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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迪朝他招手,柔声重复:“过来。”
“是。”奈伊边揉泪眼边走向主子。
左靖臣也在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被他直叫鸟妖的奈伊长得是何模样。
金色微卷的长发垂至纤细的腰枝,一张白净俊秀不失可爱的脸孔,一双明亮大眼,纤细修长的四肢,光是看就很吸引人,站在裴迪身边……也很相衬。
心倏地划过一阵刺痛。
他想起那一夜裴迪和奈伊调情的景象。就在他面前,像是刻意激怒他似的在他面前调情,还让奈伊在他怀里……
左靖臣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深想。
“你没事吧?”
听见裴迪关切问候的声音,他抬起头,却发现那双抚遍自己的手掌有一只正落在奈伊的肩,他甚至故意靠在奈伊身上!
左靖臣瞪着那手掌和两人太过靠近的亲昵模样,心中顿觉酸涩。
一旦对自己承认动情的事实,很多感觉也跟着复苏,好比是--嫉妒。
“你又救了我。”本想开口道谢,可是谢字一到嘴边,不知怎地就是说不出来,最后竟变成这一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的话。天晓得,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
偏偏,这话在裴迪听来就是左靖臣会说的话。“我知你一心寻死,但我无法视而不见,是我多事。”早知他的作为只会坏他的事,但就是不舍,在他可顾及的范围内,不愿他就此绝世。这份不舍,他绝对不会明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靖臣皱眉,双手环胸,平日作假的不羁似乎因为日积月累而化成他真正的本性。“我是说……”瞪着主仆俩忽然更靠近的亲昵,左靖臣抿起嘴,别开脸。
“怎么了?”裴迪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是因何缘由,但也没有再跨出一步接近,仿佛决意靠在奈伊身上似的。
“没事,我累了。”他边说,背对主仆二人上床平躺,不再转回头。
“那就再休息一会儿。”果然在怨他多事救他。裴迪在心中叹息,伸手为他合上门时,脚步古怪地踉跄了下。
“主……”
奈伊才刚开口就被主子的掌捂住,连声都发不出来。
裴迪朝他摇头,等奈伊会意地点头,才为左靖臣关上房门。
???
向来没有多少耐性的左靖臣躺在床上愈想愈气,满脑子净是方才那一对主仆的亲昵状,含妒的怒火不断窜烧,在他心上烧出个大窟窿,痛得他辗转反侧,最后跳起身。
“该死!”恶声低咒,他决定找裴迪问个清楚。
前脚才踏出房门,便瞧见奈伊抱着水盆走进另一间房,白净脸孔上的紧张兮兮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似的,让他不但没有出声叫他,反而躲回房看他动静。
待他关上门后,左靖臣移身到房间外,侧耳倾听。
门里,奈伊哽咽的声音又断断续续传出,说的话也模模糊糊的让人听不清楚。
真混帐!就只会哭。左靖臣在心里抱怨。
就在此时,裴迪低沉的嗓音像在安慰奈伊似的,非常温柔,也非常……
让左靖臣气得牙痒!
“别哭了,这只是小事一件,别哭得像个女孩似的,多丢人。”
“您要我怎么不哭!”奈伊抽抽噎噎地说,一边忙着换染上鲜红的布巾。“怎么办?这血一直流一直流,都不停啊!主人,您的伤一直在流血,好不了了,呜……怎么办嘛?”奈伊手背猛拭泪,可泪就是停不了,就像主人停不了的血。
“你说得太离谱了,奈伊。”裴迪苦笑,轻捏随从的鼻尖,顺手拭去热泪,偏新的泪水又跟着滑下。“我的伤已经比昨日好多了。”
“骗人!”明明从昨天起就血流不停还想骗他。“伤口根本没有起色!”
“小声点。”修长的指尖轻点随从嘟起的嘴,扬起一抹无力的笑。“别让他听见了。”
“我就是要他听见嘛!您为他挡了一刀,他不但不知道感激还怪您多事,哪有这样的!您……您的伤又流血了。”奈伊拿干净的布巾重新覆上裴迪胸口。
转眼间,一盆水又染成红色,看得奈伊猛掉泪。
“别再哭了,这样反而会让我心烦,伤更不容易好。”低头看着覆上的白巾马上又渗出鲜红的血,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行治愈伤口使之愈合的能力像是消失了似的,细长的血口始终无法完全密合,频频渗血。
“主人!”想到什么事的奈伊,紧张地丢下搓洗的布巾奔到主人身边。“难道是预言开始成真?长老预言说您会有危险,难道说找不到您命定的新娘,您就会失去所有能力,会……”
别信那老头的话。裴迪很想跟自己忠心可爱的随从这么说,但眼前摆明的事实让他不能如愿。
那老头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有场劫数,而且攸关生死。
“怎么办?现在要到哪儿去找您的新娘?”从一开始到这儿来便没认真找过,要一下子就找到主人命定中的新娘无疑是缘木求鱼。呜……他早该逼主人去找的,而不是任由主人和左靖臣发生这么多牵扯。
“不要再哭,哭得我心都烦了,奈伊。”
“不能死啊主人!如果您死了我也……我也不要活了,”痴傻的爱恋就只对他一个人啊!他死了,他也活不下去。
“我没有要死。”裴迪好气又好笑地将奈伊的头按在肩上。
他又不是在另一间房里的他,怎会动不动寻死?
但伤口频频淌血自己却依然从容平静,没有恐惧害怕,这算不算在期待,期待自己打破族人长生不老、永远不死的惯例,成为第一个短命的吸血鬼?
“可是……呜……”
“别哭了,再去换盆水来。”
“呜……嗯。”奈伊擦干泪,捧着一盆血水走出房,准备到屋外打水换过。
谁知才一关上房门,便被隐藏许久的黑影捕获,连人带盆拖到屋外,压在墙上不得动弹。
“小畜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听“小畜生”三个字就知道是哪个家伙。奈伊唔唔了几声,别过脸不看向把他拖到屋外的人。
可左靖臣此刻没心情跟他胡闹,方才听见他断断续续说什么死不死的,他只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快告诉我!”
奈伊腾出手指着自己嘴上的掌。混帐!捂住他的嘴要他怎么说?
“不准叫我才放。”
白了他一眼,奈伊点头,总算又能开口:“你这混帐王八蛋!该死天杀的猪猡!我唔唔……”
“不准骂我!”左靖臣龇牙咧嘴低声威胁,耐性显然已被磨尽。“我警告你,我可没多少耐性,不要让我动手把你拆了炖汤,听清楚没有!”
他当真该死的一厢情愿拿他当鸟看!奈伊在心里咒骂千百句不止,但眼看形势比人强,只能安分地点头。
“说,裴迪出了什么事?”
“哼,我家公子的事与你何干?少假惺惺了。走开,别碍我做事。”挣脱出左靖臣笼罩的黑影,奈伊双手端着水盆便要往地上泼,却立刻硬生生被左靖臣截住。
皎洁的月光让他看见整盆水的鲜红,这是……
“你还我啦。”奈伊伸出手欲抓回盆子,偏偏长得比他人高马大的左靖臣只消一只手便将他囚在原地,害他使劲伸长手也构不到一点边。“还我啦!”
满眼的鲜红令他错愕地瞠大双眸,匡啷一声,连盆带水落地。
“啊,你看你,呃……”咽喉突然被紧紧一掐,按压在墙上,奈伊喘息困难地猛咳。“咳、咳咳!”
“他到底发生什么事?”黑眸眯成危险的细缝,大有“再不说就把你拆来熬汤”的气势。
奈伊握拳不断捶打掐在咽喉上的手,他不放要他怎么说?
左靖臣会意,松手前不忘要胁:“若再胡扯,我绝对拆你熬汤!”
我又不是鸟,差点大吼的奈伊想起他的威胁赶紧捂住嘴,等把话吞回肚里去之后,开口述明一切,包括他们的来历、此行的目的,还有最重要最重要的事--
裴迪血流不止的伤势。
???
听见门板开合声,正背对门解开不小心沾上血渍衣衫的裴迪没有回头,开口笑道。“这么久,难不成你上山打水去了?”
回应他的,除了水盆搁在桌上的声音外,没有奈伊断断续续的哽咽。“怎么,眼泪流干了是吗?”他依然笑道,动手脱下外袍,不料竟从后头被拦腰抱住。
“奈伊?”裴迪单手覆上叠合在自己腰腹的手,垂眸看见麦芽般的色泽后,黑眸眯成细线,语气转趋冰冷:“放手。”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受伤无法愈合却不告诉他?为什么瞒着他?
“出去。”该死的他又在同情他!裴迪拉开圈住自己的手,往两旁甩开,始终背对身后的人。“别让我说第二次。”
对他,他已经彻底死心,无法停止爱他,但已经放弃追逐。
累了,倦了,也无力再承受从他嘴里吐出不属于他的名字。
“看着我,我有话……”强行扳过他,看见他胸前的红渍,左靖臣当场骇住无法成言。
白皙的胸膛上一道鲜明艳红的血口细长地横过浑厚的肌理,触目惊心。
“为什么?”为什么无法愈合?之前在船上他不是在他面前自行将伤口愈合吗?为什么现下却……
“够了。”裴迪甩开他的双手,脱下外袍直接按上伤口,再痛,也痛不过他脸上的错愕与随之而起的同情,该死的刺目!
他还要同情他到什么时候?
钳制住左靖臣的腕,裴迪将他往房门拖,丢开手上的袍子欲开门。
“不!”左靖臣先他一步用身子挡住门板,不让他将自己赶出去。“你不能!”
“我可以。”裴迪摊开双手压低身势,将他因在自己与门板间,口气强硬。“我要你出去。”
“我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又要怪我多事是吗?哼,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多事,管你寻死寻活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再缠着你,你满意了吗?如果满意就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裴迪绝然无情的言语让左靖臣瑟缩了身子,起了怯意。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意,曾经有过机会,却在什么都来不及说的情况下结束;而现在,孤独了这些年的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眼前的人明白他的心意。
好不容易开了口,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奈伊……”
“这是你第一次不叫他小畜生。”见他怯弱瑟缩的模样,裴迪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放软了口气。
退开身,弯腰欲捡起被丢在地上的袍子,左靖臣比他更快一步捡起,压在他胸口,瞬间缩短彼此的距离,呼吸间,净是对方的气息。
依然是烈阳般的炽热……裴迪眯起眼,半显沉醉。
左靖臣则嗅进更浓郁的蔷薇魅香,味道最浓的地方,是裴迪不停渗出血珠的伤口,他才知道这香味来自他的血。
压在他胸前的手沾上被血湿透的袍子渗出的血,在裴迪接过衣袍之后,左靖臣盯着自己沾血的手直看。
愣了愣,他伸舌欲舔……
裴迪及时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回过神的脸色异常紧张。“你在做什么?”
“我……”
“奈伊跟你说了什么?”不悦的阴霾笼罩在俊美的容颜上,看了就让人觉得阴邪,忍不住打起哆嗦。
但左靖臣不,因为他知道他为什么会瞬间厉色对他。
“他什么都说了。”
裴迪深吸口气,重喝:“奈伊!”
门外传来抽气声,里头净是无法掩藏的胆战心惊。
“是我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