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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焉梦在鹿子村散布瘟疫,目的很明显,是要毁了鹿子村,向徐姓家族的人寻仇。
任焉梦放走鹿子村的瘟疫病人,用意也很明显,是要将瘟疫散布到各地,在平静地江湖中掀起巨浪。
还有那把龙刀。任焉梦提到的赛刀会及刚才沙石坪上看到的一切。
这些情况必须立即告诉沈大官人,并请沈大官人转告主人胡大鹏,和江湖各门派知道。
情况十分紧急!
他已发病,身子一阵热一阵冷,他知道在此时,他是不能骑马狂奔的,但他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跳上坐骑,将滚烫的身子俯在马背上,颤抖的双脚夹住马肚,一声收喝,向太吉镇急驰而去。
荒野里泛起了雾,柔柔的像轻纱。
李天奎策马前行,冲破浓雾,冲进太吉镇,冲到城隍庙!
此时,庙街上已是晨曦圈微露。
庙殿门敞开着,庙里静静地听不到一丝丝声音。
他跳下马鞍,踉跄着向庙殿里走去。
庙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连殿堂里放着十几担食物也不见了。
他脑袋“嗡”地一响:“难道病人们趁他不在都逃走了?”
他扑到殿侧的房间里。
房里也见不到一个人。
他大声运气呼喊:“彦雨……”
没人答应。
他愣在了殿堂里。
他知道徐彦雨的个性,即使所有的病人都逃走了。他也一定会留下来等自己。
这些病人病得都不轻,决不可能带着十几担食物逃走。
究竟发生什么事?
他走出庙殿,回到庙街。
他想找骆坤问个明白,但街上却没见到的骆坤的身影。
“得得得得!”蓦地,前街响起了马蹄声。
两骑出现在街口,向庙街走来。
走头里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翻毛皮短褂,长皮靴,鞍上插着弓箭、翘叉,古铜色的脸,浓眉大眼,典型的山中猎人摸样。
另一人商客打扮,圆圆的脸,慈眉善目,样子很和善,但却有着一个尖尖的鹰钩鼻子。
李天奎伸出手迎上去:“汉宗……”
他刚走出两步,跟前冒了出一团金星,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
猎人纵身下马,奔向李天奎,伸手想去扶他。
“别碰他,当心染病!”商客在马背上立起了身子呼叫。
猎人顿住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商客日光扫过四周,急急地道:“连他也病倒了,这地方太危险,我们快离开这里。”
这时,李天奎抢起了头,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猎人道:“请把我送……沈大官人那里,我有……”
话未说完,他已昏膝过去。
猎人问商客道:“我们怎么办?”
商客缩了缩鼻子:“别管他,我们走。”
猎人犹豫了一下,毅然地道:“不行,他是我的明友,我要交他送去沈大官人那里。”
商客想了想道:“好吧,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碰他。我马上就来。”
他拨转马头,奔出了街口。
猎人扁扁嘴,想说什么,但没开口,却在李天奎身旁蹲了下来。
他凝视着李天奎,眼光中充满着关切与同情,但他始终没敢碰他。
没多久,商客回来了。
他的坐骑换成了一辆马车。
商客从车厢里抱出一床被褥:“将他抱起来,注意不要碰到身体的任何部位。”
猎人和商客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将李天奎包裹起来,然后塞进了车厢。
“驾!”商客扬起了长鞭。
马车驶出街口,转向镇西道。
猎人催马紧跟在马车后。
刚才消失了骆坤,突然出现在街口,一双闪着冷芒地的眸子直盯着离去的马车。
他不仅知道马车要去沈阳沈大官人家,而且还知道这猎人和商客是谁。
猎人是太白三樵之首的义樵袁汉宗。
商客是富甲天下的江南巨商鹰鼻贾连城。
析木城,泰胜客栈。
霍梦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悄悄地从容栈后门溜了出来。
她不折不扣地拉了五天肚子,吃了五天药,躺了五天,才得以康复。
这个可憎、可恶、可嫌的痴儿!
她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女人,犹似那些眼里容不得半砂子的豪侠剑客一样,一定得要去找到臭痴儿报复。
为了少些麻烦与牵制,她故意支开了八名手下,悄悄地一溜出了客栈。
一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为所欲为地将那臭小子好好折磨一顿。
一想到这倒霉的五下,她就一肚子气,恨不能马上将任焉梦生吞活剥了,眉头不觉皱成了一团乱麻。
一想到任焉梦将会跪倒在她的脚下,向她认罪,低声下气地乞求她开恩。她又不禁笑咧了嘴。
这就是调皮任性的青城派小公主霍梦燕!
她并不知道鹿子村流行瘟疫的事,如果她知道鹿子村的变故,也就不会去找任焉梦了,她不去找任焉梦,就不会有以后的一连串的奇遇和劫难。
在劫难逃,命中注定的事,谁也躲避不了。
这话是千真万确的。
她在溜出栈后门的时候,载着李天奎的马车正从店门前经过,义樵袁汉宗遇到了她的手下,并要他们将鹿子村的恶耗转告她。
然而,她的手下却已找不到她了。前后时间的差错,只是擦向间的功夫。
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
任焉梦肩背着小包袱,呆立在沙石地的坟堆中。
七天的日子已经过去,该要走了。
他望着坟堆与他亲手制作、书写和“人之墓”石碑,眼里闪射出湛湛光芒。
他好像明白了师傅要他在鹿子村呆上七天的原因,原来师博是要他留下来,为这些死去的人修墓立碑。
他为自己能想到这点而感到高兴,同时心中也充满了对师傅的敬意。
然而,面对着坟堆和石碑,他心中有一丝苦涩。
人为什么要生病、要死?
死去的人又会到哪里去?
这是他在鹿子村最后一天,苦苦思索而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他目睹鹿子村死了这么多人,亲手埋葬了五十三个死者。
这种思想情绪也是必然的。
他毕竟与常人不同,是个不更事的痴儿。
他又在想这个找不到答案的总结,而且想得发了痴。
他呆立着一动也不动,就宛若一座泥塑石雕。
天空有浮云在飘动,阴影从他脸上掠过。
他不知不觉。
浮云在飘动,阴影从他脸上掠过。
他不知不觉。
浮云飘向天际,它将飘向哪里,谁也无法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太阳已从他头顶往西倾斜。
他仍然站着没动。
他已经在坟堆中呆立两个时辰了,看样子他将一直这样永远呆立下去,直到他和坟墓中的人一样死去为止。
空中飞过一只苍鹰。
“嘎”一声尖厉的鹰醉鸣,苍鹰俯冲而下,一头扎入了黝后的青山中。
他打了个颤,从痴呆中惊醒过来。
“小鹰!”他仰起了头。
他看到了扎入青山中的苍鹰的身影,那不是他大漠的铁鹰朋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随着这声吧叹息,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中。
七日已过,该走了。
下一站是永乐宫。
他抖抖肩上的小包袱,转身走过了村口的小石桥。
他步履坚定,走得十分的平静。
他把刚才心中持茁思索的问题,和这坟都死去的人,已各得干干净净。
他在两里外的土坡下,发现了李天奎留下的那四矮脚马坐骑。
他毫不犹豫地坐上马鞍,抖动缰绳,威风凛凛地喝了一声:“驾!”
他骑术并不高明,但骑这矮脚马却还应付得了。
他变得高兴起来,心中最后一点烦闷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骑马也这么好玩,人间的乐趣真是不少!
五十里地很快地就跑完了,太吉镇已在眼前。
与其说他骑着马驰到太吉镇,倒不如说马驮着他跑回了太吉镇。
不过,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骑术已变得很高明了。他不仅能纵马奔驰,能蹬里藏身,能左右蹦跳飞身上马,还能在马背上翻跟斗。做各种他看到过的骑手花样动作。
他是个天赋极佳的模仿高手,也是个悟性极高的奇人,骑马是这样,习武是这样,做任何也都是这样。
马冲进镇口街头。
他猛地勒住缰绳,人立马嘶,打个旋儿,倏然立住。
好骑术,苦有人见,定会把他当成从蒙古来的一流骑师。
他跳下马,向镇口的一颗大槐树走去。
他不知道去永乐宫怎么走,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弄到吃的东西,于是他决定去问问槐树下的人。
槐树下站着一人,那人是骆坤。
骆坤右手抱着竹筒,筒上插着棒褪,右手牵着一匹浑身毛黑如墨的高头骏马。
任焉梦走近前,双手一拱:“在下任焉梦,借问这位竹简壮士,永乐宫该怎么走?”
骆坤嘴朝左边道一喊:“一直朝前走。”
“谢了。”任焉梦点点头,转身准备去牵矮脚马。
“嘱。”骆坤将手中的缰绳,往任焉梦手中的一塞,“骑这匹马比那马要好多了。”
任焉梦也不客气,飞身一跃,跳上了马鞍。骑在高兴骏马上,比骑在矮脚也上显得威风多了,他笑得合不扰嘴。
他勒住缰绳:“到前面镇上就有。”
“到了前面镇上,再怎么走?”
“有人会告诉你。”
“驾!”他抖动缰绳,催马奔上了左边的道路。
路上响起了马蹄声,扬起了尘土。
骆坤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冷冷地道:“哼,竹筒壮士?真只有痴呆儿才想得出来!”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信鸽,在鸽脚上,系上一只小竹简,然后双手一扬。
右边道上传来了马蹄窜,声音很脆、很急。
他身子陡地一旋,鬼键般消失在大槐树后面。
一骑旋风般奔至镇口街头。
“喊——”马嘶,立起了前蹄,马上霍梦燕满脸露出惊异的表情。
太吉镇上为何见不到一个人?
她一上走得太急,也太大意,显然还不知道鹿子村和太吉镇已有瘟疫流行的消息。
她立在马上放声大叫:“喂!有人没有?”
街上静静地,没有人回应。
她皱起秀眉,咕哈着道:“怎么没人应?难道镇上的人都死绝了?”
她迟疑了一下,猛地一抖缰绳,策马向前冲去。
她穿过太吉镇,直扑向藏在荒野五十里外的鹿子村。
她既关心鹿子村的命运,也急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霍梦燕奔过小石桥,站在沙石坪前傻呆了眼。
眼前密密麻麻的坟堆,林立的石碑,碑上清一色的“人之墓”碑字,令她如同坠入了云雾之中。
她惊诧得俏脸都变了形,任她如何聪明,她也无法猜到其中的原委。
她呆征了片刻,拔腿就往村里跑。
如果能找到奎叔,就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跑进院里,只见院坪中吊着大缸,缸底下是一准柴灰,院中一只狼籍,柴棍、药罐、碗扔得到处都是。
“奎叔!”她大声喊叫。
没有人答应,石壁却传来了清晰的回音:“奎叔,奎叔!”
四周是寂静,静得叫人害怕。
她奔进内院,所有房门几乎都是敞开着的。
房里没人,一片凌乱,椅子打翻了,被褥扔在地上。
她走到后院任焉梦住的房间,房内也没有人,但除了几只空酒坛之外,摆设却没有且依然保持着整洁。
这是全院唯一一间保持着原貌的房间。
她皱着眉在房内默立了一会,返身回到前院。
她走到缸旁,伸手从缸里抓出一把药渣,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防瘟药水!她的脸色刹时变了。
难道鹿子村发生了瘟疫?
她这位小百毒娘子的女儿,对医、毒药物颇有些知识和经验,一见到缸内是防瘟疫的药材便已猜到了三分。
够头额渗出了丝丝细汗,抓住药渣的手指在颤抖。
她知道瘟疫的厉害。
她突然感到全身乏力,口渴极了。
实际上她也够累的了,她一天没有吃喝,她的坐骑在距鹿子村十里外的荒野上栽倒下去后,再也不爬起来。
她是跑着回村的,这使她刚刚复原的身体又耗去了大半的体力。
她走出院门俯身在沟槽前,捧起了一碗溪水。
水很凉,有些冻手。
她不在乎,她觉得现在正需要用这种凉水解渴,刺激一下自己几乎麻木的神经。
水送到唇边,她张开了樱桃小嘴。
突然,一声震撼耳膜的厉叫送入她耳中:“阿呀,还我的儿子!”
她手一抖,水泼散了,像雨点一样洒落回沟槽中。
她扭侧头,目光转向村口。
村外扬起一团尘沙,沙雾中一个蓬头散发,衣裳槛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