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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很高兴,拍拍胸膛:“二虎,云大哥是没话说,他处处都比人强,但是除了云大哥之外,我黑旋风的确没把别人放在眼里,这件事办好了,不仅是咱们露脸,而且咱们整个风云会,也有很大的好处,往后在回疆,咱们就能大小一把抓了,到时候有了我,总少不了你的!”
“是!是!全仗您了,现在怎么办呢?”
“怎么办?什么都不办,祁连山那小子完蛋了,咱们也不必再追下去了,还是折回兰州去,等候这小子的死讯传回来,咱们再烧上另一把火!”
“那咱们把这两匹马给牵回去!”
“不!不能动,让别人发现了报回去,这件事咱们必须撇清关系,绝不沾上一点嫌疑,祁云程手下那七个弟兄,当年都是他镖局的镖师,号称天马七英,个个都有一身好功夫,江湖阅历也很丰富,所以绝不能让他们知道……”
“马留在这儿行吗?”
“行!天风牧场在塞外很吃得开,马上有天风牧场的标记,谁都不敢昧了下来,自然会送去的,咱们走吧!”
两个人又骑上了马,飞快地走了。
这是两个老江湖了,正因为他们的江湖太老,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与目力,没有肯多跑几步往黑虎石上去瞧瞧,否则他们就算找不到祁连山,至少也可以看见架在低处的帐蓬,知道祁连山并没有被那场豪雨给冲走。
而且因为是在沙漠上,他们的视界很远,除掉黑虎石上的低凹处,每一个地方都清清楚楚地在他们的眼下,瞧不见一个人影,因此他们才放纵无忌地谈话,使得祁连山对自己父母的被杀,完全地了解了。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嫁祸的阴谋,杀死他父母的是一伙人,这伙人是一个叫云大哥的人带头的,在塞上很有势力,他们是想对一个叫玛尔罕的人或是部属不利,所以才暗杀了祁云程夫妇。掀起天风牧场的人出来寻仇!
祁连山虽然对牧场的事不感兴趣,但是对牧场的事并不陌生,尤其是父亲到杭州去找他,把他由杭州送到上海,父子俩足足相处了近一个月,父亲告诉他很多。
天风牧场现下主要的工作是贩马,兰州只是一个交易的中心,整个回疆几乎都是他们的牧场!
天山下,伊犁河畔的野马有天马之称,捕捉野马原来是谁都可以从事的,但天风牧场却以财力支持供应几个铰大的回旅部落,利用他们的人力,变成了独占的行业,别的人就无法插手了,捕来的野马也由天风牧场一家承销,每年天风牧场都要派出大批的人手前来把维吾尔人所捕的马群赶回兰州去,牧场中养着几百名人手,就是做这个工作,而那几个维吾尔的大部族王公,跟祁云程都是歃血为盟的兄弟,形成了一个亲蜜无间的大结盟,也形成了天山之下最大最有力的一个集团。
这些维吾尔人对祁云程的支持是无条件的,那是祁云程以忠诚换来的友情,汉人与维吾尔人的交往不是一天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具有祁云程如此的成功,获得到这么多的友谊,因为维吾尔人性情坦爽耿直热情,容易相信人,也容易受骗,跟汉人交易常常吃亏,只有祁云程不占他们的便宜,公平互惠,近十年来,他成为维吾尔人最可信赖的一个弟兄。
因此,谁要是杀了祁云程,将成为半个沙漠上的敌人,祁云程对此很自豪,曾经向祁连山说过:“儿子,即使我不留给你一分钱的财产,但是你只要到了沙漠上,只要说是我的儿子,你在那儿就可以成为最富有的人,那怕他们只有一块干肉脯,他们都肯分一半与你共享,这不仅是我传给你的遗产,也是我留给你的事业,牧场的事,你不感兴趣,但我跟维吾尔人的友谊合作的精神,你必须维持下去,成为他们的兄弟,而他们是最可信赖的人!”
也因为父亲的这番话,祁连山才要单独一个人上塞外来闯一闯,他要看看父亲在维吾尔人心中的地位究竟是否如所说的那么深厚,更要看看自己是否能继承父亲的遗志,跟维吾尔人建立起那一种永恒不变的友情。
父亲死的现场留下的线索,似乎是维吾尔人所为,那些叔叔们很激动,骂他们忘恩负义,要带着人涌进沙漠,找到那个杀人的凶手,祁连山也因为有了父亲对他的那番谈话,才严词地拒绝了。
虽然在称呼上,那些人都是他的叔叔,但是这一亟忠心耿耿的汉子仍然守着江湖的传统,尊重他少主的地位,有些人虽然跟祁云程还敢发发性子顶两句嘴,对这位少主却不敢放肆,因为他们跟祁云程是生死交情的弟兄,跟祁连山却有着道义与传统的束缚,这一点他们分得很清楚的。尤其是故主暴死新丧,他们尤其要表现得特别恭顺,才能表达他们对故主的尊敬与忠贞。
祁连山禁止了他们的冲动,拒绝了他们的同行,不是为了要显示少主的威风,更不是要搭架子,考验那些人的忠贞,他是个没有架子的人,他只是对事情的看法不同,他不相信这是维吾尔人所为。
但是他不愿多作解释,更不愿在人前表现他的精明,他知道他只要表现自己的幼稚与无知,他才会安全。
父母死于凶杀,他要找出原因,用他自己方法,现在果然得到了答案,可是他并不激动,也没有立刻追在那两个人之后去从事缉凶,他还要追求更多的内情。
从石头的隙缝中爬出来,他再度钻进了帐篷,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仍是从容地收拾了一切,然后用口哨召来了那一头昨夜被人称为的卢的黑马。摸摸它鼻心的那一块白斑,很有兴趣地端详了半天:“想不到你还是有历史的传统,的卢,这个名字叫起来多别扭,这一点白,像是一朵茉莉花,我叫你茉莉好不好?”
马儿不一定听得懂他的话,但居然点点头,但祁连山却像个孩子一般地高兴起来,抱着它的头,亲热地靠了一靠:“你同意了,以后就这么说定了,的卢会妨主,所以你妨死了我的父亲,茉莉是一种可爱的花,需要插在女郎的鬓边,衬托出女郎的娇美,茉莉,以后你也要做个温柔的好姑娘,乖乖地跟在我身边!”
茉莉是一头雌马,虽是他父亲的坐骑,但是来到牧场时,只是一头一岁的幼驹,祁连山常带着她一起玩儿,马与人之间,有着一种亲切的感情。
他再度回到兰州,茉莉已经是壮大的牝驹了,但是对祁连山,它仍然像幼时一样的温驯,依恋。祁云程死后,它很伤心,日夜暴躁,没人能骑它,也没有一匹马能跟它同槽,直到祁连山回家,它才再度温驯。
有人以为这是缘份,也有人认为这是老主人的英灵不泯,转注在幼主的身上了,所以对祁连山更形尊敬。
但是祁连山跟这匹马之间,确实有一种微妙的感情连系,一路走,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跟茉莉聊着天,似乎把它当作了一个知心的朋友,因此茉莉这个名字虽是祁连山刚起的,在他到达刘家寨时,马已经习惯而且认定了它的新名字了,当祁连山用父亲以前称呼它的名字,叫它黑姑娘时,它还会撒撒娇,闹个小脾气。
刘家寨实在不能称为寨子,那只是傍着一口小小的湖泊而盖了几十间草屋子,因为在这儿无法建起别的屋子。
沙漠中建材缺乏,砖瓦要靠内地运来,不经济固然是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地方盖不起屋子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大风,挟着大量的飞砂卷过来,会把地面上的一切埋进砂子里,但是这儿有永恒的水源,有几条小河把水引来注入湖中,也有几条小河把多出来的水流向别处,所以这儿的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深度,不会干涸,也不会溢出来。
沙漠中有湖泊的地方一定是地质中含泥的成分较多,土壤结合较为坚固,才能保存住水不由底下渗漏掉,所以湖畔必然有着较为丰富的草原,形成一块绿洲。
刘家寨是一片绿洲,只是面积太小,也正因为它的面积小,不够供应大批的牛羊食用,所以才不会被大群的维吾尔人当作牧地,因而保持了它终年长绿的面貌。
湖畔也有着散牧的牛羊,那只是住在刘家寨的人养作为肉食的,刘家寨不是牧地,却是旅人必经之地,不在通道上,但是一般的商除,旅人都得绕个圈子前来,补充食水、口粮,歇息个一两天,解解旅途的辛劳。
它不是沙漠的终点,也没有特殊的停留价值,但是从玉门出塞过来,走了五、六天,这是唯一歇足的地方,所以才有那十几户人家搭了五十间大大小小的草篷,安置了几件粗糙的家具,大部份是白杨木制的,白杨是沙漠上唯一能生长的树,几十年前,左大将军远征回疆,在班师的路上,遍植了白杨,倒底种了多少没人知道,因为有些被人砍掉了,有的自然枯萎了,有些还长得很好。
祁连山摇着手中的细皮鞭,跨在马上得得地踏进刘家寨子时是很引人注意的,尤其难得的是湖畔还架着十几堆皮帐,有五六个维吾尔装束的女郎在湖畔石块上坐着,用粗如发簪的铁针,缝着揉过的软牛皮做靴子,看见他经过,都站了起来,向他招手叫着。“汉郎,好俊的汉郎!”
“汉郎”是维吾尔人对汉家少年的称呼,而且是女郎们用得多,但也不是轻易出口的,除非她对这个人印象还不错,这个称呼有着亲昵的意味,但也相当尊敬。
这些祁连山已经知道了,但是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们还加上了“好俊的”三个字。
祁连山长得不丑,但是被几个陌生的女孩当面这么叫着还是第一次,不过他也知道草原女儿坦诚无伪,这种称呼表示她们衷心的称赞,所以他也在马上向她们点点头,作了个友善的微笑。
骑马到了寨子里,他找到了门口挂着一口朱红葫芦的草屋,下了马,这是老龙告诉他的:
“到刘家寨子,找到门口挂着葫芦的那一家进去找刘老好,提我老龙就行,少爷,您要什么尽管张口,要问什么也不必顾忌,都会给您办得妥妥贴贴,舒舒齐齐,那是我十几年的老交情了。”
进入刘家寨子时,倒是有几个人出来招呼他的,可是看他进了挂着葫芦的那一家,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祁连山还听见了一句隐约的闲话,“那骚狐狸是有点神通,足不出户都能把人给勾进去,下次老娘非砸了她那口骚葫芦不可,他妈的?”
是女人的口音,但最后三个字却听得祁连山皱皱眉头,虽然他一路走过来,住过很多客栈了,这一口粗骂出自堂客之口也听了很多遍,依然感到不太习惯!
这所草屋子很宽敞,也很干净,白杨木的桌子,白杨木的凳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居然还有一具白杨木的柜台,柜台上坐着一个很丰满的少妇。
祁连山把她当作少妇是因为她梳了出嫁妇人的发髻,青森森的头发梳得很光滑,身上的衣服穿得很鲜佻,却没有看见脸,因为她正低着头算帐。
等看见了她的脸,祁连山才觉得这张脸圆圆的,很秀气,很成熟,但不是少妇,她比少妇要老气一点,但也不是中年妇人,可以知道她一定三十出头,但是却说不上真正的年岁来,反正她就是那种既不年轻,也不年长的样子。那种称大嫂没错,叫大娘挨白眼的样子。
妇人看见了他,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很好看,然后摇着那付动人的身材迎了出来,接去了他手中的帽子,用很悦耳的声音笑着:“在沙漠上难得看见一头喜鹊,今儿一大早就有头喜鹊对着门口直叫,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贵客登门,这位爷您是打从关里过来的吧!”
口中说着,手下忙着,一会儿工夫,就给他捧来了一盆洗脸水,一块雪白的毛巾,而且还有一块香胰子!
针织的棉纱毛巾倒还普遍,但是香胰子在西南一带却很少见,想不到竟在沙漠的小集上见到了。
祁连山在上海念书,见多识广,知道是用来洗脸的,换了没见过世面的,还可能当作是细麦做的香糕呢!
祁连山洗过了脸,那妇人又泡了一盅香喷喷的茶过来,祁连山称谢接了,才开口问道:
“大嫂,请问有位刘老好,刘掌柜的是不是在这儿?”
那妇人笑笑:“没错,爷,你冲着门口那个葫芦就找对了门儿了,你八成没见过刘老好吧?”
“是的,是个叫老龙的人告诉上这儿来找他的。”
“老龙!喔!是天风牧场的龙八呀,这老杀才还记得这个门儿,把您给荐了来,总算他还有良心,爷!您跟龙八一定很熟吧,否则他不会把您往我这儿塞!”
“是的!很熟!他是我的世叔,他跟先父是结拜兄弟,先父在八兄弟中居长。”
妇人神色一变!“什么!龙八的老大,那您一定是祁大爷的公子了,这真是贵客临门了,我说祁少爷,您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