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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应该还在谷下和各处出路搜寻着老少二人的尸体或者是踪迹。这处燕山绝壁光滑如镜,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有人会跳下山崖却能稳稳地站住,更没有人能想到,有人能够沿着这些光滑湿漉的山壁向上爬去。
范闲整个人地身体像一张纸般紧紧贴在山壁上,身后全是浓浓晨间山雾,有效地遮住他的身形,就算有人在对面地山壁上,也无法发现有人正像个壁虎般向上缓缓爬行。
在澹州的时候,从十二岁到十六岁,他足足有四年的时间就耗在自己真气的体外操控上,这是一种极其愚蠢的修行方式,但是五竹不管他,他自己也练的不亦乐乎,不料在后来范闲的人生中,竟然帮了他这么多的大忙。
如壁虎般爬行,如蛇般紧贴,他小心翼翼地向上向上再向上,面无表情,麻黄丸的药效早就褪的一干二净,他的真气有些虚乏,所以不敢大意。
……
……
浅草微动,一只手攀住了绝壁旁的石头,一个浑身笼在黑色夜行衣里的人像幽灵般从山谷里爬了起来。
帽子遮住了范闲的脸颊,他回首望去,只见山谷里一片幽静,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片刻后,他心头一动,视线隔着重重晨雾,望向那边的山林,却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总觉着,那边似乎有人正望着自己,那人的目光宛若实质一般盯着自己。
范闲微微低首,转身,不思考,也不及思考,像道黑箭一般扎进了浓雾之中,向着京城的方向跑去。
而在京城使团别院之外,高达手握长刀,双目如猛虎般圆瞪,看着院前的那些人。少爷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出门,所有北齐官员的拜访都被拒之门外,但今天一大早,便有锦衣卫的人来传宫中的旨意,说是那位年轻皇帝陛下要传范闲入宫闲叙。
没有几个人知道范闲并不在使团中。锦衣卫指挥使沈重希望范闲不在使团中,但是一夜大索,竟是没有找到范闲的尸体,所以北齐方面终于动了疑心,所以很迫切地想确认范闲究竟是在哪里。
谁知南庆人竟是如此蛮横不讲理,借口范正使大醉,硬生生阻止了北齐官员进入使团。冲突即将暴发,而此时,街口却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不是扫大街,是脚步声,北齐众人大喜。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九十章 怎么又白了?
上京的清晨在今天竟是显得如此热闹,使团门口竟是来了好几拔人,北齐官员与锦衣卫齐齐让开了一条道路,恭敬无比地半低下身子,对着那位“款款”行来的姑娘行了一礼:“见过海棠姑娘。”
海棠双眼惺松,似乎是没怎么睡醒,她的双手还是插在花衣服的两个大口袋里,打了个呵欠,问道:“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有位官员赶紧上来回禀道:“下官奉旨,前来请南庆正使范闲大人入宫,但是范大人这位护卫却怎么也不肯通报。”
又有锦衣卫与鸿胪寺的官员上来报出来意,总之都是要见范闲一面。
海棠微微一怔,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两天里上京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眼神里略有一丝惘然,说道:“为什么不通报?”
虎卫高达知道面前这女子看着像村姑,但实际上却是北齐的重要人物,更关键是使团在上京的这些天,少爷经常与这位奇女子在街上逛着,所以不敢怠慢,上前沉声说道:“大人昨日饮多了,所以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不好打扰。”
海棠略沉吟少许后,轻声说道:“让我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她便往使团的正门里走去。这些天她经常到使团来找范闲,所以使团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海棠姑娘的到来,见她迈步向里走去,站在石阶上的林文不由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也不敢拦阻。
高达却是一心护主,眉头一皱。手握住了长刀布柄,拦在了海棠的身前,沉声道:“姑娘……嗯!”
最后的尾音变成了一声闷哼!
海棠没有出手,只是微微转了转身子。那双似乎永远懒得离开地面地布鞋,沙沙响着,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人已经到了高达的身后。
高达蕴积许久的真气在这一刻找不到了渲泄地渠道,双肩微微一颤,双眼中精芒暴盛。
海棠微笑,回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张平常无奇的脸上闪现了一丝莫名的神采:“我和范闲是朋友,想来他此时会愿意见到我。”
她的手掌将将落到高达肩上的时候,一道柔和至极的暖流递了过去。
高达缓缓闭上了双眼。右手虎口用力,长刀在身旁棱棱响着一转,狠狠地戳入了脚畔的石地板中。碎石微乱,刀尖入地三寸有余!
在这一照面间,高达虽然身手极其高明,但依然及不上海棠的境界,更何况对方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所以竟是没有办法出招,便吃了个闷亏。
高达知道拦不住海棠,却也不肯让屋中地“少爷”单独面对海棠。所以黑着一张脸,转身跟在那个摇啊摇的身影后入了院子。
后方北齐的官员锦衣卫识趣地没有跟上,只要海棠姑娘确认范闲究竟是不是在房中就成了,自己这些人,何必去冒险。
“海棠姑娘早安。”端着淡盐水,手拿微型狼牙棒地王启年满嘴沫子,出现在海棠必经的庭院长廊之上,这位范闲的心腹见过海棠几面,也算熟悉。
海棠微微一笑。知道对方是来拖时间的,却也并不着急,说道:“王大人手上拿是什么?”
王启年将那“微型狼牙棒”从嘴里拿了出来,伸到海棠的面前,呵呵笑着说道:“我家大人发明地牙刷。”
“牙刷?”海棠微微一怔,说道:“刷牙?”
“是啊。”
“为什么不用杨柳枝?”
“因为这家伙儿好用,软和,刷的细腻。”王启年讨好说道,这时候才发现将与自己的臭嘴接触过地牙刷搁在海棠姑娘的面前,是件大不敬的事情,赶紧收了回来,连连请罪。
海棠满面苦笑,摇了摇头,往里走去。王启年将碗和那家什扔给下属,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快四十的人了,跑的比兔子还要快些,一面走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海棠姑娘聊着天,又道范大人昨日饮酒过度,这时候只怕还在歇息,姑娘待会儿再来如何?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大清早的,海棠忽然出现在使团,当然不可能是路过,她是一定要看见范闲的。
……
……
行廊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身影朝着二人望来。海棠有所触动,转头望去,眼瞳里不由弥漫出一丝寒意:“原来是云大才子。”
言冰云看得出来这位苦荷的关门弟子心情不大好,他虽然已经被锦衣卫放了出来但但一向小心地潜居在后宅,就是不想刺激到北齐地官百员百姓。他入狱之前,正是海棠回到皇宫的时候,也曾经以云大才子的身份见过一面,今日与海棠照面,不免有些几分尴尬,沉默地退了回去。
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木门,海棠的眉头皱了皱,伸手去推。
她是位姑娘家,虽然大家都知道她与范闲有几分交情,但是就这般去推门,不免也有些不合礼数。王启年唬了一跳,便要去拦在门前,但是他的轻功是极好的,旁的本领与这位天之娇女,却有十八层天的差距,一道劲风拂过,那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王启年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海棠静静地看着屋内那张大床,忽然开口说道:“王大人,你退下吧。”
王启年没有动。
一个有些疲惫,有些寒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王启年,你退下。”
王启年深吸一口气,眼中现出一抹喜意,马上回复平静,躬身道:“是,范大人。”
……
……
海棠轻迈莲步而入,身后木门无风而闭,她似乎并不怎么意外,也不怎么着急,从桌上取出茶壶,往杯里微倾了杯冷茶,浅浅啜着,然后坐到了那张大床旁边的圆凳上。
大床之上,锦被之中,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范闲双眼微含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村姑,片刻之后,说道:“你就准备一直这么看下去。”
海棠伸手掌掩住嘴唇,打了个呵欠说道:“如果不是太后请我来瞧瞧,你当我乐意大清早地来看你的丑态?”
范闲笑着说道:“对于自己的容貌,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但也知道与丑这个字没有什么关系。”他低头看了一眼后说道:“我相信,她也不是个丑人。”
在大被之下,范闲拉开衣襟的赤裸胸膛中,正伏着一位长发如黑瀑般的柔媚女子。
“喝花酒喝了一天一夜。”海棠似乎像看不见他怀中的女人一般,又打了个呵欠,“也不算什么很漂亮的模样。”
“你就准备一直这么看下去?”
“我看范大人似乎没有阻止我观看的意思。”海棠微笑说道。
终究还是范闲窘了起来,说道:“烦请姑娘暂避一二,也好让我怀中这位姑娘穿好衣衫。”他平静说道:“姑娘可以不用给我面子,但总要给姑娘面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
……
那名歌伎收拾好后,犹有不舍地回头望了范闲一眼,那目光中的微怨微羞微媚,让范闲在心中大赞她的演技。歌伎又略带一丝敬畏地向海棠行了一礼,便拉起裙裾的下摆,小碎步退出房去,只留下了海棠与范闲两个人。
范闲依然躺在床上,双手搁在脑后,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被海棠瞧了个精光。
海棠也直是位妙人,既不故作羞态,也不出言呵斥,就像床上那位年景男子是块木头般视若无睹,直接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上京发生了什么事?”
范闲微微一怔,片刻后却笑了起来:“算了,我也懒得与你做这些言语上的功夫。我既然身在上京,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上杉虎这次亏了一批下属,肖恩也被你们杀了,相信你的老师一定会很开心,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海棠静静望着他,那目光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但范闲却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犹自微笑道:“不错,我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所以为了避嫌,我只好把自己关在使团里两天,我相信姑娘能理解。”
海棠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先前在庭院间,借着王启年的拖延,她已经给了范闲足够的时间,谁也不知道海棠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做。
既然范闲在使团里,海棠知道也再问不出什么,眼前这个看似清美的南方年轻官员,实际上是位行事滴水不漏的人物,自然不会被自己捉住什么马脚。
她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大口袋里,忽然饶有兴致看了范闲赤裸上身两眼。范闲暗运霸道真气,那张清美的脸很应景的红了起来。
“脸红什么?”海棠笑眯眯问道。
“容光焕发。”范闲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危险正在接近,一天两夜的精神损耗,让他的面色马上变得煞白。
“怎么又白了?”
范闲深吸一口气,微笑说道:“春宵令人苦。”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九十一章 何来意闲闲?
“不是春宵苦短吗?”
“太长也是苦处。”
……
……
“你做的牙刷……我要一个。”
范闲愣住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苦笑道:“据我所知,秀水街上也有卖的。”
海棠微笑道:“没你做的好。”
“谢谢夸奖。”
“没有想到你这位权贵子弟,居然愿意将心思放在这些地方。”海棠看着范闲,似乎是想重新视这个人。
范闲缓缓闭上眼睛,说道:“关于我,你了解的显然还不够多。”
海棠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过我只了解太后寿诞之后,你就要回国,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办?”
范闲双眼根本懒得抬一下,说道:“等我睡好了,我来找你聊聊。”
海棠皱眉说道:“如此甚好。”
范闲忽然睁开双眼,说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想多聊。”
“告辞。”海棠第一次见到范闲表现出这种冷淡,却没有丝毫反应,干净利落地离房而去。
范闲躺在那张大床上,明明已经困极,却是始终无法睡去,他的表情看似平静,脑中却是一片混沌,没有足够的时间,他根本无法消化掉昨夜的所闻所感。他睁着那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