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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温内图不继续讲了?了解这事跟谁有关非常有好处。所以我把我的问题说了两遍。”
温内图本来一直向前方眺望,这时他把脸完全转向迪克,用那种既温和又冷淡的语调——这种语调我只在他这里听到过——回敬道:
“为什么我的兄弟老铁手不问我?为什么他一声不吭?一个人应该首先思考,然后再说话。思考一个人就能做到,说话至少得需要两个人。我的白人兄弟哈默杜尔应该多用脑子,当一名出色的思想家;至少他有这么胖,足可以进行思考!”
我看到,受到奚落的迪克·哈默杜尔脸色骤变,他先想发火,但对温内图的高度尊敬促使他克制住了自己。于是他用平静的语调为自己辩解说:
“不管我够胖还是不够胖,这完全无所谓;我只想冒昧地说明一点,即我不可能用肚子来思考,因为众所周知,脑子不是长在肚子里,而是长在脑袋里。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皮特·霍尔贝斯?你倒是告诉我呀,老浣熊!”
“不对。”被问者简短地回答。
这种情况可不常见,一向随声附和的瘦子居然说胖子的说法不对;这使迪克·哈默杜尔惊讶得叫了起来:
“不对?我说的不对?为什么不对呢?”
“因为你提出的问题让人觉得你的脑子的确不是长在脑袋里,而是长在躯干里,就长在其他正常人肝脏和脾脏的部位。”
“什么?你想戏弄我?听着,皮特·霍尔贝斯,你这个老浣熊,如果你倒向这一边,那么很容易……”
我打断了他的话,挥手示意要求他别再做声,因为温内图把他的枪拿了回去,并用手拉着马的缰绳想离开我们这会儿所处的地方。他并不是不乐意看迪克和皮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互相扑嘴,然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牵着自己的马跟随他走出灌木丛。他没有上马,就这样领着我们沿着灌木丛的边缘一直走到那片小树林附近。然后我们又钻进灌木丛。这时温内图酋长压低声音说:
“老铁手跟我走,其他的白人兄弟留在这里,直到听到响起三声口哨,然后大家骑马过来,你们会在长矛树那里找到我们以及两个俘虏。”
他说这些时显得非常有把握,就好像他完全能够预先确定将要发生的事情似的。他放下他的猎枪,我也放下我的两校枪,然后我们沿着小溪往上游走,我们没有再离开灌木丛,因为小溪可以把我们一直带到那片小树林。
暮色降临,因为我们是在灌木丛里,所以我们周围比外面的草原上要更加昏暗。我们向前推进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当我们到达小溪边正要转弯的一处地方时,我们看到那片小树林就在我们前面。这里没有低矮的树木,因此我们可以很方便地偷偷摸过去。我们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迅速地向前移动,渐渐地接近了那棵树,并且看到了树权上的长矛。那边比我们这边亮一些,因为那棵树在小树林的边缘而且那里又出现了灌木,我们则隐藏在浓密的树梢下面,这使我们不易被发现,便于我们观察究竟是谁坐在我们频频提到的信号树下。那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废弃的免穴,它形成了一个不大、但却有一米多高的小丘;在它的附近坐着昔日的“牛仔之王”,他的马正在树林外面的草原上吃草。这证明,老华伯觉得这个地方是安全的;要不然他肯定会把他的马藏在树丛里面。我们在树丛里看到了第二匹马,它被用缰绳拴在一棵树上。按照印第安人的习惯这匹马戴着马嚼子,虽然天色越来越黑,但我们能够看出,那是一匹矫健壮实的深棕色牡马,在马背和马鞍之间搭着一块黑色的皮垫,对于印第安人来说,这种情况比较罕见。黑色皮垫上刻着图案,由于底下衬着白色的皮子,图案显得非常突出,我们看出那是七头熊。这就是为什么温内图能够那样肯定地说,者华伯是在等马托·沙科,因为这匹马只可能属于其姓名的含义为七头熊的人。
这些情况无疑表明,这位奥萨格人的酋长只是为了悄悄地接近某种猎物暂时走开了,因为他的食物已经吃光。他把他那匹珍贵的马留在那里,这说明他也认为这个地带和这片小树林完全安全。我和温内图认为,这样一种疏忽大意是绝对不允许的,在我们身上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老华伯不但来到这里,而且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等着他,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特别融洽。在过去的年代,老华伯有一个绰号叫作“印第安人虐待狂”,对于这样一种人,所有的红种人既恨他又怕他。一个红种人部族的酋长所以能够跟他联合在一起,原因只可能是有利可图。因为奥萨格人现在已经踏上战途,所以他们商谈的事情只可能是某种暴虐行径,也许是针对白人的。显而易见,这不是马托·沙科和老华伯的第一次会面,我甚至认为,奥萨格人很可能想利用老华伯作密探。这种事相信他是干得出来的。温内图曾经预言,我们的同伴在找到我们时会发现我们手中有两个俘虏。这就是说,他确信这个奥萨格人不会让老华伯久久地等候他回来。这也是我的看法,因为夜幕降临之后几乎根本不可能再捕捉到猎物。仿佛是要证明我们的看法正确似的,当我们通过树干之间的空隙望到外面的草原上时,果然看到一个印第安人踏着最后一抹残晖漫不经心地朝着小树林走来。他肯定没想到,这里藏着一个对他怀有敌意的人。
他的步态很独特,这是长期穿没有鞋跟的软底鹿皮鞋留下的后果。他离我们越近,我们越能够清楚地认出他来。奥萨格人绝大部分身材高大魁梧。而这个奥萨格人个子不高,但他肩阔腰粗,所以,尽管他两腿弯曲得很厉害,又上了年纪——他大约50多岁——却仍给人一种体格异常健壮的印象。他一只手提着枪,另一只手拿着他捕获的一只草原上的野鸡。他几乎就要到达小树林了,虽然这时天近乎全黑了,他仍然发现了老华伯的足迹。他站住脚步,用说得还算可以的英语对着树林喊到:
“是谁留下的脚印?谁现在在树林里?”
温内图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胳膊上轻轻地按着,仿佛想以此代替同情的微笑。倘若小树林里的人是奥萨格人的同盟者,那么他可以放心大胆走进去;要是里面隐藏着一个敌人,那么他提出的问题根本不能够保护他免遭袭击。老牛仔大声回答道:
“是我,老华伯;进来吧!”
“你身边还有其他的白人吗?”
“没有,你从我的脚印就应该看出,我是一个人来的!”
他说的不对。他可能还有同伙,他们事先跟他分开了,然后再从远处进小树林,就跟我们一样。我们知道,老华伯不会独自一个人来到雷帕布利干河畔。现在他的同伙在什么地方呢?是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跟奥萨格人会面的事呢,还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他把他们留在别处了?我希望能得知这一点。
马托·沙科进了树林,用脚探着路走到老华伯那里,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来,问:
“老华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大概两个小时之前就到了。”老华伯说。
“是立刻发现我们约定的信号了吗?”
“不是立刻发现的。我在河边的灌木丛里四处观望了一阵,我认为这里的小树林一定是一个很好的隐蔽处。然后我骑马过来,当我走近小树林时,我看到了长矛。你选的这个地方真好。”
“我们在这儿很安全,因为除了我和你,这周围一片没有一个人。我昨天就已经到了这儿,这是你原本打算来的日子。由于我等你一直等到今天,带来的肉都吃完了,这迫使我不得不离开一会儿,结果打中了这只鸡。”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跟责备差不多。老华伯回答说:
“奥萨格人的酋长不会因为不得不等我而生我的气吧?那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来晚了,我相信,这个消息会让你欣喜若狂。”
“难道老华伯到过芬内尔的农场吗?”
“是啊,我们昨天快中午时到了那里。我们还去了你们想要袭击的另外三个农场,这使我们耽搁的时间比原来考虑的长了一些。另外,我才到也得怪一次重要的大狩猎,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这次狩猎可以由你来搞。”
“老华伯指的是什么样的狩猎?”
“这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想首先向你报告一下,我是怎样找到你们要对付的那四个农场的。”我们悄悄地向前移动,一直到了免穴的另一侧,因此听到了他说的每一句话。从我们偷听到的情况来看,我确信,老华伯真的在给奥萨格人当密探。涉及的事情是袭击和抢劫四个大农场,其中包括芬内尔的农场。这是一个古老而不幸一再重复的故事:奥萨格人受到了向他们提供货物的白种人的欺骗,他们为了得到补偿,获得他们需要的肉,于是赶走了一个农场的牛。人们追踪他们,杀死了他们的一些战士。按照他们的观念他们必须复仇,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向白人开战。首先他们要袭击位于雷帕布利干河畔的四个最大的农场。这四个农场里雇用了大批的牛仔,比起其他对手来,红种人更害怕这些半野蛮的勇猛强悍的家伙,所以他们必须派出一些暗探去查明牛仔的大概人数。他们的智慧阻止他们把这样的任务交给印第安人,至少不可以交给本部族的战士。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把老华伯和他的同伙带到这些红种人面前。看样子他过去跟他们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联系,不然的话,这个奥萨格人大概不会向老华伯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协议规定,奥萨格人应该得到带发头皮①、武器和牧群,其余的战利品全归老华伯本人和他手下的人占有。当然,就老华伯而言,他的目标仅仅是钱和其他各种容易出售的物品。我们注意到,酋长跟这个“牛仔之王”说话时,一次也没有称呼过他“我的白人兄弟”,而始终只叫他的名字,这证明,这号人在印第安人那里并不会比在文明的白人那里获得更多的尊敬。
①北美印第安人把带发头皮从敌人头上割下来作为战利品。——译者注
当老华伯开始骑着他的马去刺探情报时,奥萨格人的“战争动员”还没有结束。因为查明四个农场的防御情况对于突袭的成功至关重要,所以酋长亲自出马,独自一人来到雷帕布利干河畔听取老华伯汇报情况。那根长矛就是用来标明接头地点的,即告诉老华伯,在那里能够找到马托·沙科。
现在他们两个在这片小树林里相聚了。老华伯汇报了情况并且提了一些建议。这些建议现在我可以省略不提了,因为由于我一们采取了有力的防范措施,他们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袭击计划。酋长接受了他的一部分建议,然后又问起老华伯在谈话一开始提到的“重要的狩猎”是怎么回事。老华伯非常狡猾,他斤斤计较地回答说:
“奥萨格酋长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我才能告诉你那是怎么一回事。你认识阿帕奇人的酋长温内图吗?”
“那条狗?我认识他。”
“你称他是一条狗,他大概那一次在你面前表现过敌意吧?”
“何止一次!我们在三个夏天之前挖出战斧跟切依内人开战,在几次战斗中已经杀死他们不少战士;后来这个阿帕奇人来了,他假装要跟我们一起战斗。他像山狗一样胆小,像一千个老妖婆一样狡猾。我们相信了他,可他却退缩了,并且突然在阿肯色河的对岸消失了。当我们在那里寻找他和那些逃跑的切依内人王八蛋时,他却骑着马冲向了我们的棚屋,夺走了我们的牲畜,把我们留在家里的东西洗劫一空。当我们后来赶回去时,他已经把我们的宿营地变成了堡垒,那里面还有我们留下的战士、老人、妇女和孩子。在堡垒里他跟切依内人站在一起逼迫我们讲和。他没有流一滴血,可这种和平却是以我们英勇善战的声誉为代价的。但愿伟大的神灵能让这条癫皮狗有朝一日落到我们手中!”
奥萨格人酋长这会儿讲的那次战事是温内图的一个真正的杰作。遗憾的是我那时不在他的身边,但我已经从他嘴里了解了那一着棋的全部细节。他不仅由此把与我们友好的切依内人从毁灭中解救出来,而且引导他们——尽管他们比他们的敌人弱得多——取得了全面的胜利。所以,马托·沙科怨恨他,这完全可以理解。
“你们为什么不报复他呢?”老华伯问,“抓住他非常容易。他很少呆在他们阿帕奇人的棚屋里,他被恶魔赶着到处跑,有时候在大草原,有时候上山。他不喜欢有人陪伴在身边,所以,如果人们想抓住他,只需要动手就是了。”
“你说的这些话恐怕连你自己也没有认真考虑过。正因为他总是不停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