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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不知道,我找到你,就在你躺着的地方。”
祁连山说着话,却又忍不住用手敲着头,紧皱着双眉。加洛琳忙问道:“你怎么了,好像很不舒服?”
“是的,我的头很疼,像是要裂开似的痛!”
“是不是受了凉,有没有发烧!”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一下祁连山的额角,祁连山本来想躲开的,可是转念一想,她根本是个天真自然,不知道男女礼防的,那样做了或许会引起她的误会,就任着她在头上摩摸着。
加洛琳很细心地试了一下,又摸摸自己的额角,摇摇头:“没有发烧,不像是生病呀!”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从来也没有生过病,所以这一阵头痛很奇怪,那是不应有的现象!”
加洛琳想了一下,忽然走到屋子的一边,在一个木架上取下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白色的药丸道:“吃下去,我在闻过那种香味昏倒之后,醒来总要头痛一两天,老薛就拿这种药给我吃,一吃就好了,后来我知道这种药不但可以治头痛,而且吃了还不会为那种香味而昏倒,那次我就预先带了几颗这种药,才听见了老薛跟满天云的谈话……”
祁连山却在药罐下面看见了一卷东西,那是写在一块白布上的字:“加洛琳,我有事情要出去几天,来不及告诉你,好好的在家里等着,不要乱跑,注意陌生人,发现有人闯进来,立刻就杀了他们,因为我听说那些杀死你父母的凶手暴民们,已经探听到你还活着,准备向他们复仇,派了人来要追杀你,这个地方很隐密,你不乱跑,他们找不到的,我就是去替你打听那些凶手的稍息!老薛留。”
加洛琳也看到了那卷布条,上面的字她倒是全认识,不禁奇怪地道:“这是老薛留给我的字条,为什么放在这里!”
祁连山吞下了那颗药丸后,头疼立刻就减轻了,思索了一下才道:“他要你等在树林那边,以为你一定会听他的话,他不去叫你,你是不会回来的!”
“是的!我一直很听他的话,只有这一次,因为我偷听到他跟满天云的谈话,不那么相信他了,才自己跑了来!”
“他不知道你服过了解药,想到你一定会头痛,而只有头痛难忍的时候,才会往回跑,而且到了屋子里,第一件事就是找这种治头痛的药吃,就会看见这卷字条了!”
“不错!以前有一两次,我从外面回来,头痛很厉害,而老薛的药却带得不够,他只好叫我忍着,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药吃,不过这次也奇怪,老薛为什么不先到我等的地方去告诉我一声才走呢,那是顺路呀,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经过那片树林的!”
“不见得吧,我们来的时候,就没有经过那片树林!”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已经忘记了,我们是为了躲避热风的侵袭,全身都包在毛毯里面,被风推着,然后由我的马领着路,也不知道怎么走的,一直到湖边的草地上,才倒下不能动了。”
“那你们一定是从流沙谷那边过来的,这实在很奇怪,那个地方是不可能有人通过的,整片都是流沙,人一踏上去就会陷下去,那上面只有黄羊能够生存往来!”
“哦!黄羊能够生存,就证明那儿一定能通过的!”
加洛琳把头摇得像货浪鼓:“不!黄羊虽然知道那些是安全的地方,但是还有一片流沙是完全没有实地的,黄羊因为身子轻,行动快,轻轻地点一下,立刻又把脚拔起来了,就是那样,还有不少黄羊会陷了下去,人没有轻巧的身子,又没有那那么快的速度,绝不可能从上面通过的!”
祁连山想了一下,忽然笑了道:“这一次可以,因为我们在热风中,风势很强,把人推着像飞一样地向前跑,跑起来根本不费力,只要人不倒下来,就这么站着,风也会把人送着走的,我想我们就是那样过来的!”
“真的!那下次再刮风的时候,我也试试看!”
祁连山叹了口气:“加洛琳,那不是好玩的事,现在我们不去谈那些,还是回到眼前的问题上来,我的那些同伴……”
“你的同伴们没有死,一定是老薛把他们弄走了!所以老薛才留了张字条而不去通知我,他是怕我看见了!”
“他不会杀死了他们而拖去埋了起来吧!”
“不会,假如他杀死了人,不用怕我看见,以前有人来过,都被老薛杀死了,还叫我帮着他拉到远处去埋掉的,假如你真有六个同伴,他更无法一个人去埋葬了……”
“沙漠里埋人还方便,用手都能刨个坑埋下人去!”
“这倒不见得,在这个地方就没有那么容易,因为这儿附近没有松浮的泥沙,而是一片结结实实的泥土,肥沃的泥土,而且又渗杂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所以才能围成这么一个湖,长起一片树林,一片碧绿的草地,可见要想挖个能埋人的坑,却没那么容易,再说老薛也不肯把人埋在这里,他说这是一片灵地,湖里的水有灵气,才能培养出生命之泉,如果附近有了尸体,腐尸会破坏灵气,我们所以要住在这里,就是方便视察整片灵地,找到一切死的东西,包括野兽在内,把它们清除出去!”
这一点祁连山倒是相信了,因为他从窗子里看出去,触目一片碧绿,充满了生气,找不到一点死亡之意,而且他也注意到这里的确没有砂砾,全是石头泥土合成的一片天然的绿野,因此他诧然地道:“奇怪,在沙漠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块世外桃源,洞天福地呢?”
加洛琳对世外桃源四个字的含义还不懂,可能老薛从来没有用过这四个字,但是对洞天福地却懂的,笑着道:“对了,这儿就是一个洞,一个陷在地下的直洞,像只碗一样,四面都有山岗,山岗外面是险恶的流沙,外面的人没法子过来,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去,但是那条路只有老薛知道,我找了多少次,始终无法走出去,走来走去,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老薛把车子也拉走了,一定是载着你的同伴走了,你的运气好,躲在毛皮底下,没被他发现!”
祁连山却很着急:“你是说你也无法走出去!”
“是的!我试过,就是走不出去,老薛有时离开十天半个月,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偷偷地想跑远一点去看看,可是不行,只要我走进那片树林,转来转去,还是回到这个地方,而且要离开这里,必须要走出树林……”
“那片树林很大吗?”祁连山望着树林问道。
“很大,要走一天才能离开,那是老薛领着,我自己转了两天,结果又回到这里来了,因此我也不知道有多大!”
“你说你们有一辆车子,用来干什么的?”
加洛琳道:“也不算是车子,只是用木棍扎成的一个架子,用四头大雄鹿拉着,每次我们出去时才用,从外面带小米、麦粒跟盐回来,每年一次载的东西很够用了,今年我们一共出去了两次,这次是空车回来的,可是老薛把车子又驾走了,我想一定是把你的同伴运走的,因为驾了车子,比走路还慢,屋子里没有缺少什么,他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走,根本用不着驾车子的,所以一定是带人走了。”
祁连山很着急,急忙问道:“他走了多久了?有多久了!”
加洛琳想了一下道:“他看见屋子里冒出烟火是昨天的中午,我等了一个下午,快天黑了才往回走,现在又快是中午了,足足有一天了,老薛离开这里,最少也有半天了,这是我大概的估计,也不会错多少!”
祁连山却想得很仔细:“你等了一个下午,又整整走了一夜才回到屋子里,你们离得这么远?”
加洛琳却翻着眼睛道:“当然也没有这么远,我等得不耐烦,开始往回走,因为在黑夜里,树林中太黑,根本看不见,我转了半天,最后转出来了,倒下睡了一觉,天亮了很久我才醒,再继续走了回来,发现昨夜乱转,反而越跑越远了,不过也是不算很近就是了!”
“这么说,老薛是什么时候走的?你一点都不知道了?”
“是的,如果我知道,我早就会回屋里来了。”
“老薛要离开,为什么不告诉你一声呢?”
加洛琳耸耸肩:“谁知道?他一向是这样的,要来要去,都不告诉我。”
祁连山沉吟了一下:“加洛琳,你认为老薛对你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很关心你、爱护你?”
加洛琳点点头:“他是很关心我,对我也很好。”
“你也认为老薛要你成为复仇女神,是真的想替你的父母报仇吗?你自己也决心要照他的安排去做?”
“我!我不知道,从小的时候,老薛就告诉我,说那些暴民杀死了我的父母,我应该替他们报仇,我就那样想了,可是大了一点,我想得多了,我觉得我父亲杀死他们的人更多,他们杀了我父亲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可是,我母亲是那么好,那么慈祥,那些暴民们也杀死了她,因此我认为那些暴民们实在该死!”
她的脸上有着矛盾,有着痛苦,有着愤怒,但更多的却是茫然,祁连山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女郎在本性上还是善良的,至少对善与恶的分辨还能保持着相当的理智,所以他进一步地道:“你在小的时候,谁比较爱你!”
加洛琳想了一下:“父亲,他对我的宠爱到了极点,无论我要做什么,他都依着我,每个人都怕他,只有我不怕他,还有,我母亲也不怕他,我却有点怕母亲……”
这是祁连山可以想像得到的,她的父亲,那位沙皇的贵族男爵无疑地是个暴君。对属地上的子民任意地苛虐,但那不是他的本性,只是他观念上的错误,他对自己的妻子、女儿,仍然是一个善良的丈夫,很慈祥的父亲,否则他不会容忍他的妻子去善视那些在地牢中的农奴。
所以祁连山笑了一下道:“你父亲杀死了不少的人,但是他并不是见了人就杀,只是杀死那些不纳税的人,那些反对他的人,对不对?”
“是的,父亲说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可是母亲不赞同,她说有的人实在是缴不出钱来,所以他们经常争执,父亲的卫队把人抓来,母亲又把他们放走,结果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牲,却把我母亲也杀死了!”
“假如你母亲听任你父亲把抓来的人都杀死了,就不会有日后的暴动了。你的父母也不会被杀了对不对?”
加洛琳显得困惑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事实又确乎如此,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祁连山又继续地道:“你从小生活得很快乐,有着高大的屋子,穿着美丽的衣服,吃着最鲜美的食物,有很多的仆人侍侯着,但是你们却没有做过一点工作,没有付出一点努力,而那些农奴们整天辛苦的工作,却要拿出大半的收获去纳税……”
“是的,这是他们应该缴出来的,因为他们耕种的土地是我们的,连他们的生命都是属于我们的!”
贫富的悬殊,阶级的存在,主奴的关系,统治着与被统治者之间的差别,造成了社会制度,也造成了冲突,加洛琳对这些并没有深入地了解思考,因为她生下来就是统治者,这个观念仍然是主观地存在着。
祁连山在都市里读过书,对这个问题自然是了解得较为深刻,中国的国民革命成功,施行共和比俄国早九年,但是中国革命的方法比俄国和缓,对旧有的统治者没有作以牙还牙的报复行动,所以加洛琳的遭遇情形没有在中国发生,因此祁连山也可以较为理智客观地讨论这件事。
但是祁连山的立场却是非政治的,他是从人与人之间一般的观点上来谈这个问题,那比较能使得加洛琳接受,尤其是他了解到老薛的野心企图后,知道老薛灌输给加洛琳的思想观念绝不会是纯民主平等的,他也必须在人性上来解释,才能使加洛琳容易接受,取得她的合作,而祁连山要想救人,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合作。
“加洛琳,你小时候能够过着富裕优厚的生活,只是因为你有个好父亲,你父亲拥有了很大的土地,有权势,所以他能够不工作而取得一切,不像你后来跟老薛在一起,你们必须要狩猎才有肉吃,对吗?”
“对的,我父亲还要养活很多人,卫队、仆役……”
“不错!那些人虽然也工作,但没有去耕田,却也能丰农足食,都是靠着你父亲,而你父亲之所以能养活这么多的人,就是靠着抽取税金,靠着那些农奴的努力工作。”
加洛琳又困惑了,祁连山没有时间去让她思想,接着道:“如果农奴们不缴税,你们都无法享受这种生活了,所以你父亲要把那些不纳税的农奴抓来开进监牢,鞭打他们,杀死他们作为惩诚,要他们服从,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持他自己的统治,也是为了你们母女能有好的生活。”
“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