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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黎道:“不知母后有什么好法子?”
太后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成?唐家不知从哪里接过来一个没娘的野孩子,皇儿就怕了他不成?说到底,这个野孩子的娘还不知是谁,若是唐敬有了续弦,怎么可能继续让他来做唐家的嫡子?”
赵黎听了他的话,也估摸出所以然了,太后是想给唐敬指婚,这样有了续弦正室,等有了孩子,不怕唐郁瑞还能做嫡子。
只是太后说的话,每一句却正好戳在赵黎心尖儿上
赵黎的生母出身不高,而且死的稀里糊涂,那时候赵黎还小,后来赵黎就被放到皇后身边养,皇后身份高贵,却没有子嗣,旁人都羡慕赵黎,一下飞上了枝头,因为皇后身边的人脉深,又是大家族,为了自己的地位也要帮着赵黎登上皇位。
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的,赵黎和太后的关系并不十分好,平日里装着孝顺,实际上太后觉着皇帝只顾玩闹,不懂江山社稷,而赵黎又觉得太后专权,家族在朝中势力太大。
现又听太后说什么没娘的野孩子,心里自然不舒服。
太后继续道:“这件事儿就不劳皇儿费心了,哀家物色个人选,量他唐敬也不能推辞。”
赵黎总算听出来了,其实太后是想往唐家里塞自己的人,只不过嘴上道:“那敢情好了,就是要劳烦母后费神,儿子怎么过意的去?不过唐家是多大的面子,竟能得太后亲力亲为,叫人随便选选就得了,等选好了,儿子给母后呈上画轴来。”
说着,赵黎瞥斜了旁边的元弼一眼,元弼很有眼力见儿的道:“皇上,连大人还在殿外候着,不知”
赵黎道:“朕险些忘了,母后休息罢,儿子还有事在身,就告退了。”
说着行了礼,就头也不回的往外去了,气的太后把桌上的香盒一推,木匙都掉在地上摔出老远。
赵黎刚刚走出来,脸上立刻冷的可以掉冰碴子,谁也不理就自己关在暖阁里批折子,期间琦妃来了一次,元弼拦着道:“娘娘还是不要去的好,眼下皇上正在生闷气,若是惹得一身不快就糟了。”
琦妃小声道:“皇上因何事不快?”
元弼也是多张了一副心眼儿的人,怎么可能告诉她,只是道:“这做奴才的怎么会知道,不过皇上确实是不欢心。”
琦妃道:“这样就多谢元总管提点了,我先回去,若是皇上心情转好了,还劳烦总管差人去支应一声。”
元弼自是点头应下,只不过想也不可能去。
且说唐家上下去了庙里烧香,这件事情柳常秋却不知道,这几日柳常秋园子里格外的清净,下人们在宅子里也是相互通气的,尤其是像柳常秋这样没有身份地位却硬要清高的,旁人最是瞧他不起。
所以就没什么人愿意去走动,万一被指使了,岂不是闹心得慌。
柳常秋安静了两天,闷得去花园走了走,只见到零星的下人,也越发的懒散着,似乎不怎么干活计,像是在偷懒。
下人们自然是喜欢捡轻省的活儿来做,老爷少爷太夫人都不在,当然要偷偷懒了。
柳常秋不知这回事,问了一个丫鬟,道:“为何这几天这么清静?”
那丫鬟笑道:“呦,老爷少爷都出去了,要几天不在,奇了怪了,柳老板没跟着去么,还是说柳老板就不曾听说过?”
柳常秋听出丫鬟在讽刺自己,道:“柳某一个外人,如果能听说。”
丫鬟道:“倘或不在外面游山玩水的逗留,算着也就快回来了,倘或少爷心情好,想在外面玩耍玩耍,您也是知道的,老爷爱见少爷还来不及,自然会在外面多留几日。”
柳常秋不愿和她再说话,就自顾自走了,他一直以来都没觉得郁瑞有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如今看来,连不相干的丫头们都为他说话,那确实是有过人之处了。
因为山上的景致不错,太夫人要在庙里多留一日,四处逛逛,所以众人也陪着多住下一日。
郁瑞起了床,小厮过来替他梳洗,推着郁瑞去吃早饭,虽然寺庙里为了迎接唐家做了准备,但是斋饭自然没有唐家的奢侈,不过这清淡的口味也还不错。
用了早饭之后,唐敬要陪着太夫人去外面逛逛,芷熙就推着郁瑞道:“少爷去外面逛逛罢,林子里清凉着呢。”
郁瑞只是寺庙里太闷了,其实自己也是闷的,没事可做,拿本书看都是经文,就让芷熙推着他走走。
因为要接待唐家,所以其他香客暂时不能来庙里上香,一切讨饭的乞丐也不能来求布施,山上清净的厉害。
郁瑞让芷熙推着转到庙后面去,那地方有一篇竹林,天气正热,竹子生的又高又密,而且非常凉快。
只不过他们刚转过去,就看见一个小乞丐靠在庙的后墙上,缩起来睡觉,打眼看去小乞丐又黑又瘦,胳膊和腿细细的,饿得几近枯瘦。
郁瑞起初只是看了一眼,芷熙也看到了,嫌弃的皱了皱眉,心想着这么瘦弱不会身上有病罢,想推着少爷赶紧走。
只是郁瑞却道:“等等。”
“少爷,等什么,快走罢。”
郁瑞转头瞧着那乞丐,只是喃喃的道:“我识得他。”
芷熙奇道:“少爷怎么会认识这个么乞丐?”
芷熙说着,忽然想到,其实少爷也是从远地方儿被接过来的,难不成是以前的旧识,若是认识这样的人,那少爷以前岂不是过活的很艰难么。
其实郁瑞确实认识,只不过是上辈子识得而且郁瑞和这个小乞丐只是有一面之缘。
上辈子郁瑞家里也是地头蛇,什么消息不知晓?当时这件事在镇上闹得风风雨雨的,一个有钱员外家的纨绔子弟,在外面打架闹事,送到大夫那里看伤,结果没几天就吐血死了,那员外心疼儿子,非要说大夫是庸医,要将大夫扭送见官,结果大夫在狱里被打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儿子。
若说真是什么庸医误断十有□是莫须有的罪名,大夫送官之后,据说那纨绔子弟其实是中毒而亡,哪个富贵人家里没有你争我夺,那员外估摸着也是后知后觉,又觉着自己儿子是被自家人害死的,这样的说法说出去有辱门楣,自然就打死不认账。
郁瑞那会儿子听了一耳朵,可怜这个孩子,见他在路上讨食吃,就让人送了些吃的与他。
几年未见,郁瑞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孩子,如今自己变了样子,那孩子也长大了不少。
郁瑞道:“你去给他拿些吃的来。”
他这话一说,不止芷熙瞧着他,那小乞丐也突然睁开眼来,仍然躺在地上,只不过拿眼看着他。
芷熙道:“少爷?”
郁瑞没说话,芷熙无奈,只好趋步往回去,赶紧快去快回拿些吃得来。
芷熙将少爷一个人留在外面,心里也不踏实,没成想正好撞见老爷,唐敬随太夫人去外面走了走,太夫人的身体不好,自然不能走太长时间,回去之后就歇着去了,听住持去讲禅,唐敬这才闲下来。
唐敬见到芷熙,道:“给少爷的药煎了么?”
芷熙点点头,道:“少爷用早饭之前让厨房煎上了,过会儿子才能喝。”
唐敬又道:“少爷呢?”
芷熙就怕他问这个,只好硬着头皮道:“少爷在庙后的小竹林子呢,少爷要布施一个小乞丐,让奴婢来拿些吃的。”
26第二十六章同床
唐敬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挥手让芷熙走了。
芷熙一面走一面拍着胸口;真是怕老爷觉着少爷多管闲事;不过既然老爷什么也没说;做下人的自然还是听少爷的话。
芷熙从厨房拿了些蒸好的馒头;就急匆匆的往回去。
回去的时候郁瑞还在那里;小乞丐仍然躺在地上;只不过面色不善的盯着郁瑞。
郁瑞见她来了;道:“给他罢。”
芷熙弯下腰道:“喏,给你。”
那小乞丐只是瞥了一眼,然后不屑的闪回目光来,并不再看。
芷熙瞪大了眼睛;道:“给你的,拿着罢!”
小乞丐仍是不理。
郁瑞瞧着他;道:“你不饿么?”
小乞丐笑了一声,很干脆的道:“饿。”
郁瑞又道:“那为何不吃?”
小乞丐道:“我不想吃,宁肯饿死也不吃。”
芷熙瞪着他,道:“你这是跟谁示威呐?我家少爷好心可怜你,你反而不识抬举了?”
小乞丐撇过头去,“用不着你们这些人可怜。”
芷熙气的跟什么似的,还待再骂,就被郁瑞拦住了,郁瑞是知道他的身世的,小乞丐宁肯饿死也不吃他给的东西,怕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被富商巨贾给害死的,所以一并觉得这些人不是好东西。
郁瑞拦住芷熙,道:“你可以不吃,但是给不给是我的事儿。”
说着让芷熙把馒头塞在小乞丐手里,然后走了。
芷熙推着郁瑞往庙里去,道:“少爷,您也改改着菩萨脾气罢,你可怜见他,人家反而不领情,还骂咱们的不是,就跟别人欠他几百吊钱似的,哪有这样的乞丐,还要做大爷嘛!”
郁瑞笑道:“你也消消气,我还没生气,你生什么气。更何况我怎么是可怜见他了,我只是欣赏他的眼神。”
“什么眼神?”芷熙道:“就像他那狼崽子的眼神,随时要吃人似的!”
郁瑞道:“这就是了,若是你落魄得不行,哪还有这种眼神。”
芷熙撇了撇嘴,总之是难以理解郁瑞的想法,又道:“奴婢回去拿吃的还碰见了老爷呢。”
郁瑞道:“老爷说了什么没?”
“没,老爷并没有说少爷。”
郁瑞点点头,随即道:“中饭和晚饭你都差人送些吃的与那乞丐去。”
“还送去?”
芷熙道:“少爷呦,人家都不领情,还送什么。”
“方才我不是说了么,送不送是我的事,吃不吃是他的事儿。”
芷熙没辙了,点了点头,也不能忤逆少爷的意思。
中午用饭的时候,太夫人说上午乏了,就让丫鬟们把素斋端到她的房里,太夫人没有出来,郁瑞和唐敬一道吃了斋菜。
郁瑞下午无事可做,就又让芷熙推着他去后面转了转,小乞丐还蜷缩在墙根儿,旁边摆着吃的,愣是一口没动。
小乞丐瞪了他们一眼,郁瑞反倒笑了,那小乞丐道:“耍人很好笑么?”
郁瑞道:“我并没耍你,只是你自己不吃,我早上来了一趟,你没吃,我中午再来一趟,你还是没吃,不知我晚上再来,你有没有骨气继续不吃。”
小乞丐只是嗤了一声。
芷熙道:“三顾茅庐他也不是什么名士啊。”
郁瑞没再说话,招了一下手,芷熙就推着他走了。
等到太阳偏西的时候,似乎天有些发阴,山间本身就比别的地方凉爽,此时加上天阴,又有些微风,竟有些发凉起来。
芷熙赶紧找出一件披风给郁瑞披上,郁瑞瞧着道:“我哪有这么不中用。”
芷熙:“少爷您可别说嘴,万一您病了,奴婢可吃罪不起。”
晚间大家一起用膳,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去,这算是最后一顿斋饭,自然要丰盛一些。
等吃过了饭,芷熙回了女眷的院子,小厮陪着郁瑞回房去,有下人来传话,让拾掇拾掇行李,明日一早就走了。
正说话间,外面却突然打了闪,夏天的雨来的太急,骤然间就像瓢泼一样,噼里啪啦打得瓦直作响。
小厮赶忙过去关窗子,风太大直往里灌,窗子都吹开好几次。
郁瑞看着外面又是打闪又是下雨,忽然想起蜷缩在墙根儿的小乞丐,不知道这番天气,他是不是还缩在那里。
这么想着,郁瑞突然道:“给我找件儿油衣。”
“爷,这是要出去么?”
郁瑞点头道:“跟我出去一趟。”
这么大的雨,就算有油衣也不管用,油衣吹也给吹透了,纸伞一撑就剩了伞骨子,谁愿意往外跑。
小乞丐确实还在墙根儿缩着,不是他不愿意去躲雨,可眼下也不知去哪里躲雨,雨下的太急,一下子全身都湿了,他本身没吃饭就觉着大夏天全身发冷,如今更是冷的上牙磕下牙。
身上一下湿了,山里又没地方躲雨,小乞丐干脆不躲了,瞥眼瞧见地上被雨水冲散的吃食,不禁肚子里打鼓,他想着郁瑞说的话,没准儿晚上还要来看他吃没吃,他自觉着是有骨气的人,怎么能受人白眼儿,自然不能吃,但转念一想,没经过什么事情的公子哥儿而已,又怎么可能真的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而且现在下了雨,更不可能来了。
他瞧着地上泡了黑泥汤的馒头和吃食,眼泪突然憋也憋不住的涌出来,也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些吃食,双手撑起来,猛地抓住被雨水冲的不成样子的馒头往嘴里塞。
郁瑞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小乞丐扑在雨地里,咧着嘴使劲往嘴里塞吃的,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却意外的让人心酸。
郁瑞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自己,他上辈子的收场也很惨淡,除了母亲,没一个对自己好的,没一个人关心他,有人会在下雨天里给自己送一个馒头也是奢求。
郁瑞眯了一下眼,让小厮推着自己过去,小乞丐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