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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这倒不是。第一,我根本不怀疑歹徒们正在跟踪过来。我们可以通过某种麻烦,转移他们的视线。”
“那第二点呢?”
“第二,如果他们特别愚蠢,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正在找富矿,如果确实有富矿,我们就一定要让他们找不到。”
“我们想的要比歹徒们想的聪明些才行。”
“如果事态像您想象的那样发展,我们干什么?他们找到纸条的时候,我们并不在场。”
“不必要在场。我画出我的面孔,使他们看到,好像我在场一样。”
“纸条上写什么?”
“我们讨论一下。反正一定要惹他们生气!”
他心里已经为他的想法生起了一堆熊熊烈火,一再要求我给他一张纸和一支铅笔,我只好满足他的要求。现在要讨论一下纸条上字的内容。他要我来起草这篇檄文,可是我既不起草,也不参加起草。三个首领学我的样。于是,只有哈默杜尔和霍贝尔斯来做这件伟大的文字工作了。霍尔贝斯说:
“你瞧,我写不好。你应该写。”
“嗯。”胖子说,“我学是学过,就是写不出来。”
“我自己写的,自己都认不出来。”
“别人怎么样?”
“多半不行。”
“这就难办了。这儿的绅士都不想凑出一篇文章来,他们中间总应该有一个人发善心。”
在他们的一再请求下,特里斯柯夫被请来了。
“好吧。这就行了。”哈默杜尔说,“开始吧,皮特!”
“开始。”皮特答道。“你总是捡轻活干,难的事情总是要我开头。你最好自己先来动手。”
“你会写诗。”
“这事我倒还干得了。你呢?”
“我来。作诗我可是把好手。”
他们理解的“诗”,不过是许多字母的堆砌。特里斯柯夫想开一个玩笑,说:
“作诗?你们知道押韵吗?”
“押韵?”哈默杜尔张开大嘴惊讶地问,“见鬼!我根本没有想过。好吧,押韵,押韵,诗必须押韵。”
“当然。”
“举个例子。”
“痛和空,新和金,海洋和山庄,等等。”
他讲的是英语,韵脚不是来自德语,而是英语。我写的是德语,所以必须选用其他的字。但是我所选的词,完全与哈默杜尔选的相搭配。他频频点头,说:
“如果是这样,我也会。我也可以说出一些例子:狗和酒,坏和拍,污垢和土豆,脂肪和婆娘。这不很好吗?你怎么样,皮特?你也会吗?”
“怎么不会?你不比我强多少。”大个子回答。
“也举几个例子听听。”
“我脱口而出。饭和蛋,人和……人和……,人和……”
“看起来,你找不到一个与人韵脚相同的字。我也找不到。最好讲别的。”
“好,宝和泡,孩子和燕子,水墨和枪托,牛和你……”
胖子听了马上有反应:
“停,停!我怎么能与牛押韵呢?不过,我已经听出,差不了太远。我们马上一起动手!”
“马上一起动手?不。想出用纸条的办法的人必须开头。也就是你开头。”
“好。这次真的可以开始了。”
他非常着急地来回走动,想尽量多表达一点思想性,可是适得其反。诗文是开了头,可这哪儿有诗意?
他忙得满头大汗,可是这项工作再难,也扼杀不了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的精神力量。我们静静地听着,但是内心觉得好笑。特里斯柯夫偶尔在这一锅语言浓汤中添加一点调料,最后还是拼凑出六行可读的德语句子:
这班小子多么愚笨,
挖来挖去尽瞎折腾。
不论后退还是前进,
金子藏得不见踪影。
我们二人想出妙计,
整个世界一片笑声。
迪克·哈默杜尔和皮特·霍尔贝斯
特里斯柯夫让两个使歹徒们感到恐惧和痛苦的诗人署上名字。这也是他的杰作。然后,他们开始挖土。尽管这儿石头多,比起“作诗”来还是容易。他们忙活了两个小时,挖出的洞足以达到目的了。纸条包装了一下才放进去,以免吸收地下的湿气。然后,他们把洞重新盖上,尽量踩紧,使歹徒们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挖出来,比他们几个花费的力气要大得多。
他们在挖、踩、翻、夯实的时候,不可能不发出声音,这是令人深思的。如果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不这么偏僻,如果不是很少有人光顾这儿,那么,我根本不会容忍这种孩子般的玩笑。哈默杜尔现在应该如愿以偿了。可是,有一个人却不得不为他付出代价。这个人对此当然是不满意的,这个人就是本人。
洞填好了,我们围着火聊天。按照老习惯,我们只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话。我看见温内图正从腰间掏银盒,慢慢地,尽量不引人注目地紧缩身体,右脚收回,膝盖抬起。毫无疑问,他想开枪,而且是跪着开枪。这是遇到了最严重的情况,我这样描述过他。这个阿帕奇人面向水,他肯定发现对面灌木林中有人,想用子弹打中那个人。
跪射只用在特定场合。你从隐藏的地方发现一个敌人,为了保护你自己,一定要杀死对方。如果你在举枪瞄准的时候被对方看见,对方受到警告就会走开。你如果不想被对方发现,你就采用跪射法。之所以叫跪射,是因为在射击时,由膝盖确定瞄准目标。你把小腿伸出一段距离,使大腿正好平放在地上,其延长线经过膝盖的上方,接触到你想击中的目标。这个动作做好以后,你举起枪,对方就发现不了你。如果你是个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西部人,那么你休息时总是会把枪横放在你的身边,使对方看不出你想射击。你用右手拇指拉紧击锤,把食指扣在扳机上,当然总是只用一只手,即右手举枪托,放在大腿上面,正好放在刚才所描述的那条方向线上。尽管你的枪口已经对准窥视者,但是你不能让他知道,一定要让他中你的计。你垂下眼帘,使对方看不出你注视的方向,这样当然难以瞄准目标,因为你不能直接通过目光,只能间接通过睫毛的感觉,另一只眼睛也不能闭,免得引起对方的怀疑。你运动你的右臂,头转来转去,同时与同伴们谈笑风生。总而言之,你要尽一切力量使窥视者看不出你发现了他,看不出你要对他开枪。如果枪托位置摆得正确,就可以扣扳机了。
这就是跪射。在这个时候,为了不引起同伴们的惊慌,你不能把你的打算告诉他们。否则,他们会通过他们的态度、神情、眼色、突然沉默等,使敌人产生怀疑,他是否被发现了。如上所述,这是最难的射击方式。如果有上千名优秀射手接受跪射训练,很可能只有几名射手击中目标,尤其是在晚上。这种技巧一定要长年累月不间断地练习。光持久训练还不够,还要有先天条件。我是向温内图学的,除我们两人外,很少有人从他手里得到过好分数。他们往往射不准。可是,他这位不可逾越的高手,哪怕是用西部人的任何一支枪,哪怕在漆黑的夜晚,也没有出现过一次跪射失误。我从没有看见过他的子弹打不中目标的情况。
直至今日,我还高举着我的武器:亨利枪、猎熊枪。这两件武器都是极其宝贵的财产。对我来说,温内图的银盒更为宝贵。他在世期间,我总是怀着一种神圣的敬畏心情观赏它或接到手里欣赏。他被打死的时候,我们把他抬到马背上,他所有的武器都随他葬在墓里。几年以后,我带着我当时的同伴们追赶一支印第安人的部队,正好看见苏人在掘他的墓,想抢走他的东西。经过激烈的战斗,我们撵走了他们。他们是打他的银盒的主意。我作为他墓地的保护人,不能老是呆在梅茨河边,不能等到他的墓重修,于是取出了他的银盒,使之为世界所熟知。苏人得知所埋武器被取走,就把墓给毁了。现在,这件漂亮的武器还挂在我的书桌旁边,位于霍肯的老“枪”和我的猎熊枪之间。我在讲述银盒的时候,把它捧在眼前,看到这件从未离开过他的武器,我感到痛心疾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许是我惟一的好朋友。他赋予朋友这个词以真正的、最尊贵的、最高尚的意义。
话说温内图的目光正对着水的方向,枪托对准着对面的灌木林。那儿藏着一个人,是应该挨子弹的。我马上卧倒,握住枪杆,也抬高右膝盖。我与哈默杜尔还谈着话,好像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身上一样。我的眼帘半睁半闭,通过睫毛注视着灌木林。我刚刚完成这个动作,灌木林中就伸出一杆枪,对准着我。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枪杆对准这个目标,枪就响了。而在同一时刻,温内图的银盒也响了。对面发出一声叫喊,温内图击中了目标。我挨了一枪,受伤的是腿,或者说是大腿。
过了一会儿,对面灌木林中发出一阵嘎嘎的响声,紧接着是一片寂静。这条河在此处大约有三米半宽。尽管如此,温内图以无比迅速的力量一跃而过,跳进了灌木林。
我也迅速翻身上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同伴们都跳起来,赶快用脚踩踏燃烧的木头,将火熄灭。我也这样做,免得成为再次射击的对象。
然后,我们仔细听。
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大约半个钟头,我的腿痛起来了。我摸了摸痛处,摸到一手血,我受伤了。对面,发出温内图响亮的声音:
“把火重新点燃!”
我把还有余光的柴堆到一起点燃,又加进一些细木片,看见他站在对面水边,手里牵着套索的一端,套索的另一端捆着一个躺在他旁边的人。在我们事先没有接他的情况下,他又是一跃跳了回来,然后拖过来那个一动不动的人体。那人掉到水里,我们帮他把那个人拖过来,他对我们说:
“我看见那边一张脸,对他开了一枪。那边还有一个人,我没有看见。他也开了枪。我跳过去,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听到一个人在逃跑,便跟上去。灌木林那边有五个骑马的人,七匹马,逃跑者赶到那些人身边,说他打中了老铁手,可是他的同伴被温内图打死。他们都是白人,一个红色人也没有。那个跑回去的人讲一口纯正的英语。他们又等了一会儿,那个被温内图击毙的人还没有回来,逃跑回来的人便说:‘他死了,否则应该回来或者呼喊救命。我们必须离开,因为他们会来找我们。不过,我的愿望已经实现,我的仇报了,老铁手死了。’温内图听到他的朋友的死讯大吃一惊,重新爬到射击的目标,找到了被击中者的尸体。他用套索把他绑住,要求重新点火。他见到他的兄弟老铁手还活着,好不高兴。”
“那些白人可能是谁?”特里斯柯夫问。“肯定不是歹徒。他们还不可能到达这儿。”
我低头看了看死者,阿帕奇人的子弹准确无误地打进他的额头。我马上认出他了:斯宾塞流氓集团的一名成员。大家原来只注意尸体和温内图,现在温内图的目光逐渐由躺在草里的尸体转到我身上,不由得惊叫一声:
“哎呀,我的兄弟受伤了,被打中了。血流得很多。危险吗?”
“我看不危险。”我回答。
“伤了骨头没有?”
“没有,我还站得起来。”
“可这是一种少见的伤口。在我兄弟休息的位置上,是根本不可能被打中的。”
“我刚才说过,这是一次意外,子弹打在岩石上,反弹到我的腿上。”
“这可不妙,反弹的子弹会引起剧痛的,快让我看看伤口。”
“最好不要在这儿看。我们必须离开!”
“由于对面那六个白人?”
“是的,我们的火重新点燃了。他们要是绕回来,会对我们极为不利的。”
“他们不会回来,那个讲话人的声音充满着恐惧。他们为了慎重起见,会离开这儿。我一定要检查一下伤口,口子已经裂开很久了。我的兄弟一定流了很多血。因此,包扎刻不容缓。”
“哈默杜尔可以多捡些柴放到火里,把火烧旺些。其他人上好子弹看守河对面,一有动静马上射击。”
伤口检查的结果有喜有忧。喜的是,大腿骨没有受伤。忧的是,伤口可能化脓。子弹被温内图用刀子刮了出来。这颗子弹是从软组织打到骨头上的,弹片被撞成扁形,形成边角,尤其是表面变粗糙了,所以伤口不是平滑的,而是与肉绞在一起。这叫做伤口热,疼痛无比,康复期长,很不舒服。我们在旅途中的任何延误对伤口都是危险的。
幸亏我的马鞍上带着几块干净的布。温内图包扎好伤口后说:
“我的兄弟学会了红色战士忍住疼痛的办法,这很好。我们如果不能很快找到治伤的草药,伤口就会出现恶性炎症。不过,我们会找到足够的消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