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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队长也是摇头,皆是不解。
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地狱之门前仅作了短暂的停留,他们匆匆北上。跨过地狱之门后,风势明显加大,已经不是他们在自己爬坡了,而是风推着他们往前走,将他们推向那地狱深处。
穿越冰渍区,来到脊线下,坡度陡然增高,那山岩脊梁就像巨人一般挺立在众人面前,那75度的斜坡,和垂直攀登也几乎没有多大区别了。这道伫立在他们面前的陡坡峭壁,像极了珠峰上的第二台阶,可高度却是第二台阶的好几十倍。张立吹着口哨道:〃嘘好了,现在才是正式开始登山吧。〃
唐敏低声道:〃胡队长,为什么选这条路呢?〃
胡杨队长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说,侧面坡度更缓,看起来更容易攀登,是吧?〃
唐敏点点头。
胡杨队长道:〃侧面的山谷有大量的积雪积冰,积雪深度可能超过人的高度,而积雪下面还有看不见的巨大裂缝,雪崩冰崩随时可能发生。胡队长与冰雪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不会带错路的。要知道,攀登雪山,只能走脊线,绝不能走山谷。〃
胡杨队长将一把岩椎和一串快挂抓在手里,对大家道:〃走吧,我们爬上去!〃
攀岩,作为一种现代化户外运动,已经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但是,背负三四十公斤,在海拔六千五百米以上的微氧环境下攀岩,就不是普通攀岩爱好者所能做到的了。队员们装配好工具,伸出十指在裸露的岩壁上寻找攀附点,埋下岩椎,套入主绳,扣入快挂,系好安全带,生生在海拔六千五百米的绝壁上开出一条路来。
稀薄的空气和极低温环境是对队员们最大的考验,而他们在特训时就已经知道,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使自己的呼吸与在低海拔地区保持同样效果,如何利用手指关节的快速活动促进血液循环来抵御低温。这种程度的攀岩对队员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而大家也都知道,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在那冰裂缝,和裂缝之后的死亡西风带!
攀登两百米左右,坡度稍缓,但还是需要借助保护点才能顺利前行,队员们一鼓作气,直到登临冰裂谷前都没有遭遇太大的危险。如今,巨大的冰川裂谷便横陈在眼前,它们如贪婪的猛兽,多少灵魂也填不满它们的肚子。
冰裂谷是由一整块冰川被风侵蚀形成的,好似冻得开裂的皮肤,先是纵向裂为三块,然后由于受力不均又横向分层断裂,断裂处有如树叶的脉络,到处都是撕开的裂口。那些裂口在风的作用下,每天都扩张着,很多地方已经不能算作裂缝了,在各种力量的作用下,形成了无数冰柱参天耸立,那也是雪山上罕见的奇景之一:冰塔林!
站在冰川下沿,看着这块被风切割得伤痕累累的巨大冰川,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怎样一番景象啊。如同一块四周完整,但中心却被搅拌机洗礼过的豆腐,那三条主裂带宽达数百米,下方坍塌成为冰塔林,沿着主裂缝,龟裂的纹路如树叶的脉络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整个冰川都处于随时会崩裂的状态。虽然边缘的裂缝能一步跨过,但冰川表面光滑如镜,就算套上冰爪也不能保证步履稳健,更何况越往中心附近走,裂缝越宽,那已经不是人力能跳跃过去的。部分裂缝将冰川割成头大脚小的楔形冰壁,上方是数百平米的冰面,下方陡然缩小,犹如蜂腰,风吹过都让人感觉它摇摇欲坠,更别说立足了。还有些冰柱已经倒塌,却不曾横躺,而是与别的冰柱搭在了一起,形成拱门状或多米诺骨牌状。
看着这被刀劈斧砍的水晶巨岩,亚拉法师想起了他们在倒悬空寺跳跃的硫酸池。而卓木强巴、张立和胡杨队长自是同时想起了可可西里的冰川溶洞,二者极为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冰川溶洞是连同大地开裂,最后直通地下暗涌,而这冰裂缝是全冰裂开,下面是坚硬的冻土层,从这么高的距离跌下去,和跳摩天大楼应该没什么区别。激光测距显示,最深的裂口约有一百五十多米,那也是这冰盖的厚度。看上去对面的悬冰垂壁没多远,但其实约有数公里的路程,这么远的距离,从那一道道冰裂缝上方跳过去,根本行不通。
站在裂缝前,每一个人都在思索,该怎么过去?这些冰柱脆而坚硬,如果使用飞索横渡,一旦悬挂的冰柱断裂,下面有些尖冰如矛如戟,若掉在上面马上被扎个透心凉。就算冰柱能支撑起飞索,还有些冰柱如刀如斧,若正面撞上去不被劈成两片才怪!更糟糕的是,有些裂缝间距十分巨大,已经超出了飞索的极限。
〃我有一个想法……〃
胡杨队长正为如何过去想得发愁,一听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当场就想骂人,但扭头一看,说这话的竟然是卓木强巴,就隐忍不发。
卓木强巴指着裂缝对面道:〃这下面是冻土层,而最后一道大裂缝与冰川上峰形成一个冰斜坡,只需寻找一条足够大的裂缝,能直接抵达冻土层。我们先滑到裂缝下面,应该有可以容身的通道,然后钻出裂缝区,穿越冰塔林,最后攀冰抵达冰川上端,我认为比走冰川表面安全。〃
方新教授道:〃不行,这些裂缝下面是什么样谁知道?要是被卡在中间上下不得,那就麻烦了。〃
胡杨队长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强巴拉,你是不是觉得,这冰川融洞,和我们上次在可可西里钻过的冰溶洞差不多?〃
卓木强巴的确有这种想法,听胡杨队长这样说,看来自己想岔了。
胡杨队长摇头道:〃冰川融洞和冰溶洞,听起来一字之差,却有极大区别。冰溶洞是融化的冰水长年作用于山体,将山体溶出甬道和洞穴来;而冰川融洞,它的主体是冰川,受到温室气体影响,自身发生了融化,里面遍布冰裂缝,随处都是断壁绝崖和深谷雪墙,根本没有可以脚踏实地的道路,人是根本无法在里面穿行的。〃
敏敏急道:〃那,那该怎么办?〃
岳阳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亚拉法师,法师沉思了良久,才道:〃整个冰川面积太大,就算我过去了,也无法将你们都带过去,而且……〃他看了看背后那一大包登山必需品,脸色凝重道:〃我未必能过得去。〃
便在此时,卓木强巴道:〃大家,能不能安静一下……〃所有人都看着他,只见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什么,对大家道,〃我好像听到了冈拉的声音。〃
岳阳四处眺望,在这雪山上,白雪皑皑一片,却什么也没看到。
远处雪谷中,三个身形高大的人站在冰川边缘,一身雪白的防化服完全与雪山融为一体,就算走到近处也无法分辨是人还是雪岩。他们的四肢头面皆密闭起来,一根输氧管从胸口穿出,连接在防毒面罩上,透过防弹眼睛,能看到三双如鹰似隼的眼镜。右边一人道:〃怎么回事?他在望什么?难道被发现了?〃
左侧一人道:〃不可能的,我们隔得这么远,怎么会被发现呢。是吧,老板。〃那声音亲和中带逢迎,恭敬里透着谦卑,分明就是马索的声音。
中间身形明显高出两旁的人正是莫金,他放下望远镜道:〃哼,看来他们遇到麻烦了。〃
在三人的身后,竟然还有一群身着白色防化服的人,拿着各式武器,眼里充满杀意。
所有人一安静下来,声音立刻清晰起来,在风声中,果然夹杂着低鸣,声音低沉,却能传远,是犬的叫声。方新教授喜道:〃冈拉来了,冈日一定在附近,到底,他还是想通了。〃
亚拉法师捕捉着声音,心中却是无比震惊:〃不可能,那声音距我们已经如此近了,我们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下一次声音响起的时候,大家都惊愕起来,因为,声音不是从雪山的下面传来的,而是在他们的前面,冰川里!
声音更近了,岳阳拎着探照灯一照,惊呼道:〃强巴少爷,看那里!〃
只见冰川底部,那道深深的沟壑中,从冰裂缝里扑出来扒拉着冰壁的,不是冈拉又是谁?冈拉在下面跑来跑去,显得十分高兴。卓木强巴不禁失声问道:〃冈拉,你怎么到下面去的?〃
胡杨队长皱眉道:〃难道说,这条路,真的在下面?〃
不多时,一个戴着狐皮帽、穿着紧身袍、挎着腰刀的男子跟在冈拉后面走出来,不是冈日又是谁!那冈日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卓木强巴他们,他一脸的惊愕,询问道:〃你们怎么还没上山哪?〃
吕竞男对胡杨队长道:〃那我们先下去吧?〃
胡杨队长不禁一笑,点头同意。既然唯一知道路的冈日都在下面了,那下面肯定有门路。看来这个冈日是以为他们昨天一天就该冲顶,估摸着今天是来给他们收尸的,却没想到他们昨天只攀登了半天,在雪线歇了一夜,今天碰个正着,也算运气。
胡杨队长道:〃看来强巴说对了,下面有路,得滑下去看看。只是穿越冰塔林后攀冰崖恐怕有些难度。〃
吕竞男道:〃速滑至冻土层,在雪雾完全笼罩住冰裂缝之前攀上冰坡!〃
队员们齐动手,很快打好铆钉、钢钎,套上主降绳,连抓绳和下降器等安全措施也不用,就那么直接速滑下去了。
马索道:〃怎么……他们竟然从冰裂缝滑下去了!〃
〃胆子可真大,他们疯了吗?我还从没听说过,谁敢从冰裂缝里穿越冰川!〃莫金询问右边那人道,〃你怎么看,铁军?〃
这个叫铁军的人比莫金足足矮了一头,可看他的肩部,竟似比莫金还宽,手臂也极为粗壮,整个人站立不动时呈倒三角形,臂长及膝,像个猩猩。他说话声音也像野兽在嘶吼:〃我认为,除非他们有明确的路标,否则是不敢下冰裂缝的。〃他说的是英语,也不十分标准,马索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莫金点头道:〃嗯,不错,他们有地图呢。〃说到这里,莫金叹息一声道,〃没想到啊,原来那张地图也是将路指向这个地方,看来西米的回忆是正确的,如今就只能看那张地图究竟详细到何种程度了。数百公里的山脊被笼罩在雾里,大约只有一个一米的缺口可以下去,那些古代的密教徒究竟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真是不可思议……如果西米的记忆能再准确一些!如果那条山脊没有那么可怕的磁场!如果没有那该死的西风带!如果没有那些浓雾!只需满足任何一个条件,我都能够找到那个入口!唉……〃
滑至底端,卓木强巴来到冈日旁边,搂过冈拉,扭头道:〃阿果,你怎么在这里?〃
岳阳在一旁贼腻兮兮地笑道:〃大叔,该不会是在等我们吧?〃
冈日怒道:〃胡说八道!我只是……我只是……〃
胡杨队长想得不差,冈日虽是断然拒绝了带他们上山,但自得知他们执意要上雪山后,总是时时想起卓木强巴、方新教授还有那亚拉法师,思来想去,总是放心不下,昨日又忽得一梦,这才到雪山上他所知的地方来瞧瞧。没想到,卓木强巴他们走了转山路,竟然在雪线附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开始向顶峰攀登。冈日乃是后半夜开始登的山,本就熟悉路况,加上还有冈拉领路,竟然赶到了卓木强巴等人的前面。
冈日只说了两句,也不知该如何说明,只能叹息道:〃昨天晚上,我梦到拉珍了,她埋怨我,所以,才想到这里来看看……〃
卓木强巴知道,自己这位阿果是刀子嘴、豆腐心,他重重地按住冈日的双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胡杨队长看着幽深的冰川融洞道:〃原来,你们知道唯一的上山通道这个秘密,就在这大冰川之中啊。难怪别的登山队始终无法登顶,原来,他们都是无法通过这雾里的大冰川。〃
方新教授喜道:〃冈日,既然我们这样碰到一起了,就给我们指条路吧?〃
冈日却转过了头去,嗫嚅道:〃我,我不给你们带路。要走,你们自己找路吧,我跟在你们后面。〃
方新教授不解道:〃你这又是何……〃
冈日坚决摇头道:〃我不能违背誓言!〃
'水晶宫'
都到洞口了冈日还说不愿意带路,这可让大家有些为难。胡杨队长怒道:〃怕个球!我们自己找路,大不了困死在这冰川里。〃却是说的气话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吕竞男安排道:〃这里能见度很低,而且头顶有冰塌的危险,说话要小声,一定要跟紧。这冰川占地面积很大,特别是起雾之后,一旦迷路,有可能走不出去。信号发射器安装好了吗?〃
巴桑点头,这样他们在雾中迷路,也可以凭借信号接收器找到这处上去的路。
吕竞男抬头看天,那一轮银盘已不可见,几点星辰暗淡无光,便道:〃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雾气也在加速形成,我们赶快。〃
在冰川底部仰望冰川,犹如一块巨大的冰立方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