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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拉回的心思,一瞬间又飞扬到遥远的地方。
『织月,事不宜迟,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朔王爷清了清喉咙。『你……目前能拿出多少来?』呢?有些茫然的织月没反应过来,呆愣了好一会才猛然醒觉。
『喔!我……我想,大约五千两吧。』备用的银两再加上为数并不多的首饰,大约就这个数字了。
不过,这样是不够的,她心里明白。这笔在寻常百姓眼里可以丰衣足食数年的银两,根本填不满那些官吏的齿缝,更别说喂他他们的贪婪需索。
『五千两!』果然,朔王爷扬高了声音,但随即又压下,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那……也可以,不过,我想至少得先准备个五万两,好好关照一下刑部的大人们,毕竟这回非同小可。』五万两,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织月的心依然忍不住一沉。
『我知道了。』闭了闭眼,织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回房去打点一下,您们也休息会儿吧!累坏了就不好了。』向朔王爷、朔福晋告退之后,织月拖着疲累的脚步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她这样做对吗?虽然依旧是别人告诉她要怎么做,可是头一次,她对自己的听从有了质疑。
她知道这是救靖毅惟一的方法,除了事后的顾忌。其实要她这么做也是心甘情愿。可是,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陷入阴谋的感觉?
停了脚步,织月转头望向园中池里已半凋的荷花,轻叹口气。
原以为自己会拥有一个平淡的人生,没想到……现在的她,竟背负着如此沉重巨大的责任。织月轻淡而苦涩的一笑。
『靖毅,对不起。』她低声说道,眼泪落下。『如果可以重来,我宁可我们之间没有交集。』从多久以前开始,情况就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堆积了许多的疲惫,现在的她只想逃避、躲藏;可是,现在她要面对的,却是更大的压力。
第八章
终于见到了靖毅。
无言看着眼前不掩憔悴的人,织月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
不知是故意的逃避或是陷入空茫的思绪,靖毅只是静静的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对牢房外多出的纤细人影视而未见。
『靖毅!』朔福晋激动的扑上前,紧抓着牢门大喊:『是额娘呀!额娘和织月来看你了。』他仍文风未动。
『靖毅,靖教!你不要不理额娘呀!』哭叫着,朔福晋努力的伸长手,却怎么也够不着眼前咫尺、身距天涯的靖毅。
织月听着她的叫唤,很想也跟着伸手、跟着开口;可是身子不知为何就是被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只能静静的看着靖毅,看着他封闭自己、拒绝额娘……也拒绝自己。
朔福晋看着毫无反应的儿子,忍不住心急起来。『靖毅,你不要担心,我和你阿玛已经在想办法救你了,大概再多个几天,是上就会知道你是清白的……啊!还有一些大人也都答应帮你在皇上面前说情,皇上一定会相信你是清白的。靖毅?靖毅!你说说话呀!』一直回避着两人目光的靖毅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原先的利眸没了锐气,但依然清澈。『怎么做?』『啊?』朔福晋让他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她原以为靖毅也会跟着高兴的。『为什么是上会相信我是清白的?为什么大人们会答应帮我说情?』他不是初进官场,和那些满腔热血、心怀抱负的新进官员不同。在工部当差,他早就看清了这个圈子的污浊。心不够奸险,权势再大也有翻覆的危险;嘴不够油滑,能力再强也只有屈居人下的份儿。
惟一能够躲过陷害打压的,只有银子。
他不够奸险、不够油滑,却能够得到其他官员的援手;原因很清楚的只有一种。看向额娘身后的织月,两人相对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额报,我可以和织月谈谈吗?』犹自欢欣于爱子的即将得救,朔福晋忙不迭的点头。『没问题!我先去找尚书夫人说说话,你们小俩口好好聚聚吧!』低着眼,等朔福晋的身影从身前掠过,织月顿了会儿,慢慢的走到牢边。『你……还好吗?』一句废话。
靖毅轻哼一声,代表了回答。『为了见这一面,你花了多少代价?』心抽紧,织月静静的盯着他握着牢栅的手指。半晌,她才轻轻吐话:『不打紧,还没完。』『还没完!』靖毅重哼一声。『好个还没完!的确是还没完,你的嫁妆还没完、得打通的关节也没完、那些等着收银两的官吏更是没完!只为了见我这一面,不管你们花了多少代价,不值得!』心疼的盯着织月消瘦的双颊,靖毅只能生气这一切犹如肉包子打狗般损己利人的牺牲。
织月摇摇头,轻声低语:『值得的。不管花多少代价,只要能见到你,都是值得的……』握紧了手指,织月险险控制不住伸手去拥抱他的冲动。
听她这么说,靖毅也愣住了。
气氛沉寂了一会,他从略窄的牢栅空隙中伸出手,摊在她面前。『把手给我。』不知他想做什么,织月还是伸出手,放在他掌中,让他密密握住。
执手之手,与子偕老。
虽然不愿对目前的恶境有任何奢望,织月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绝望的甜意。『你越来越瘦了。』盯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靖毅温柔的摩挲着。『也许,我们这桩婚事真的是个错误。你到朔王府之后,没见你快乐过。一对觊觎嫁妆的公婆和一个可恶的夫婿……恨我吗?』她摇摇头,望进他深邃的眸底。『我爱你。』扬起一个充满神来的笑容,他握紧她的手。『那么,听我的话。』被他的笑容眩惑,织月差点就点下了头。但是,那过于闪耀的笑脸同时也在她心中引燃了警告的烽烟。『什么?』『别管我了,你走吧!』惊骇的盯着他,织月猛力的摇着头。
不管她的拒绝,靖毅自顾自的说着他的打算:『到江南去找元钧吧!不要再留在这儿了。忘了你曾经成过亲,忘了你曾经有过我这个丈夫。咱们还没圆房,你的身子还是清白的……』『够了!』甩脱他的手,织月又惊又气的倒退了几步。『你!难道你不和我圆房,只是为了将来要作了我方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气红的双须,这么多天来,靖毅第一次有了好心情。『不,之前只是时机都不对。』呃……红着脸瞪他,织月羞得几乎要掩面逃开。可是,她舍不得。
『听话,别再管我了,到江南去。』『不要。』很优雅、很从容、很坚定的一句反对,堵住了靖毅的话。
他看着织月红着脸、昂着头,微露出一丝倔强。
『也许我会到江南去,但绝不会是现在。既然我已经决定要救你出来,那不到事成我绝不罢手!』惊奇的看着织月说出这串和她一点也不搭的宣告,靖毅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静默了一会,他决定给他的少福晋一个笑容。
『你变坚强了。』他笑道,有赞许,有安慰。
织月也笑了。走向前,将双臂伸入牢栅内紧紧拥住靖毅。
『等我。』
★★★
日子又是一天一天的过去。
织月一张一张的放出手中的地契与店家合同,收进了一叠一叠的银票,然后又交给一只又一只等着办这笔横财的手。
无怨无恨,心头打定的主意让织月再也没有顾忌,毫无保留的放出自己的所有。『少福晋,这里是七万两。』被织月派去与买主交涉的管家小心翼翼的捧出银票,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她点点头。『辛苦你了。』在账本上记下最后一笔,织月轻轻的叹了口气。『静儿,我去见王爷和福晋,昨儿交代你的事,麻烦你好好的打理。』独自走在朔王府的长廊上,织月看者萧瑟的冬景,不自觉的浮出似哭又欲笑的神情。年关又至,去年今日,却是大不相同。
去年的此时,她只是个躲在父兄身后寻求庇护的小格格,不知人世一丝愁;今年的现在,她已是朔王府人心安定所系,尝遍心酸苦楚、历尽雨雪风雷。
不过短短一年光阴,竟让一个人的转变如此之大。这是一年前的织月怎么也想不到的。『阿玛,额娘。』路进大厅,织月前面带喜色的朔王爷及朔福晋行了个礼,心中对他们的欣悦有了个谱。
『织月,你来得正好!』朔福晋忙拉着她坐下,迫不及待的告知她刚得到的好消息。『额娘告诉你一个喜讯,邢大人的一个属下愿意替咱们作证!还有平王爷、尹大人和于大人他们在皇上面前的进言也有了效果,听说皇上已经决定下旨释放靖毅了!』终于。泛开放心的笑容,织月点点头。『太好了!』『是呀!织月,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说到这儿,朔王爷和朔福晋的脸色又是一阵尴尬。『这事儿前前后后花费了不少,多亏你担待着。』嫣然一笑,织月摇摇头。『这是应该的。不过……不晓得靖毅什么时候会回来?』『就快了!方才平王爷差人送了口信来,说皇上大概这两天就会颁旨。唉!大人们帮了咱们那么多,真不晓得该怎么谢谢他们……』听这种遮遮掩掩的客套话已经习惯的织月拿出数张银票交给朔福晋。『额娘,这儿是一万两银子,织月年轻不懂得礼教,就麻烦您和阿玛备办些礼物,谢谢大人们对咱们的帮忙。』朔王书露出了笑容。『织月说得对,是该好好谢谢人家。我这就叫人准备!来人!』听着王爷吆喝,织月扬起一个有些飘忽的笑容。
就要到了!靖毅回来的日子,就要到了。
★★★
曾经扰攘一阵的贝勒叛国案,终于在年前给结了。
经过数位大臣的查访并根据证人的征词,靖毅贝勒终于摆脱与苗族勾结叛国的嫌疑,得到了释放;至于蓉姬等一行人则因犯下掳人勒赎案而继续扣留审问。
不过,蓉姬犯罪的原因竟只是要因此引出靖毅贝勒,这位『罪魁祸首』依然受到相当的侧目。皇上也下令要他协助处理这桩案件,并劝服蓉姬一干人日后不可再犯下如此罪行。
心不在焉的听静儿在她耳边拉拉杂杂的念着这一大串,织月可以说是左耳进右耳出。蓉姬和靖毅的关系她已经明白,而蓉姬贵为苗族公主,为了不引发更大的问题,织月很清楚她不可能会受到什么重大的刑罚。也就是说,关于蓉姬,她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嘴角不觉浮出浅笑,手上的笔舞动得飞快。
一旁兴奋得吱吱喳喳的静儿发现了主子的沉静,不由得也住了嘴,有些狐疑的看着似乎和自己分隔成两个世界的织月。
主子变了。
而且变得很多。
以往遇到事总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织月,嫁进朔王府的这数个月里,也许是因为遇到了太多别人无法替她解决的事,逼得她不得不自己做主,甚至得替他人出主意、想办法。以往的娇柔转成了坚毅,过去的怯懦变成了勇敢。过去的她与现在的她,几乎判若两人。『好了。』织月搁下笔,清脆的声响唤回了静儿飘远的思绪,目光回到主子神采飞扬的脸上。『静儿,帮我收一下东西,咱们上一趟平王府。』怎么突然要上平王府?收拾着笔墨,静儿忍不住心里嘀咕。自从上回被劫,她就一直想尽办法要阻止主子出门、结果……还真是挡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啊。
『静儿,你在想什么呀?都出神了。』微笑着在静儿面前挥挥手,织月的心情好得她不住微笑。
『少福晋,您怎么那么高兴呀?是因为贝勒爷要回来了吗?』织月但笑不语,但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一些。
是吗?她是因为他要回来而高兴吗?的确是,可是……只有这样吗?
神秘的笑着,织月什么也没说。
两刻钟后——『银筝姐姐。』巧笑着,织月坐定在平福晋杜银筝面前。『好久不见了。』『是啊!』杜银筝一双美目努力的打量着织月,随即皱起眉头。『你瘦了耶,最近太忙了吧?』织月笑着摇摇头。『还好,不要紧的。』忙?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要她像以前那样清闲,她还真是不太适应。
『你受了那么多苦,我怎么向元钧和映月交代。』低声嘟哝着,杜银筝好生心疼的看着清瘦的织月。
顿了一会,再开口时,织月脸上多了一抹凝思。『银筝姐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她偷偷的笑着,心底有小小的雀跃与期待。
她已不是过去的她,也许过去有些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也许从现在可以开始去尝试。一个计划在织月心底酝酿成形。现在,她要跨出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莫名的兴奋。
『银筝姐姐,你能告诉我,我大哥江南的住处在哪儿吗?』
★★★
靖毅贝勒回府了!
朔王府上上下下欢天喜地,忙着准备去霉运洗尘的事,朔王爷和朔福晋更是兴奋得不时放声大笑。
织月打扮得漂漂亮亮,同样欢欣的等待久违的夫婿归来。
好想他。
想见他,感受他的温暖、迎视他的目光、承接他的抚触、倾听他的声音……织月笑得甜甜蜜蜜,娇丽笑颜在她脸上如同灿开的春花。
『少福晋!贝勒爷回来了!』兴匆匆的,静儿跑进织月的寝室,又笑又叫。是吗?玫瑰唇瓣噙着甜蜜浅笑,整整衣裙,织月快步的往大厅走去。
大厅里,朔王爷、朔福晋以及靖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