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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正殿,明月香低着头只看见一条橙色的裙摆还有一片紫色小小的衣衫。
“给王上、太后请安。”明月香干脆利落的带着阿元在舒太后面前跪了下来。
舒简看着地上那个几年来仿佛没有一丝变化的美丽女人,思绪好像很容易就飘到了从前,那时候自己只是个喜欢遨游书海的女子,而她是国都众多女子私下羡慕的对象,后来自己心里装上了秦蛟,也与她的关系再不如以前。现在,自己是国都女子最艳羡的女人,而她竟然要与秦蛟走到外头更加宽广的世界去了。
转眼看了看那个与明月香肖似的男孩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孩子,舒简觉着她这辈子恐怕都比不过明月香了,心口原本憋着的气也随之散去,她想让明月香看到自己如今的高贵,可她自己却已经先一步羡慕起明月香的自由。
“起来吧。”
明月香偷偷吐了口气,还好这位舒太后没折腾她们母子。
“夫人不必拘谨,你我都是旧识,我如今居住深宫,原本相熟的朋友也已经极难见着。我听说前阵子凝眉与静萱去了你府上,她们可好?”舒简真是太寂寞了,当年走到这一步完全就是逼不得已,若不是为了舒家为了孩子她到宁可在公子瑞的后院做个年轻的寡妇,也好过身在这囚笼里,一日慢过一日,苦苦的熬。
齐静萱已经有了个儿子,徐凝眉刚成婚不久还是个新鲜的小媳妇,但明月香看的出来,这两人在后院里过的都不错,齐静萱后院里虽然有两个姨娘,但自齐静萱成亲后宫大少就很少去姨娘那里,如今有了儿子地位越发稳固,而徐凝眉的丈夫魏文光从小见着嫡母与姨娘斗来斗去极为厌烦,所以干脆后院空空如也,只有徐凝眉一个,就算葛氏在啰嗦他也不为所动,反正他也是记在嫡母名下的。
“她们两人气色很好,静萱的儿子要比我家阿元还高,瞧着到像他父亲。”明月香捡着轻松的与舒简说了,不过因为静萱的儿子实在太过顽皮,明月香也不由带出几分笑意。
舒简静静的听着,想象着三人多年未见,相聚时欢笑落泪还有叹息,这些似乎就在她的眼前却的确与她无关,她已经是宣地高高在上的太后,她们见她都要下跪又哪里还有曾经相交时的情绪外露?
“秦将军……可好?”舒简看似只是客气,也唯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多么紧张。
明月香眸子里平静无波,躬身道:“托太后的福,我家夫君如今身体康健,到是不错。”
舒简还问得更多,她想知道秦蛟之前有没有受伤,日后去了新城还会不会回来,但是她是太后她什么都不能问,只能象征性的点点头道:“将军为宣地付出颇多,宣地百姓都感念将军的恩德,若是以后在外有什么难处,别忘了宣地也曾是将军的故乡。”
明月香连忙称是,这番话无论是真心还是敲打,对他们都没有影响,宣地与赵地日后恐怕关系会越渐复杂,离开宣地对于借兵平叛的秦蛟来说,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赵陌的意思更多是需要秦蛟镇守在新城盯着宣,夏二地以及番邦,但明月香依旧感激他愿意给他们一个自由的环境,安静的生活。
人也见了,该传达的也传达了,舒简赐了一些金银头面还有些玉器古玩,礼物不薄但也不至于看起来像是王室以财压人。明月香自从舒简暴露她对秦蛟的心思,两人就没什么话说,所以在得到赏赐后便干脆的行礼离去,竟与普通命妇没什么不同。
“娘,您不是说这位夫人与您曾经相熟么?”小小的宣王奇怪的问道,刚刚不过几句话根本看不出亲密。
“也只是相熟罢了。”舒简牵着宣王的手往里走,窈窕的身子比原先更加消瘦,但也多了份曾经没有的尊贵。
“娘,刚刚那个就是男孩子?”宣王扬起清秀的小脸,小声说道。
舒简看了看四周无人才低下头道:“是,秦彦是男孩。”
“可他比阿英还漂亮。”宣王不满的嘟起嘴。
舒简叹了口气,缓缓蹲下道:“阿英就是男孩,所以不用与旁的男孩比漂亮,阿英是宣王,只用考虑如何做一位好君王便可以了。”
“娘!”宣王扑进舒简的怀里,撒起娇来。
舒简搂住孩子娇小的身躯,这就是宣地的希望,也是她与太王太后最后的希望,哪怕宣王其实是个女孩。
明月香坐上马车,觉着有些疲倦,她搂着阿元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然而等到快到东角门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道:“在东角门木锯巷停一停。”
外头车夫立刻应声,一行人拐了弯去了东角门。
东角门是国都贫民的集中地,不少外地人口,所以明月香根本不敢带着阿元,她让车夫先将阿元送回府里,一会儿再来接她,自己则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按照明悦蓉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看着破旧的木门,明月香有些犹豫,她觉着兴许明青宛是不愿意看见她的,毕竟她的丈夫杀了孔永嘉,也几乎毁了明青宛的一切。
吱呀……
木门传来极其难听的摩擦声,明月香就站在台阶下,台阶上则出现一位布衣荆钗的女子正挎着个破旧的篮子。
两人相视,明月香却不认识她。
“你找谁?”那是个中年的妇人,头发花白。
明月香往里头看了看道:“里头可有位明家姑娘?”
“没有啊,里头那小娘子姓米。”
明月香一顿,明青宛竟然连姓氏都不要了。
“大娘也是住在这里?”
那妇人点点头道:“我就住在巷子口,你们这是?”
“我是她亲戚,前阵子听说她病了,便过来看看。”明月香知道自己的衣着打扮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贫民的亲戚,但好在那妇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明月香走进小院,小院里空荡荡的,东西摆放的不多,院子里只有一间木屋还有一间柴房,土灶砌在院子的角落上头只歪歪扭扭搭了个茅草棚。
明月香只看了眼便推了里头唯一那扇门,屋里一股子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呛得明月香差点没夺门而出。
“六姐?”屋子里暗暗的,只能看见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谁?”等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虚弱的声音,明月香差点没听出来。
明月香适应了里头的昏暗,慢慢走到床边,靠近床头除了一张小几什么都没有,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明明是夏天床上的人却盖着厚厚的棉被。
“我是九娘。”明月香只看了明青宛一眼便转过头去,她瘦的太厉害了,若不是太熟悉她,恐怕根本认不出来。
“你是来嘲笑我的?”明青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嘲弄。
明月香脾气也不好,这么多年给秦蛟惯的更是火爆,更何况她本来就与明青宛不对付,她冷笑一声道:“我没那工夫,若不是三姐说起,我也想不起来看你。”
“早知道你是什么人!”明青宛羞恼道:“要不是你们,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还有脸来看我?”
“当初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否则嫁给孔永嘉的就会是十一娘!”明月香说完就有些后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她不该提了。
明青宛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后脸上便没有了表情,好半天也不说话,眸子里隐隐闪过一丝痛楚。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回明家,若是回去,会比这里好的多。”在明月香心里,明青宛是个能伸能缩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虽然孔永嘉死了,可是明青宛还年轻,她还有野心,宣地又不是不许改嫁,明青宛为了她的野心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嫁了。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让她们也别来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明青宛也不回答,转过身背对里面,却开始不停的咳嗽。
明月香见她这样,心也软了,看见旁边有温水,便给她倒了一杯:“你若是不回明家,那就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九娘……我最不想得到的便是你的怜悯,否则会让我觉着自己太可怜了!”明青宛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
明月香想,若是此时换了自己,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尴尬的安静,明月香也知道自己帮不了明青宛什么,便想着将一些东西留下,过几天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可没等明月香开口,明青宛却问道:“赵公子……现在可好?”
明月香眨眨眼,想了半天才想起,她说的就是如今的皇帝赵陌:“很好,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听我夫君说他最近很忙,好像皇后今年年初怀孕了。”
明青宛忽然想起家中除了娘的嫁妆,她留下唯一关于明府的东西,那是一本书,并不是什么孤本但是却是她的珍藏,上面不但有她的批注还有那个少年留给她一生难忘的字迹。兴许这对那个少年来说只不过是偶尔留笔,但对她来说,那却是她少女时曾经酸涩的心动。
如今没有孔家,没有她想要高高在上的心,唯独只剩下一副破败的身子还有那些不想回忆的记忆……兴许这样很好,她累了,总该歇歇了。
“你又何必……我也不劝你了,很快我也要离开宣地,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千万别再倔强的忍着,哪怕你想要找我报仇也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明家……永远都是咱们家!”明月香说完,将东西放下就带着人走了。
等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明青宛窝在被子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若是……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给自己找个夫婿,哪怕不是赵陌,那也可以是某个商家,以她的本事指不定现在已经是夫妻和睦儿女绕膝,五娘与十一娘说不定也不会死了。
权利二字终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欠人心亏,若有来世,她定会将这业债还清。
明月香坐在马车上,一想到明青宛的病容就忍不住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她想借着孔家一步登天,又哪里来的今日苦果。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野心,跑去当什么赵陌的贵妃,否则下场就算不似明青宛,恐怕也就真如那手札所说活不了多久了。
知足常乐,明月香走进正院时,看着秦蛟抱着儿子正在门口等她,这四个字不知不觉的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89
新城,是近几年才慢慢兴建起来的,说是城其实也有半个宁地那么大,不过本来这也是原来宁地的一片土地,因为地势较高,又半山环绕,还与宣地接壤,便被赵陌单独画出来成为了一座新城。
至于为什么建立这座城,官方上来说是为了监视番邦,还有互通各地的商队,繁荣经济,但是谁也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监视番邦与作为经济枢纽都是真的,但更重要的是,新城临近宣地与夏地,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离着他们最近的新城便会第一时间有反应,然后传回赵地。
因为有大靠山赵国皇室,新城发展的很快,新城并不是诸侯国,只是类似赵地一个县,县大夫是从赵地来的京官,据说是皇帝赵陌的小舅舅,年岁大约二十七八,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将近三十还不肯成婚,之前京城也有人传过,说是这位国舅曾经大言不惭说是非要找到世间最美的女子才肯成婚,于是一来二去就拖成了个大龄剩男,最后还不得不被自己的亲外甥丢到新城搞起了建设。
当然,新城里不可能让县大夫一家独大,于是便有了镇国候,要说起这位年轻的镇国候,那可是在赵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想当初宣地出了反贼,宁地与番邦联手,眼看宣地不保赵国危矣,那时的镇国候突然从天而降,屡战屡胜直将宣地平定又将番邦扫出赵国,后又帮着圣上扫平宁地,可谓战神转世,直到今日都是百姓口中最津津乐道的故事。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秦将军飞身上马直奔柳西坡,一杆长枪如同一道闪电直直戳了出去……你们猜怎么着?”老先生一拍惊堂木,满面红光的看着下头的人道。
“那番邦狗定然被捅个对穿!”
“肯定戳死他丫的!”
这是一间不大的酒楼,但是每每到下午的时候反而来吃小酒的人最多,除了这里的厨子手艺一绝外,简易台上的这位老先生也是酒楼的一宝,据说这老先生还是老板的亲戚,也不是图钱就是喜欢说故事,且说出来关于秦将军的故事那是最好,新城人也最爱听这样的故事。
新城里的百姓也不都是原来的宁地人,这里有宣地人也有圣上从旁边金昌两地还有原本的袁地迁来的人口,因为宁地人不多,又慢慢的融合,再加上这些说书的写话本的在朝廷的暗示下渐渐洗脑,到也慢慢的不分你我起来。毕竟百姓图什么?不过就是个安居乐业,原本宁地那位心太大,苛捐杂税一大堆,就是为了推着自己的百姓出去送死,且死的还不值得,这窝里横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