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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说着一面用劲地挤眉毛。常明往他肩上拍了一下,笑了笑道:“得了,我们是老朋友了!”
陆渊往起一站,很激昂地道:
“好了,就是这么一句话!中午兄弟备一桌水酒,给二位老哥饯行!再急的事,你们也得赏兄弟这个脸,吃了饭再走!”
西风耷拉着眼皮,带着很勉强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老弟!你可别多破费,弄两个家常菜就行了!”
陆渊皱着眉微笑道:
“也就是家常便饭,好啦!二位休息吧,我还有事!”
说着又抱了抱拳,临走时又仔细看了看西风和常明的伤,这种做作,两方面都是心照不宣的,可是表面上还是都挺客气。陆渊客气了几句,说要叫人来给二人上药包扎,这才走了。
他走之后,二人相视一笑。西风开开门向外面看了看,关上门后龇牙一笑道:“行啦!这一仗咱们是打赢了!”
常明咯咯笑道:
“咱们这一回去,他们谁也不能小看了咱们,这可是奇功一件!”
西风又想到了谭啸,不禁切齿痛恨道:
“妈的,这一次要抓到了谭啸小畜生,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常明嘘了一下道:“小声,有人来了!”
西风忙停住了口,一面把门开开,果见闻三巴提着一个小藤箱子,笑嘻嘻地道:
“陆大哥关照我,给二位换药来了。”
西风连道不敢不敢,一面把他让在了房中。闻三巴搁下了药箱,由内中找出了药物棉花还有包扎用的布条子,一面打量着二人的伤道:“二位头上伤是……”
西风脸一红道:“伤在耳朵……已好多了!”
闻三巴嘴里面假作同情的叹气,肚子里可是直想笑,遂把二人头上缠的布解开,见四只耳朵,全叫人给割了,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急忙憋住,改成皱眉道:
“怎么全是一样?妈的!这人手也真毒,哪里割不了单割耳朵!”
说着又忍不住想笑,因见二人面色已有怒容,没敢再多说,细细把伤口洗了,涂了一种白色的药膏,痛得二人直咧嘴,常明忍不住道:“兄弟!这是什么药?这样痛呀!”
闻三巴晃了一下头道:
“你老放心,这是陆大哥由桂老前辈处讨来的‘断玉膏’,灵验得很。”
西风不由一喜,对于“断玉膏”这种灵药,他倒是早就知道,知其功效能生人肉白骨,不由宽心大放,当时忍着痛道:“老弟!这药我知道,你多来点。”
闻三巴躬身道:“这还用你老嘱咐嘛!少不了。”
说着又在各人伤处涂了些,一面道:
“初涂上有些痛,随后有些发麻,以后就不觉得怎么了,七日之后可开布,伤口准能长上。”
说着小心用白布带子缠上。二人尽管两耳处痛如刀割,却仍不住地道谢,西风还后悔那只断手上石膏上得太早了;否则也来点断玉膏该多好。
闻三巴上好了药,整理好了药箱子,欠身笑道:
“二位千万请记住,不到时间,不可开布,否则一见风,药力失效不说,恐怕对伤口还有害。”
西风痛得咬着牙,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
常明更是在一边哼哼哈哈痛得直吸气,闻三巴走了以后,他忍不住道:
“妈的!这是啥药呀?简直把人给痛死了!哎……哎……哎哟!”
西风也来回地歪着脖子,却安慰常明道:
“药是好药,不过是真痛,唬!真受不了,唬!唬!”
闻三巴的话倒是不假,一阵剧痛之后,二人都感到双耳处泛出一阵麻酥酥的感觉。
虽然也同样不是好味道,可是比方才的那阵痛,却是好多了。二人恢复了平静,不再去管它了。
老闷在房子里,也不像回事,西风和常明就走到花园里,装作很悠闲的样子在散步。
小院里开着很美丽的花,有牡丹、仙人掌和芍药,尤其是后者,那么娇艳欲滴,一朵朵红得如同少女的芳唇,可是这些又怎能吸引他二人的注意呢!
美丽的依梨华穿着多褶的大裙子,一只手持着花剪,在花丛之中活泼得像一只小鸟,她远远地挑动着小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笑窝,对二人点头道:“客人早啊!”
常明忙弯腰回笑道:“哦,早……姑娘你起得真早啊!”
西风冷眼瞟着他,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时,那个哈萨克姑娘玉手轻拉着裙子,已经向二人跟前走来,翩翩如出水芙蓉,是那么的娇艳和多姿。西北虎常明几乎有些眼花缭乱了。对于这种世上罕见的美人儿,她那绰约风姿宛如玉树临风的美,常明只是在画上或是梦中见过,面对着对方轻颦浅笑,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之感。
“还早呢!”
那玉人说话了,用留有细白洁莹指甲的手指指了一下天道:“太阳都出来了!可不早了!”
西风虽是平素不近女色,可是人们审美的观念大都差不了多少,而好色、恶臭更是大家的通性,面对着这么一朵鲜花儿,要说是丝毫无动于衷,那可真是骗人!
西风也不禁暗暗叹了一声,心说好一个美人儿,可是这种欣赏欲的悠闲情致,立刻就为所触思到的可怕念头所取代了。他立刻想到一旦成为敌人之后的对方嘴脸,这种情绪就再也没有了。
他勉强地笑了笑道:“听说昨晚上这里出事了?”
依梨华一翻长长睫毛的眸子道:“可不是吗?听陆大哥说,关着的两个人跑了!”
常明闻言由不住脸红了,心中暗骂,妈的,西风真是没话说了,什么话说不了,单单提这件事,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其实西风比他聪明,他有意借此来掩饰自己,所谓“恶人先告状”就是这个道理。
依梨华似还想说什么,忽见一扇窗户被人推开道:“姑娘回来!”
依梨华吐了一下舌头,娇笑道:“失陪!师父在叫我呢!”
说着向二人点了点头,一只手抓着花就跑了。那扇窗户又关上了,西风看着常明轻轻哼了一声道:“看见没有!人家讨厌我们呢!”
西北虎常明冷笑了声道:“有一天要叫她知道我们的厉害!什么玩意儿!”
西风淡淡一笑,迈步走出花园。常明留恋地往那边小屋瞟了最后的一眼,也随着西风迈步而出。经此一来,连散步的兴头也没有了。
二人返回室内,静静地呆了一上午,好容易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见闻三巴由窗前出现,在外面抱了一下拳道:“陆大哥请二位吃饭。”
西风含笑道:“这真是太客气了!”
说着和常明踱出来。闻三巴往二人头上看了一眼,一缩脖子笑道:“二位老兄伤口不痛了吧?”
这一问,二人才觉得,双耳处果然非但不痛,竟连先时的“麻”也不大感觉得出了,只是热热的,好像贴着两块热膏药似的,于是相继点头道:“不痛了,谢谢老弟你啦!”
西风又问:“陆老弟今日请客还有别人么?”
闻三巴一边在前走着,一边点头道:
“怎会没有?桂老前辈,九老前辈,还有依大姑娘,热闹得很!”
西风向常明看了一眼,二人都不禁感到很紧张,他们在猜想这一顿饭是有用意的。
可是二人胸有城府,又属于“自作聪明”之流,他们认为在这一个回合里,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因此认为对方的任何部署都将“无济于事”。
在瞬息的紧张之后,二人立刻就“处之泰然”了,悄悄无言地随着闻三巴来至前厅。
在铺有绛色藏毡的讲究饭厅内,备有一桌丰盛的午宴,桌边环坐着几个人,当二人随着闻三巴步入时,这几个人都礼貌地站了起来。
长毛陆渊笑着迎了过来,大声道:
“失敬!失敬!二位快请入座,兄弟向二位介绍两位老前辈。”
二人早已看到,桌前含笑站着两个白发皤然的老人,一男一女,至于他二人的长相,西风已不陌生,常明可是首次会见,不禁吓了一跳,他真有些怀疑这一男一女都是新近才由坟墓里钻出来的。
那个相貌清癯的老头儿嘻嘻一笑,对二人伸出了手。常明和西风礼貌地握了一下,愈发觉得对方瘦得怕人;而且皮肉冷得怕人。
陆渊忙介绍道:“这位就是人称南海一鸥的桂大侠,桂老前辈!”
二人一齐躬身为礼,连道:“失敬!失敬!”
由这干瘪老头儿的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泛出的光芒,令二人不敢逼视。
陆渊又接着介绍那个形同僵尸疯婆似的老女人道:“这位是西藏一心岭太阳婆九子妹九老前辈!”
二人自然只好二次哈腰执后辈之礼。太阳婆桀桀一笑道:“请坐!请坐!主客来了,我们也好开席了!”
西风浅笑道:“后辈等来迟,有劳二位前辈及姑娘久候,实属罪不可恕。”
太阳婆已坐了下来,一面笑道:“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二人这才落坐。桂春明含笑向二人道:
“二位来时,正逢老夫外出有事,未及见面。方才听陆渊说二位匆匆才来,又要离开,这是为什么呢?何妨多玩几天再走,陆渊也不是外人。”
西风忙含笑道:
“后辈实因尚有要事,不能在此久留,以后有机会再图向老前辈面请教益吧!”
长毛陆渊含笑道:
“二位老哥请落坐,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坐!坐!”
西风和常明遂也不再客气,相继落坐,菜陆续地上来了。老实说,沙漠是个苦地方,再有钱的人也享受不到哪儿去,尤其是在吃食这一方面。可是眼前的一切,却不得不令二人大大感到惊讶了。
这一盘盘一钵钵香喷喷极为精美的菜肴,非但二人在西北沙漠甘凉道上未曾食过,就是当年远游中原时,也不曾吃过比这个更好的了。
这些色香味俱佳的菜,是被放在极为名贵的细瓷器皿之内,益发衬托出一种高贵的气质。二人都是绿林道上几经打过滚的人物了,可是桌面上有些菜,不要说吃,真是连名儿也叫不上来。
而陆渊这么一个土头土脑,论声望远不如二人,论功夫在整个沙漠里只能算是二流的角色,竟能有这种享受。尤其是仓促间准备已可立至,由此推想,他素日的享受是如何的奢侈浮华了。
当然,这种思维只是刹那之间,令二人感到妒恨不平。他们马上又想到,为什么陆渊昔日一再地对二人谦卑有礼,而却守定在这附近的地盘不再迁动,原来这儿竟是这么一个有油水的地方!二人于忌恨之余,内心也想好了,一旦事成之后,他们必定要在此地立庄扎寨重振旗鼓。二人几乎是一样的心思,可说是不谋而合了。
十七
酒过三巡,桂春明忽然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你们此行何去呢?”
西风咳了一声,吐出了一节鳝骨道:
“老前辈,我们是要去……去‘别失八里’,访一位世兄。”
桂春明点了点头,目光向桌上各人扫了一眼道:“很遗憾,要不然我们倒可同路了呢!”
西风肚内暗笑道:“你还当我不知你闹什么鬼呀!”
可是他仍然装着漠然无知的样子,故作惊讶道:“怎么,老前辈也要上路?”
“当然!”
南海一鸥微微一笑,用筷子指了各人一下道:
“我们都要走,有要紧的事;不过我们是去阿哈雅,和足下正好背道而驰。”
“来了!来了!正题儿来了!”西风肚子里这么说着,可是他依然装成奇怪的样子道:
“去……阿哈雅?你们都去?”
“大家都去!”这一次该轮着太阳婆说话了,她已经沉默了一会儿。
常明配合着西风表演道:“去阿哈雅做什么呢?”
桂春明一摆手道:“老弟!这是我们的秘密,恕不奉告。”
常明一抹脸,窘笑道:“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他和西风肚子里却很明白,这是他们故弄的文章,想暗借他们二人传话给晏星寒等,好令自己这边大举往阿哈雅集中,扑一个空,而他们却分两路一去哈密一去和阗,这真是好计。
“可是!老头子你们的心思白用了!”二人心中几乎都这么想着。
他们匆匆交换了一下目光,作了一个难以觉察的会心微笑,人总都是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有什么办法呢?
小伙计又上了一道名菜,是“荷叶粉蒸鸡”,这原是浙江的名菜,一层薄薄的荷叶被蒸得已经快烂了,用筷子一揭,现出酥酥的鸡肉,入口即烂,味道好极了。按说二人本可大快朵颐的,可是此刻他们偏偏没有这种心情,心中只是计算着如何应付眼前和未来。
这时,长毛陆渊微微笑道:
“二位老哥哥来时,我看未带行李,如此长行上路怕不大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