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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可相依-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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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也慢慢地改变了。这半年时间,朱思远试着去将自己当成以真,去体会他的点滴思绪,去站在他的立场考虑问题。雷妈妈详细地给朱思远讲了以真出狱后的生活,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一柄利刃刺入心肺。
雷妈妈终于油尽灯干,妈妈走的时候,朱思远非常难过,但隐约地也有一丝解脱的感觉。他永远记得妈妈最后对他说的话:“孩子,这半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相信……以真也看得见。”看着朱思远惊讶的眼神,雷妈妈摸着他的头笑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男孩子不是我的小霆吗?其实我也是出于无奈啊,当初是为了那点抚恤金……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不那么做,如果我不是在你们俩面前装出一副神智不清的可怜相,恐怕你们俩都撑不了这么久……阿远,你记得帮我照顾小霆的遗像……也希望你早日得到幸福……”直到这时,朱思远才知道屋子里供奉着的那个青涩男孩子,并不是他的以真。
幸福……呵呵。只有跟以真在一起,才有所谓的幸福吧。但是以真却用雷妈妈拦住自己,现在,以真去世已有大半年,他怕是……早已成了天使,或转世做了谁家的小少爷了吧……所谓的幸福,便再也不要想了……
时间的流转使逝者留给生者的苦痛远去,仅剩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生者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并且也有各自的精彩。平安和孟春晓的婚礼定在金秋十月,朱思远知道,这将是自己人生中参加的最后一次盛典。
自从第一次对林以真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后,朱思远心里潜意识中便希望以真是真的有罪的,否则,每一次面对以真纯澈的双眸时,朱思远都会觉得无地自容。然而造化终究弄人,他毕竟还是无辜的,朱思远刻意去回避的事实还是成真了。每每想起前尘旧事,那种令人窒息的剧痛便会侵袭身体。他现在每每感觉以真与他已融为一体,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感觉未免有点一相情愿,但这样魂有所依的体会能让自己的痛苦减轻一些。红疔的血线已横过整个腹部,在他身体上蔓延出一个妖艳绝顶的文身,舞动着一种绝望的美,和一种死亡的气息。到胸口还有寸许距离,孟春晓说也许支持不到过冬。朱思远说他很想亲眼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得到幸福,所以孟春晓答应在这个秋天迎娶平安。

“要做新娘子了,高兴一点……”送走雷妈妈后,朱思远并没有搬离绿竹巷,那是以真去世的地方,朱思远想在以真离去的床上告别人世。孟春晓将一些必要的护理设备搬到绿竹巷的小屋里,平安没事的时候,就来照顾朱思远。
“我……我会高兴的。”看着朱思远苍白的俊脸,平安一阵心酸。在平安心中,朱思远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如今,这个俊秀痴情的男人就要死了,这让她怎能不心痛。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宁死不愿做应召女郎的她被一群壮汉围住,两个天神一样的男子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下了她。他们俩就是朱思远和孟春晓,他们那么勇敢地打散了匪徒,还收留了无依无靠的她。从此,她就负责照顾多愁多病的朱思远,她没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身患绝症。一天一天,听他诉说对林以真的爱恋,一天一天,看生命从他身上流逝,她真切地知道他的钟情与无望。然而命运毕竟还是薄待了他,深爱的那个人竟狠心地将他抛弃在冰冷的尘世,绝尘而去了。现在,他也要走了吗?
“以后要好好待春晓哦……他是我的好兄弟,心地不错的,只是性格比较钝,你这小丫头可别欺负他……”
“你就知道偏心眼,他那个人像木头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哄我,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烧高香啦!”平安想到孟春晓的木头样子,就有点生气。爱上他后明示暗示多少回,那家伙却根本不答茬,自己本想跟朱思远假装结婚吓唬他一下,却找不到他人了。然后就突然出现在朱思远面前,通报了林以真的死讯,搞得自己都再没胆子去追他了。最后还是朱思远出面,跟孟春晓说清楚,让他珍惜眼前人,自己才得以如愿。自己是那么爱他,可是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呢?
“平安,你不要又乱想哦,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是多么大的幸福,我可一直在嫉妒你呢。”
平安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着平安的笑容,朱思远心头一颤,是不是每个人结婚时都会这么开心中夹着一丝甜蜜的不安和期待呢?他忽然想到新婚那日,以真对他说想与他白头偕老的事,成为八十岁拄龙头拐杖的两个老公公……一阵刺痛朝心口袭来,他“啊”地呻吟了一声,手便朝胸口捂去……
“思远!思远……”

朱思远病忽然加重了。
孟春晓走近朱思远的床,轻声问平安:“怎么样?”
“他……怕是要走了吧……”平安已经哭得如泪人一般。孟春晓又看了一下各种生命数据,现在朱思远的生命体征已经发生了危险的变化,心跳变缓,血压下降,连体温也跌到36。5摄氏度以下。
“应该……就在今晚了……”
平安一下依在他的怀中,哭泣起来。
“我……我出去一下。”
“你不要守着他吗?”
“你在这守着,我去找一个他更想见的人来。”看到相交半生的朋友命在旦夕,什么承诺都被孟春晓丢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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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夜的灯光里,孟春晓的脸变得有些迷离,他拦住一个服务生,问道:“林总监在吗?”
“他在办公室……”没等服务生说完,孟春晓就丢下他朝里跑去。
“以真!”
林以真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孟大哥?有事吗?”
虽然在来前已经打好了腹稿,但当看见以真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睛时,那些话却无法说出口了:“他……他要走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丢给以真。
以真的眼帘垂了下去,他并没有答话。
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孟春晓觉得自己如同在油锅里煎熬般在等着以真的回话。终于,以真抬起头来,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我想请你……去看看他……”孟春晓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不会去的,我也不是他的什么人。”以真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有任何的惊讶和悲伤。
“以真,我没有骗你,他也许……都熬不过今晚了!”孟春晓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才能打开林以真紧闭的心扉。
“他要怎么样你都救不了,我也没有办法,他不好了,你这个医生不去守着,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以真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孟春晓一窒,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
“以真,你真的可以这样绝情吗?你甚至从来都没问过他得的是什么病……”
“林以真已经为朱思远死过一次了,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那个人跟我没有丝毫瓜葛,我没有义务去为他送终。”
以真的话说得那样凄绝,孟春晓知道这凄绝里有多少血泪哀伤。
“我……我只是想让你去见他一面……”
“去见他做什么,你知道我无法原谅他的。你给我讲的那些事我通通都知道了,虽然我觉得他也够可怜,可是我累了,我爱不动了。”
“以真,想当初你是多么爱他?为了那么个男人,愣是把个胃炎拖到穿孔大出血,险些送了命。可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过了大半年了,除了雷妈妈死时,你扮成个坤帮喽罗去祭奠了一下,你却一眼都不愿意见他了?我没有奢望你原谅他,只是……他一直以为死了就能看见你了,可事实上,他就是……也根本无法见到你。我只是不想他……到最后还在被骗……”
以真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有些急噪地说:“我说了不去,你走吧,当时就说他要死,我在重病中还给他写了个‘遗嘱’,按说也算救过他一次了。你答应过我绝不再为他的事情来找我,现在我赶你走,也算不上我绝情。”
见以真说得坚决,孟春晓也颇感无力,他怕再不走,朱思远醒来却发现连他也不在,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了。所以,他无奈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踏出门的时候,孟春晓最后丢来一句:“你不去也好,免得断了他最后那点念想。那个傻子还以为就能见着你了呢,攥着你给他的护身符,死都不撒手……”
“护身符?”以真一振,那个东西,他还留着呢吗?终于,他按捺不住,喊道:“孟大哥,你等等……”

心里想着和亲眼见着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以真在心里将朱思远恨过千万遍,真正见着他弥留的样子,心也不禁一酸,恨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到底还是走散了。这大半年,先是去治好了自己的胃病,然后便帮坤哥打理生意,虽然一直知道这个人过得不好,可是以真已经下定决心再不见他,将这个人彻底从生命中删除。然而,有那么容易吗?说删除就能删除的吗?在这一刻,他还是来了,来送他最后一程。
“我们出去吧。”孟春晓拉起平安的手,“让他们俩单独呆一会儿。”
以真看着眼前的朱思远,心里叹道:“阿远,这一下,我们真的是人鬼殊途,无力回天了。”以真细细地打量着朱思远,容貌还是那样美那样好,可是一种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他的身体。距离雷妈妈去世也没多长时间,阿远的白发又生了好多。以真想起雷妈妈对他说过让他原谅阿远的话,心中一阵难过。
他伸出手,抓住了朱思远的手。
朱思远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醒转过来,他呆呆地望着以真,却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手握手,多少爱恨,都在生死之间,飘远了。

“以真,你……来接我了……”朱思远喃喃地说。
“不,我是来送你的。”以真的声音冷冷的。
“送我……”朱思远显然还没有将幻觉与现实、生与死分辨清楚。
“朱思远,你要死了,可是我还活着。”以真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朱思远的脸色在瞬间变了一下:“你……你没有死?”
“是啊,我没有死。当时,我的重度胃炎导致穿孔,孟大哥送我去做了手术,抢救了一夜才算活过来。我没有死,只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所以,才骗你的。我本来想回来照顾妈妈,可是自身难保,只有拜托孟大哥去照顾她。孟大哥见你寻死觅活的,就叫我写封遗书给你,我虽然并不愿意,但还是写了,也算救过你一命了。不过你还是挺尽心的,妈妈跟着你比跟着我强,你竟然比我还孝顺。”以真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朱思远却听得痴了。
“以真,你坏,你骗我,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朱思远的声音又淡又倦。
“怎么样啊朱思远,被人合起伙来骗的滋味可好受么?”虽然说过今生与这个人无关,不再恨他,可提起旧日的委屈,以真还是有些怒了。
一丝微笑浮上朱思远的嘴角:“你没死,真好!”
以真的心微微软了,虽然语气依然生硬,但隐隐地泄露出一丝关切:“你到底生了个什么病啊?”
“是个先天的恶性疔疮,没有办法治的。”朱思远说得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以真伸手去解朱思远的衣服,口中道:“我看看。”
打开上衣,一根蜿蜒到心口的血线诡异地盘踞在雪白的身体上,以真冷哼了一声,毫无怜惜地剥掉了朱思远的裤子。朱思远有些羞涩地扭过头去,以真顺着那道红线向下看去,拨开下体的柔柔燕草,一颗红樱般的疔疮长在腿根靠近花茎的地方。
“哼哼……是这么个东西。”以真伸手一拨,朱思远轻声痛呼起来。
“疼……这东西是先天带来的,原来不痛的,后来血线长过肋骨后,就开始疼了。”
“是红丝疔啊……”
“你认识?”朱思远有些惊讶。
“是啊,我不仅认识,还会治呢。”以真说得波澜不惊。
“啊?真的吗?”一丝生存的希望让朱思远激动起来,他紧紧地抓住了以真的手。以真却将手抽了出来:“是啊,而且很简单。”以真直盯着朱思远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求生而渴切的眼,清晰地说道:“这红丝疔只要人有一口气在,就能救得。你只需要绝情绝性,再别想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也别再自作多情或拈花惹草,这孽根不再生长,你自然就死不了了。”
看着以真脸上嘲讽的表情,朱思远有点想哭。最后的希望熄灭了,他叹了一声:“以真,要是能绝了情,我还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么?算了,我原也没想过能继续活着。我……我想求你件事……我在你身上犯错太多,你……你能原谅我么?别再生气,别再恨我了好么?否则,我……我会走得不安心……”
看着朱思远眼里的泪,以真冷笑了一下:“你还是安心走吧。我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恨你了,因为,我已经当我不认识你,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的。”
“什么?”朱思远没想到以真会吐出如此伤人的话来,他的泪掉了出来,“以真,别这样说,你这样说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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