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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看准了才行,您背对着敌人!”
祁连山淡淡地一笑:“我背后没长眼睛是没错,可是我却随时都注意着对方的行动,你们看到我站的位置吗,也是背对着西方,夕阳的影子把一切都反映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有着这一点可以借重,我也不敢托大把背对着他了,他拼将一死作此一击,速度与劲力都不能以平常的标准来计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二位挡不住这一击!”
夕阳斜西,把地上每一样东西的影子拉着长长的,也映得清清楚楚,祁连山的背对着的马二拐子,仍然可以从地上的影子看见身后所发生的任何动静!
这才使得两个汉子心服口服了,祁连山对付马二拐子的那一手,既不是运气,也不是反应快,而是一个谋定而动的成算,运气与临时的反应固可救急,却不见得一定能避免危险,而这种事却不允许有一点错失,也没有第二次机会的,范五舆李光祖的脸上再度出现了钦色。
祁连山搓搓手上的泥沙,轻轻地叹了口气:“到现在为止,才算是真正地结束了,我们把尸体拉过去吧。”
李光祖把空枪又填上子弹,指指两丈多远前,俯身趴在沙中的马二拐子:“还得补上一枪才行,虽然我射中了他六发子弹,却连中在那儿都不知道。”
祁连山笑笑道:“沙漠上补充子弹可不容易,咱们还可能会遭遇到更多的敌人,别在死人身上浪费了。”
李光祖急了道:“少爷,我实在没把握他是准死了!”
“我有把握,那怕你的子弹全部打空了,他现在也是死定了,因为我不想争什么英雄,所以我做事也不像个英雄,明知道一个人快死了,我还是补上一刀才放心!”
“少爷,您也给了他一刀?在那儿啊,您根本是空手……”
“刀在他的肚子上,刀把还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刀仍然是他自己的,我只是在托人摔人之际,把他的手拧个弯儿,叫他自己在临死前尝尝滋味,我对使用淬毒兵器或暗器的人深恶痛绝,遇上了绝不放过的,这种人心肠太毒。”
一抹厉色掠过他的脸上,这下子才显示出他慑人之所在,使得两个活生生的大汉子都忍不住抖缩了一下,他们从没想到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型的小伙子居然会有这种冷厉的神情。
李光祖吃吃地道:“少爷,您以前吃过……”
“我没有吃过这种亏,但是我的父母却是叫人用淬毒暗器谋杀的,先父一生行侠,得罪的人很多,虽然他行事光明,惩治的全是十恶不赦的恶徒,但是那些衔怨报复的人可不认为自己该死,不管那下手的人是谁,他算计先父还情有可原,可是用来对付先母就太不应该了,我的母亲根本不会武功,也从没有伤害过一个人……。”
李光祖跟范五都不敢再出声,默默地把几具尸体都搬上了马背,拉回了苗银花她们挖坑的地方,她们还只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范五接过贺小娥手中的铲子,一言不发地代替她工作,李光祖也把小金铃儿手中的铲子接了过来,当祁连山要接替苗银花时,她却伸手挡住了道:“少爷不敢当,这原是您分配给我的工作,理该由我来的!”
祁连山笑笑道:“我倒不是怕你累着,而是看你们不适合这个工作,那么久的时间,才挖了这么一点……”
苗银花道:“这底下的砂质很松,铲子下去根本不费力,我们只是刚开始工作而已,少爷,虽说我们都相信您英雄了得,但究竟不放心,一直在监视着,直到您确实放倒了马二拐子后,才开始挖的!”
“那是干什么,难道你还怕我们干不了?”
“不是这个意思,那怕是再简单的工作,只要带着点危险性,我们都无法放心,少爷,您最后表演的这几手儿实在叫人佩服,先借马二拐子的枪轰倒了一个,然后又引诱马二拐子情急拼命让瘦麻杆儿给了他六枪!”
李光祖连忙道:“我打了六枪没错,虽然一枪都没落空,但是真正要他立刻断气的还是少爷在他肚子上戳的那一刀,我搬尸体的时候看过。他先挨了你的一枪是在肩头上,我的六枪都散在背脊四周,却没有一发叫他立刻致命的,要不是少爷成竹在胸,动作好反应快,恐怕还得赔上一条命,真没想到这家伙会如此蛮横法儿!”
“那有什么出奇,想也想到了,枪击在不立即送命的地方,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拼死之心,连最驯良的野兽,受了伤后就变得危险,这都是优柔寡断惹出来的!”
“银花!这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呢?”
“怎么不怪你,我瞧得很清楚,你的枪已经比住了他的脑袋,给他一下子不就完了,偏有你那么婆婆妈妈的磨菇劲儿!”
李光祖叹了口气:“姑奶奶,那时候他刚又杀了一个自己的弟兄,口喷鲜血倒下去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还……”
“你若是认为他咽了气,干吗又掏枪比住他的脑袋?”
“那是我听少爷说他倒地的姿势不对劲,以及他的拐杖把手下有接缝,可能是在里面藏有凶器,要我小心,最好是在他脑袋上补一枪免得他作怪!”
“这不结了,少爷提醒了你有鬼,你也看出了有鬼,枪也掏出拿在手里了,动动指头一下就结了,那么近的距离,我不相信你会失手,我知道你是自命英雄好汉,大丈夫,不忍心对个尸体开枪,要是你真能这么坚持下去,倒也罢了,可是后来呢,你还是沉不住气儿,把六发子弹都送了出去,还是没把人给摆平下来,弄得比狗熊都不如……”
李光祖先前还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儿,叫苗银花一数落,才发现自己的确是混帐加三级,苗银花没说错,掏枪的那一刻,他要打马二拐子的脑袋并不费事——他是个枪手,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打一个人的脑袋还要瞄准了慢慢放,那简直是笑话了,他之所以迟迟不出手,正是拿不定对方的死活,不忍也不屑出手,等到经祁连山指出破绽,看出不对时,马二拐子已经窜了起来,就在马二拐子身形拔起,扑向祁连山的一刹那,他连发六发,三枪在胸,三枪在背上,证明他的枪法既快且准,反应十分灵敏,在一个动的目标上,不须细瞄也能一发不空,这份身手在枪手群中,也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可是完全不管用!
若非祁连山故意把背对着马二拐子,引诱他把拼死一击转向那边去,若非祁连山身手了得,接下了那一击,马二拐子就真捞了个垫背的去了,这疏忽却是他造成的。
想到这儿,李光祖忍不住恨恨地敲了自己几下脑袋:“少爷,我的确该死,要是刚才您受了伤,我真是百死莫赎!”
祁连山笑笑:“不!光祖,你没错,一个玩枪的枪手能慎重发枪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德性,这证明了你还有几分的理智与人性,没有变成一个冷血的杀手,如果你一枪在手,毫无节制地说放就放,那就成了个杀手,跟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又有什么差别!”
苗银花道:“少爷,难道是我错了?”
“你也没错,面对一个狡猾的敌人,必须要当机立断,决心要消灭敌人时,就应该争取先机!”
“他也没错,我也没错,究竟是谁错了呢?”
“没有人错,你说的是应敌的机智,光祖所表现的是人性的善良,两者都应该具备的,只要是表现在恰当的时分就对了,表现不得时就错了!”
“我就是为这个怪瘦麻杆儿,他在应该当机立断的时候,却优柔寡断!”
祁连山笑笑道:“我叫他跟我去,原也没有要他动手的意思,因此他没有错,因为他心里毫无准备、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大,怎么能怪他呢,假如我在事前告诉过他,把责任交付清楚了,他因为犹豫不决而误了事,那才是他的错!”
“可是少爷,如果您不告诉他事情的利害,他不会明白的,真到出了事,怪谁也来不及了!”
“不错,所以我才要他跟我去经历一下,以后他就知道了,再有什么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自然就知道如何做了,这种事光凭口说是无法让人明白的,何况他从没杀过人!”
李光祖愕然道:“少爷,你怎么知道我没杀过人!”
祁连山笑笑道:“你杀过吗?”
“闯荡江湖十来二十年了,手上多少都沾过血腥的,怎么会没杀过人呢,我身上少说也背上四五条命了!”
“是怎么杀的?刀砍的?枪击的?还是在打斗中对杀的!”
“第一次是用刀捅的,以后都用枪杀的!”
“那只是伤人,你没有等着对方断气,死在你面前吧!”
李光祖笑笑道:“那当然没有,第一次是在窑子里,为了争风,跟一个不相识的人干了起来,他先亮了刀子,我夺过刀子,反手给了他一下就跑了,那个家伙听说过了半个月才送命,以后跟着个跑码头的杂耍班子,学会了点本事也练会了枪法,班子到了山西,班头跟太原的保安队干了起来,被他们抓在监里,我们师兄弟几个一起劫狱,虽然救出了班头,师兄弟也死了好几个,从此就开始流亡了,一直到被金花大娘收容下来……”
苗银花道:“你曾犯过案子,怎么会跟官方干上了呢?”
李光祖叹了口气:“那是没办法,因为那个保安队长太欺人了,当众调戏我们班子里的师娘,班主理论了几句,反而叫他一顿拳打脚踢,抓进了牢里,说他是暴民,班主是个老好人,教了我们一身本事,自己也有一身好功夫,居然忍气吞声,受那个杂种的欺负而不敢还手,我们师兄弟几个实在瞧不下去,才闯下了那场祸!”
祁连山叹了口气:“不平事到处都是,我到了内地,在上海念书的时候,看见老百姓受洋人的欺负,在杭州看见军阀的爪牙们耀武扬威,任意欺负善良的百姓,心里感到很愤怒,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使我对父亲教我的武功重新下了苦练的决心,对他的行侠仗义,有了新的认识,这次我回到西北来,除了接下我爹的牧场外,还要做些别的事,除了为先人追凶正法外,还要给那些仗势凌人,强取豪夺的恶势力,给予有力的打击。”
苗银花道:“难怪您对马二拐子那些人毫不留情了。”
“是的!马二拐子只是个开始,因为我看透了这种人,他们一辈子都是在杀人掠取,已经成了习惯,不可能再有所改变了,慢慢的,我要对满天云,以及白狼大寨都来个彻底的扫荡,在我看到的地方,绝不容这些人存在!”
几个人都对他肃然起敬,苗银花目中泛着光釆道:“少爷,您有这份心,我们一定支持您!”
“谢谢你,银花儿,我的确需要人帮助,我也知道我的心愿太大,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范五道:“祁少爷,要说靠您一个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斗不过他们的,但是您有天风牧场做后台……”
“不!范老哥,我不想动用天风牧场的人……”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支持您!”
“不!只要我开口,他们会全力支持我的,只是我不愿意,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家,有了事业,为了保护牧场,他们豁出命来是应该的,为了我个人的心愿行为,我不想拖他们下水,我需要朋友的帮助,但不是感情上或道义上的朋友,而是跟我志同道合,抱着一样心愿的朋友……”
李光祖:“少爷,您可以把我算上一个!”
苗银花接着道:“我跟娥姊是不用说了,我们本来也决定这辈子跟着您走了!”
小金铃儿不落人后,抢着道:“还有我一个!”
刘老好看看祁连山,轻叹了一声:“少爷,假如您有意在大漠上闯一片天下,我想整个天风牧场都会帮着您的,但是您为行侠除暴而冒险拼命,大概只有龙八一个人会追随着您干,因为他们哥儿八个,只有他还是光棍。”
祁连山笑笑道:“我连八叔都不想惊动,否则我就拖着他一块儿来了,他已经为牧场忙了了一辈子……。”
“但是你不了解龙八,你有事,他丢得开吗?”
“我从小跟八叔最谈得来,怎么会不了解他,要丢开八叔固然很不容易,可是我有办法绊住他,把一件很重要而不必冒险的事交给他,就可以绊住他了,我知道你等了他很多年,也知道了您为天风牧场所作的牺牲后,我更不能再拖着他出来冒险了!”
“谢谢您,祁少爷,我是个平凡的女人,说来也许有点自私,找到了龙八是我的幸运,因为他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但也是我的不幸,因为他要管的事太多,很少有时间放在我身上,熬了多少年,我只求有个归宿……”
她的话很含蓄,但是祁连山却完全能明白,笑笑道:“八婶儿,您放心,我答应您,到了玛尔乞米后,我就在那儿跟满天云做个了断,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