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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马蹄-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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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找死!”他口中这么叱着,双掌已搭在了晏小真双胯之上,随着向外一振腕子,晏小真就如同一个球似的被摔了出去。
  “噗”一声摔了出去,晏小真惨叫着,她的帽子摔掉了,宝剑也脱了手,头发技散开来。谭啸那沉实的掌力,虽伤在无关紧要之处,却已令她感到骨骸欲碎,几乎为之窒息。
  她一眼看见,父亲正在身边不远处爬行着,雪白的胡须上沾满了血,她忘了自己的伤痛,狂喊了一声:“爹!啊!爹爹……”
  她猛地扑了上去,抱住这个老人,用自己的身子遮着他,一面回头哭叫着:
  “谭啸,你杀吧!你……无情无义的东西……”她断断续续地说:
  “我知道,当初若不是我爹爹,你哪会活到今天,想不到你……”
  她哭着喘着,骂着叫着,用手搂着地上的老人。这情景,令心如铁石的谭啸心软了,他木然地站立在一边。
  他手中虽已抽出了那口精光四射的短剑,但见到这种情景,竟再也举不起来,忽然,他流泪了。
  他倏地收剑入匣,重重地在地上跺着脚,泪如雨下,大声喊道:“爷爷……爷爷……
  我……我……下不了手啊……”
  “小真!你走开……”地上的晏星寒说话了,“叫他下手吧!”
  “啊!爹爹……不行!不行啊!”她痛哭道:“要死我们一块死!”
  她回过脸大骂道:“谭啸!你下手呀!把我们都杀了呀!你这伪君子!”
  谭啸此刻心如刀割似的,他紧紧地咬着牙,怒目看着这父女两个,忽地面色惨变,长叹了一声,骤然回身腾纵而去。
  现在,只剩下当空一片黯淡的月光,晏小真断肠般地啼哭之声,仍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孩子!不要哭了……”晏星寒哑声说。
  “啊,爹爹!你老人家伤得重不重呀?”她跳起来,弯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父亲的伤,因为没有灯,她看不清楚,只看见满脸都是血。看到此,小真又忍不住哭了。
  她在一边拾起了剑,插回匣内,双手把父亲抱起来,这时才觉得自己两边大腿骨疼痛不堪,几乎连走都走不动了。
  她死命地支撑着,咬着牙,慢慢地往回走,绕过了那堵破墙,来到先前的天井里。
  晏星寒出气之声很重,而且不停地咳着:“这都是当年……当年……一念之仁……”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谁也不恨,只恨我……自己!”
  “爹!你不要再这么说了……唉!怎么连一盏灯也没有?”她摸着黑往前走,全身都痛,尤其是一双膝盖,大概流血了。
  而她那淌不完的泪,仍不停地顺着脸往下落着。这一刻,她的心可真是乱透了,伤心透了!
  “谁?”忽然,有人叱了一声,又说,“不答应,我,我可……可要用镖打你了!”
  晏小真不由怔了一下,晏星寒苦笑道:“不要紧,是铜锤罗!”
  他说着叫道:“罗广!”
  铜锤罗由一边跑了出来,吃惊地道:“啊!老爷子是你呀!你老这是……”
  晏小真泣道:“你就别问了,快抱着爹爹,我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啦?”
  铜锤罗忙由小真手中把晏星寒接过来,同时凑近了去看晏小真,奇怪道:“咦!小姐!是你呀!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是跟谁打架了?”
  晏小真哪有心跟他噜嗦,只叹道:“到房里再说吧……啊!”她身子向旁一歪,铜锤罗忙用膀子倚着她,算是没有倒下去。
  这一来铜锤罗可吓坏了,口中大声叫:“来……来人哪!”
  晏小真一挺腰道:“不要叫人!”
  三个人总算回到房子里。铜锤罗把晏星寒小心地扶上床,找着火把灯燃上,吓得他瞪大了眼道:“你老这是伤在哪儿啦?好家伙,这血!”
  说着又回头去看晏小真,小真抖颤颤地站起来,紧紧咬着牙说:
  “我不要紧,伤不重,一两天就能好的,只是父亲……”
  说着她的泪又淌下来了,一下扑到床边,哭道:
  “爹!你自己说个方子吧,叫铜锤罗给你抓药去。”
  “不要哭!”晏星寒忽然睁大了眼道:“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
  小真慢慢地抬起了头,注视着父亲。铜锤罗在一边直搓手:
  “这是谁干的?小姐你告诉我,我去拿铜锤去!”
  小真冷冷笑道:
  “你不要多说,是谭啸,他已经走了!”
  一听到是谭啸,铜锤罗吓得“通”一声,就坐在椅子上了,一个劲地翻着白眼。
  这时候,晏星寒喘得很厉害,他对女儿说:
  “谭啸竟学成了这么一身好功夫。唉!我们竟不知道!我好恨!好恨!”
  他用力地咬着牙,眼睛瞪得像鸡蛋一样大,衬着他满脸的血,看来真是吓人之极。
  “爹……”小真一面抽搐着,一面抹着泪说:
  “你总得先开个方子,叫铜锤罗去抓药呀!”
  “没有用了……”这个一向倔强的老人,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屋顶,苦笑道:“这地方哪里会有药店?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爹!你快说呀?”
  “除非你剑芒师伯在,她可以用雷火金针救我一命,可是……她却不在此……”
  小真怔怔地道:“我可以背着你,我们找她去。”
  晏星寒闭上眸子,苦笑了笑。小真回头问铜锤罗道:“剑芒大师去哪里了,你知道吧?”
  铜锤罗呆呆地道:“往西走了,和西风一块去的!”
  小真不清楚西风是谁,可是她已没时间多问了,虽然她身上带着伤,可是想到父亲的性命,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忽然由位子上站起来,咬着牙说:
  “铜锤罗,你去叫店家备马,我们这就带着爹爹走!”
  铜锤罗一愣,哧哧地道:
  “大师也许就要回来了,她老人家回来没人怎么办?”
  小真冷冷一笑:
  “父亲的伤怎么能拖?你可以留在这里,如果剑芒师伯回来,你就叫她往西追我们去!”
  铜锤罗又挤了一下眼,虽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办法,可是晏老爷子的伤势,也真是不能拖。他只得慌慌张张地往前院赶去,准备马匹。
  “孩子!没有什么用了!”晏星寒在铜锤罗走了之后叹息道:
  “我们找不到他们的……”
  晏小真坐在位子上,撕破了衣服,包扎着膝上的伤,她不哭了,显得很有勇气的样子说:“不论如何,我们追下去,总比在这里等死好!”
  她站起来挺了挺腰,虽是酸痛难当,可是勇气给她带来了力量,她一定要挣这一口气,一定要救活父亲。她在一边找了一块毛巾,先把脸擦了一下,把晏星寒脸上的血也擦干净,又找了一块绸子,把头发扎紧。
  晏星寒在床上看着她,不禁一阵心酸,咽哽地道:
  “姑娘!爹过去对不起你,你是个有志气的好女儿……我错待了你……”
  晏小真红着眼圈,难受地说:
  “你老干吗还说这些?过去,女儿也……也不对……不该对他……”
  说到此,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噙着泪,用力地跺了一脚道:
  “女儿一辈子也不再理他了……他的心真比狼还狠!”
  停了一会儿,又黯然道:“等爹爹伤好了,咱们回肃州去,女儿一辈子跟妈吃斋念佛……”她擦了一下泪说:“我哪里也不去了!”
  晏星寒长叹了一声,悲声道:
  “孩子话……吃斋念佛是老妈妈的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行?”
  可笑他虽是纵横南北的大英雄,对于儿女之间的私情,却了解得那么少。他以为,感情也像一般东西一样,是可以随便丢掉的,因此对女儿内心的创伤悲痛,他不十分清楚,即使有,他也认为那是暂时的,不消多久就会淡忘了。
  晏小真这个女孩子,个性偏偏强硬得很,凡是她认定的事,她必定要达到。有时候她的意志和力量,令人惊异,当她认为伤心无济于事时,她就再也不流一滴眼泪,而且真正做得到。
  现在她痴痴地坐在一边,没有哭,也没有流泪,看着自己那一双弓鞋,衬着一身男人的衣服,显得太不伦不类了,她站起来说:
  “爹爹,你等一等,我换了衣服就来,我们连夜赶下去。”
  “那是没有什么用的,孩子!”晏星寒叹了一声。
  晏小真没有答话,匆匆出去了,她忍着两腿的酸痛,回到了自己房内,干脆也不伪装了。伪装的目的,原本是不想令父亲和谭啸发现自己,现在既然到了这步田地,还装个什么劲?
  她换上了一套紫色的紧身绸衣,把宝剑系在背后,把头发扎了一下,提着行李,往外走去。
  一出门,就看见铜锤罗和店主斯特巴打着灯笼走过来。
  铜锤罗扯着嗓子道:“小姐,马已备好了,这就走么?”
  晏小真点了点头说:“马上就走!”
  斯特巴睁着一双火眼,上下打量着小真,满脸纳罕地道:“你……原来是……”
  铜锤罗一巴掌,把他推得向前一跄,说:“少问!快走!”
  斯特巴可真弄不清,这几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先前后院里打架,他已知道,把他吓得了不得,连看也不敢看;再被铜锤罗一阵吓唬,他更害怕了。这时一肚子狐疑,打着灯笼,颤抖抖地领着二人,来到了后院,一进晏星寒的房门,他吓得脸都白了,“啊呀”叫了一声:
  “啊!老太爷这是……是怎么啦?”
  “少问!”
  铜锤罗又叱了一声,指挥着他说:“你在前面照路,快走!”
  斯特巴怔了一下,讷讷道:“钱……店钱还没有给呢。”
  铜锤罗又一瞪眼,小真放下一小块金子道:“这是店钱,我们只走两个人……”用手一指铜锤罗道:“他不走。”
  斯特巴收下了钱,心里才算一块石头落下地,他干笑着,连连弯腰,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铜锤罗小心地把天马行空搀起来。
  这一近看,晏小真可真吓了一跳,只见老善人面如金纸,胡子上挂着鲜红的血。他苦笑道:
  “不要费事了,我不行了,叫我死在这里吧!”
  “爹,你不要这么说……你老人家不会死。”晏小真安慰他说,一面分出一只手搀着他。晏星寒口中兀自喃喃地说:“不行了,叫我死在这里吧!哎!”
  一边说着一边大声地咳嗽,可是他哪能真的这么甘心死去呢?
  到了门口,斯特巴把简单的行李拴在马鞍子上,小真要背着晏星寒;可是这老头子很倔强,说什么也不要,非要坚持自己上马不可。小真没办法,只好扶他上了那匹枣红色的大马。
  晏星寒在马背上还硬挺着腰干,说:“行,就这么走吧!”
  晏小真怜惜地道:
  “爹爹!你老人家可不要勉强,要是路上不得劲,咱们就停下来歇一会儿。”
  老善人眼睛瞪得大极了,忽然大叫道:
  “谭啸小辈,你出来,咱们再战个死活……”
  说到此,忍不住一阵咳嗽,又低下了头。铜锤罗在一边重重地叹道:
  “老爷子,你老这是干嘛?你老是金玉的身子,犯得着与他那穷小子拼吗?”
  他又皱着眉说:
  “还是那句话,身子要紧,你老往开处想,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
  晏小真也噙着泪说:“谭啸不会在这里了,他一定走了。”
  晏星寒嘿嘿冷笑着,身子在马上,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铜锤罗赶忙伸一只手扶着他,老善人大声道:“他没有真功夫……不知在哪里偷学的几手怪招式……我不服气……”
  铜锤罗在心里说:“不服气?再不服气,你的老命也保不住了。”
  可是表面上却装成很附和的表情,连连骂道:“这还用说吗?要是讲真功夫,他简直是鸡子儿往石头上砸嘛!还是那句话,你老是金子宝石的身子,犯不着跟他斗,等见着剑芒大师父,再拿个主意,还怕制不死他?”
  晏小真也点头说:“铜锤罗说得对,你老还是身体要紧,我们先找到剑芒师怕再说。”
  她说着上了马,铜锤罗用手往前指着路,小真陪在父亲马旁,慢慢往前走了下去。
  这父女两个,踏着月色,马不停蹄地往下走,约有半个时辰工夫,也不知来到什么地方,只见两边全是青葱葱的峻岭高山,夜风吹来,感到有些冷了。
  天马行空晏星寒忍了一段,到了此时,却实在挺不住了,他喘得很厉害,仍死命撑住身子。
  晏小真微觉有异,道:“爹爹,下来歇歇吧!”
  晏星寒刚一开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骨碌”栽下马来,顿时人事不省。小真大吃一惊,忙跳下马,一时急得哭了。
  她抱着父亲,在附近草地坐下来,匆匆铺上一层毛毡,把晏星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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