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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菱褪去嘴角笑意:“你就不怕我公报私仇?”
夏扬耸肩,笑得很无辜。“随便你。”他又补充了一句,“假如你不识好歹的话,我也没办法。”
“……”
良久,钟菱问:“有酒吗?”
“我没有出门带酒的习惯。”夏扬清澈的眼中平静无波。
“那算了。”
夏扬嘿嘿一笑:“出门右拐就有超市,走吧。”
钟菱一摊手:“我没带身份证出来,你带了没?”
夏扬一边掏钱包,一边好奇地问:“你要身份证做什么?”
钟菱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买酒啊!”
“买酒为什么要身份证?”夏扬诧异道。
“……”钟菱莫名其妙,“买酒不用身份证的吗?”
夏扬极度无语:“你是从火星回来的吗?”
钟菱低喃:“可是在英国必须要凭证件才可以买酒的。”
夏扬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一句话:“我算是明白了。”
“什么?”
“我想你小时候一定被外星人劫持了去,然后空投到英国境内,所以对中国的国情一点儿也不了解。”夏扬促狭地说道,双眼透亮。
“你去死吧!”钟菱咬牙切齿道。她每每说不过人的时候,这便是最后的杀手锏。
两人闲闲地坐在草坪上,没有交谈,只是互相碰一下杯,喝一口酒。也不知喝了多少罐啤酒,夏扬忽然说:“想要借酒浇愁?需知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不是,”钟菱摇头,“是借酒壮胆。”
夏扬不明所以,钟菱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会,钟菱伸手去摸购物袋里的酒,却摸了个空,这才幽幽叹口气:“我来的时候在路上反复跟自己说,今天千万不要惹我爸生气,你也看到了,根本没用。”
“呵呵,你们俩碰在一起,就像火星撞地球。都说女儿和父亲最亲,可在你身上半点都体现不出。”
钟菱丢了个白眼过去:“你就不能说的婉转点吗?”
夏扬爽利地说:“行啊,你希望我如何婉转?”
钟菱眯眼打量了他半天,放弃了:“算了,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夏扬把拿在手上一直未开封的最后一罐啤酒递给她:“还要吗?”
“怎么,想灌醉我?”钟菱睨他,凤眼眼梢微微一挑,犀利而媚惑。
夏扬气定神闲地微笑:“哪敢啊,这是你的地盘。”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钟菱脱口而出。
“……你中文造诣真高。”
“谬赞了。”
“……”面对外星人,夏扬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么会话,我心情舒畅多了。”钟菱唇角扬起线条柔美的弧度。
“不用客气,我是调解委员会的嘛。”夏扬自嘲道。
“嗬,”钟菱起身,拍去沾在衣物上的杂草,“回去了。”
“回哪里?”夏扬故意问。
钟菱笑而不答。
踏入别墅前,夏扬唇角抿起轻轻上扬:“我以为你还有其他话想说。”
他的笑容皎洁而炫目,钟菱有一刹那的失神,以前真没看出这厮其实长得挺祸国殃民的。“兴许,下回。”她淡淡道,明知道不该在下属面前流露太多个人情绪,但于夏扬来说她好像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好。”他的声音沉沉入耳。
钟德福见钟菱去而复返,自然喜不自胜,感激地拍了拍夏扬的肩膀。
而蒋炎脸上划过一抹嘲讽的意味。她不温不火地说:“你的房间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看来我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钟菱客气而疏离的道过谢,秀眉蹙了蹙。
夏扬看在眼中,不曾掩饰内心的怜惜。
灌了满肚子的啤酒,晚饭自然是吃不下了,钟菱借口疲累躲进房里睡觉,谁料睡到半夜,却被生生饿醒。
肚子里空的难受,再也睡不着。
钟菱思想斗争了半天,认命地爬下床找吃的。
旁边就是小钟蕾的房间,怕吵醒了她,钟菱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月光从窗口倾斜而下,照射在楼道口某个人影身上。
有人!钟菱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问:“谁?”
“菱菱?”
钟菱吐了口气:“爸,是你。”顺手摁亮了壁灯。
钟德福手上端着一杯清水,正往嘴里送药。
“爸,你不舒服?”钟菱上前。
“没什么。”
这当口,钟菱已看清了药瓶上的字。是安眠药,她并不陌生,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也是靠它才走过来的。她皱眉:“爸,你怎么吃这个。”
“嗯,睡不着。”
钟菱沉默半晌:“她知道吗?”
尽管没有点名,钟德福也知道她指的是谁,笑笑:“小事情,不想让她担心。”
钟菱唇角弯起轻蔑地笑,心绪起伏,忍了许久才把话又吞回肚里。
“过几天就是你妈妈的忌日了。”钟德福似是不经意提起,钟菱心头狠狠一震。这些年她刻意选择遗忘,其实,是她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去看看你妈吧,陪她说说话。你很多年没回国,她该想你了。”
钟菱闻言,牵动嘴角:“好。”
钟菱心神恍惚,下了楼来,竟忘记自己是要做什么。
直到一阵阵的香味钻进她鼻尖。
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往厨房方向走去,边喃喃自语:“好像是西红柿鸡蛋面的味道。”
“答对了。”夏扬双手环胸,痞痞地倚在门上。
而她的弟弟钟凯可怜巴巴地蹲在角落里,托腮凝视着那锅飘香四溢的面条,口水快要滴落。
钟菱无师自通的取出一副碗筷,扬了扬下巴:“一会熟了给我来点。”
“没问题。”夏扬笑着说。
钟凯嘟起嘴:“本来就不够,又多一个人来抢。”
钟菱瞧都没瞧他,直接对夏扬说:“你自己看着办。”
夏扬想也没想,盛了满满一大碗后递给钟菱,钟菱则用挑衅的眼神瞥向钟凯。
“夏扬你重色轻友、吃里爬外。”钟凯郁闷地挠着头皮。
钟菱“噗”地喷了口汤,抬抬手:“抱歉。”
夏扬唇边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你们姐弟俩的中文造诣一样高。”
“哼。”钟菱撇撇嘴。
“那是当然。”钟凯厚颜无耻的照单全收。
两人是全然不同的反应。
夏扬散漫地笑了笑,继续往碗里捞面条。
钟凯极自然的接过,苦着脸说:“再给点吧。”
“没了。”夏扬一口拒绝。
“太不公平了啊。”钟凯不时艳羡地瞟着钟菱碗里。
“等你什么时候做了我上司再说吧。”夏扬把最后剩余的一点面条挑给自己。
“啊!”钟凯瞪圆了双眼,活像见了鬼似的。
钟菱用筷子敲他的头:“你老姐我,就是你嘴里说的灭绝师太。”
钟凯倒吸一口凉气,抱头鼠窜:“我什么都没说过。”
夏扬吸溜着西红柿鸡蛋面,看着她姐弟二人打闹,心情很好。
钟凯三两口吃完面,把碗筷丢进水池:“吃饱喝足,我满足地去睡了。”
夏扬用脚踢他:“说好我煮面你洗碗的。”
“我来吧。”钟菱淡淡道,夏扬便没再坚持。
“你也去睡吧。”钟菱说。
“刚吃完就睡岂不成了某种动物了。”
钟菱回味了足有五分钟才哧哧地笑起来。
夏扬没有形象地将全身重量压在门框上,含笑注视她。
钟菱轻咳一声,没话找话:“你们晚饭也没吃饱?”
“钟凯和你阿姨争执了几句,大家都没有心情吃饭。”
“你记住,她不是我阿姨。”钟菱打断他,口气不善。
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夏扬试着缓和气氛:“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叫钟菱,是不是因为伯父喜爱《天龙八部》的缘故?”
钟菱迷茫的仰头:“《天龙八部》是什么?”这名字好像听来有点耳熟。
“……”夏扬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回应。
钟菱把滤过水的碗筷放在桌上,夏扬忙扯来干净的抹布擦干,放进碗橱。
“看来你对我家比我还熟悉。”钟菱的话中略带讽刺。
夏扬装作听不出,一本正经地回道:“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
“我回房了。”钟菱机械地说。
“明天见。”夏扬的声音平缓。
“明天见。”
钟菱回房倒头便睡,一夜无梦。
谁想,大清早便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捏着鼻子弄醒。
“姐姐,懒虫姐姐,起床了。”
钟菱把那手拍掉,对方不依不饶地再接再厉。她只得睁开眼,入眼是钟蕾放大的笑脸。
“姐姐快起床,爸爸叫你一起去钓鱼。”
钟菱干脆的把头埋进枕头下,老年人的活动,不适合她。
小钟蕾揭开她的被子,双手悄悄探入她胳肢窝下,轻轻地数道:“一,二,三。”
钟菱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小钟蕾挠痒挠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边笑边求饶:“我马上起床还不成吗?”
小钟蕾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嗯,我和夏扬哥哥说了,任务交给我一定能完成。”
钟菱腹诽,怎么又和这人扯上关系了。
洗漱完毕下楼,其他人已经吃完了早餐就只等她了。
钟菱暗里地白了夏扬一眼,三下两下解决了面包和牛奶,无精打采地说:“走吧。”
小钟蕾欢呼雀跃地扑进钟菱怀里,夏扬则自觉地背起鱼竿,钟德福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面。
钟菱故意放缓了步子,问夏扬:“钟凯呢?”
“还睡着呢。”
钟菱怒火中烧,咬牙看着他:“那干吗把我叫起来?”平常她都是不到七点就起床,还指望着周末补眠,没想到这比上班还辛苦。
夏扬浓眉揪了揪:“你可是被伯父亲自点名的。”
“呃……”钟菱说不出话了。
出了清水家园别墅区,便有一处风景怡人的人工湖。钟菱记得从前刚搬来那会,那湖水又脏又臭,周围还堆放着数不尽的建筑垃圾,如今清澈如洗,这些年改造得不错。
夏扬熟门熟路地选好地方,架好钓竿,钟德福优哉的一甩竿,转头说:“我们比试一场怎么样?”
夏扬还未答话,钟蕾鼓掌赞道:“好啊好啊。”
钟菱乐得自在,笑说:“我来当裁判。”
比赛开始,以两小时为限。
夏扬和钟德福都是耐性极好的人,好几次钟菱明明看到水下鱼钩晃动,那是有鱼上钩的迹象,这两人皆岿然不动,等到有十足把握才会拉杆而起,从无落空。
后来经夏扬解释,钟菱才晓得,之前鱼钩轻动,不过是鱼儿在试探,此时拉杆十有八九会空手而回。
钟菱看了一会,无趣地打起了哈欠。
小钟蕾却兴致勃勃地一会跑到钟德福处附耳说几句话,一会又兴奋地跑回夏扬身边指手画脚,小脸通红,咯咯疯笑。
钟德福毕竟上了年纪,不能久坐,他朝钟菱招了招手:“帮我看着点,我去那里活动活动筋骨。”
钟菱应了一声。
夏扬嘴角微微翘起:“别给伯父丢脸,我可从来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等着瞧。”钟菱岂会服输。她聪颖过人,一点就透,除了耐心尚欠缺,手势和力道均无懈可击。
钟菱注意到,夏扬连续拉了几把空杆,但他不慌不忙地又重新加了鱼饵,垂入湖面。不觉讥笑:“你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嘛。”的确,她铅桶中鱼的数量已超过夏扬的。
夏扬笑而不语。不知为何,他是看着鱼儿吃完了鱼饵才收杆,再重复刚才同样的动作。
“你这是在做什么?”钟菱好奇地问。
夏扬笑容高深莫测:“放长线钓大鱼。”
钟菱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夏扬忽而笑道:“鱼上钩了。”口吻却是轻描淡写的。
钟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被钓上来的鱼她叫不上名字,但估莫着总有七八斤重,可能比她桶里所有鱼的总和还要重,她调开头,轻飘飘地说:“蕾蕾,去数数,比比看谁的鱼多。”
半天没人回应。
她诧异地回过头,方才钟蕾站立的地方,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钟菱蓦然惊出一身的冷汗。
“蕾蕾,蕾蕾。”钟菱是真着急了。三岁大的孩子,还能跑到哪去,除非……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夏扬要比她镇定的多:“别担心,蕾蕾一定跑别处玩儿去了,我们分头去找。”
“她不会是……”钟菱望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湖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不可能,你和我一直在这里,根本没有听到落水声,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果然是关心则乱,钟菱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么,我往这边走,你去那头,手机联系。”夏扬冷静的分派任务,钟菱点点头。
钟菱焦急地沿着湖边寻找,边走边呼唤着钟蕾的名字,哪怕她再讨厌蒋炎,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