱学长是写网络小说的。所以学长一定会参加我们的网络文学社吧!学长一定会去的,学长要是去,就去做社长吧!”她抛出一连串话,期待地看着我。
☆、勿忘我(5)
向小北居然把我写小说的事大肆宣扬!我沉着地笑着说:“夏雨雪,你会不会弄错了?我没有写什么网络小说!”
“不会错的!”她报出了我的小说名字和我的笔名,轻笑着说:“钱学长,写网络小说没什么不好的。我认为网络小说是通俗小说的重要分支,这几年异军突起,最终会在文学史上有一定地位的。所以为了把网络小说发扬光大,我申报成立网络文学社,钱学长去做社长,向学长去做秘书,我来做社员吧!”
“网络文学社还没成立?”我听得一头雾水。
夏雨雪饶头说:“学校有规定,只要有三个人就可以申请办社团了,向学长已经答应去做挂名的秘书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向学长只告诉我,他有一个同学在写网络小说。他把书名说了,我上网去搜到后,想办法进入了后台,翻到了钱学长的个人真实信息。”
“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