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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唔……!”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重现的回忆里,只有恨意。
拉克丝担心的靠过来,基拉颤抖着看着她。
“我……跟阿斯兰交战……”
拉克丝睁大眼睛。
对。
怀着那么深的恨意,发泄仇杀的对象——是阿斯兰。
那股罪恶感令他胆颤心惊。
“——之后……应该、死了啊……”
他想起爆炸的闪光。那场火应该把自己烧死了。那才应该是正确的结果……
“基拉……”
拉克丝伸出柔软的手,轻轻包裹住基拉的手。感受到这股温暖,他的泪水潸然落下。
——好痛……
全身都在痛。椎心的痛。托尔死了。他是想救我而死的。我没能保护他。我也杀了人。杀了阿斯兰的朋友。
痛。
阿斯兰的憎恶,自己的恨意,刺得周身一阵阵疼痛。
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沾湿了他和拉克丝的手。
“我……控制不了……”
咬着牙关,忍着痛楚。含糊而挣扎。
“我……杀了他的伙伴……”
在眼前四散的MS;阿斯兰悲恸的声音,呼唤着那个驾驶员的名字——“阿斯兰、杀了、我的……朋友……”
眨眼间碎裂的驾驶舱,朋友的鲜血随破片四溅——急迫的呼吸像要刨进他的胸口,基拉几乎是呻吟着。
“所以……”
满心只想要对方的死,于是……
——我也应该、死了才是……!
这时拉克丝平静的问:“你想杀了阿斯兰,是吗……?”
基拉抬起泪水模糊的视线,望向身旁的少女。他想,就算受她严词相向也罢。阿斯兰是她的未婚夫啊。
她的脸上却没出现不可置信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震惊,或对朋友互相残杀的嫌恶。只有一丝阴影掠过那温柔而包容的表情,清亮得近乎冷澈的眼神,依旧直视着基拉。
“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是吗……?”
她平静而坦然的说:“——既然这是战争。”
基拉感到震惊。越发端详起她的脸。她既不责怪也不宽宥,但却意有所指。
“我想你们都是奉命和敌人交战的……。不对吗?”
——敌人……
我是、你的、敌人……
他曾经这么说给自己听。基拉愕然的咀嚼着这句话。
“敌……人……”
穆说过,我们不是杀人凶手!我们是在打仗!
所以……就是无可奈何吗?
因为不杀人就无法保护人,因为是战争,因为是敌人……
所以基拉和阿斯兰——朋友和朋友互相残杀,也是无可奈何……
——就是因为这样吗……?
他的心中卷起激烈的疑念,久久无法平息。
稍稍镇定下来后,基拉明白自己正在“plant”上。原本在地球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作战、应该战死了的自己,为什么会——。负伤已然非同小可的他,头脑又陷入混乱,要理解还得花点时间。
听起来,自己的获救好像是一连串的偶然。马尔奇欧导师的传道所就在那座小岛上,而当时正好有个废物商到岛上去找他,无巧不巧地遇上了基拉与阿斯兰的战斗。那个人从搁浅的架驶舱里救出了负伤的基拉,并将他送到马尔奇欧处。最幸运的是,在第一时间救他的人非常善于处理机械。正因为职业身份使然,那人才能紧急打开逃生口,否则防护舱门和驾驶装虽能保护基拉免于被炸死,却也极可能将他困在过热的驾驶舱里,慢慢被闷烧而死。
之后,正好应邀到“plant”协商和平会谈的马尔奇欧隐瞒了基拉的身份,将他带到了这栋克莱因府邸。南太泙洋的一座孤岛毕竟无法妥善的治疗伤势;不过他之所以费心带着基拉同行,据说是因为听拉克丝提起过基拉的事,因而对他颇有兴趣。
“——快到下雨时间了。”
基拉正出神的望着海面,听到声音便转过头去。拉克丝捧着茶具,微微笑着。
“要不要进来喝茶?”
基拉依言走回日光室。
虽然明白这里不是天堂,但对基拉来说,也和乐园相去不远。时光缓缓流逝,这儿是如此静谧淳美。没有人命令他做或不做什么,也没有人命令他去厮杀————这是个没有战争的地方。
基拉整日或远眺碧海,或与拉克丝默默的喝点茶,要不就听她说些花儿的名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没有自己想做的事。也许是觉得自己是个早已死了的人吧。
尽管如此,过去的自我还是不时追上来,用黑影胁迫他。每当想起托尔,眼泪就不听使唤的流下。这时总有拉克丝陪在他的身旁,温柔的守着他。
“你的梦总是好悲伤呢……”
某一天,她看着流泪的基拉,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说也奇怪,在她面前,基拉就觉得自己不用表现得坚强、不用尽善尽美。拉克丝陪在他身旁虽是乐此不疲,却也不致于过份关切到令他不自在的地步。
“……是啊。”
基拉答道。
“太多人死去……我自己也……杀了好多人……”
泪水不停的滑落。拉克丝伸手轻抚基拉的头发。
“因为你那么做而守住的,应该也很多吧……?”
她对他无所求,只是陈述事实。既不是暂时的安慰,也不是善意的谎言;甚至她也不说任何鼓励的话。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基拉如是想。事后回想起来,原来她只是支持着基拉,并静静等待着。
等待他自己觉醒、再出发的那一刻————雨开始下。
日光室里已经放了一张小巧的茶几,上面有三人份的茶杯和手工制点心等。屋里除了基拉和拉克丝外,马尔奇欧也来了。注视着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基拉忽地喃喃自语。
“真不可思议……”
“嗯?”
正坐在日光室地上与粉红色哈罗玩游戏的拉克丝,这时抬起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只是个突然浮现心头的疑问。于是拉克丝反问道。
“你想在哪里呢?基拉。”
被她这么一问,基拉便迎望着雨色的天空。友蒙蒙的世界,似乎正像他漠然无从的自我。他嗫嚅道:“……我不知道。”
“你不喜欢这里吗?”
基拉回头。
“我在这里……究竟好不好……”
听见这番带着迷惘的自问,拉克丝却笑得如花般灿烂。
“若是问我,我会说‘当然好哇!’。”
这里确实和平而美丽,是个让心灵休憩的地方。还有拉克丝也在。待在这里,就不再有战争的恐怖,也不会感受到只身处在自然人之中的孤独了。如果这里就是那“应许之地”,不知该有多好。可是——他总觉得,不是这里……
这时,马尔奇欧开口了。
“该往何处去,该做什么事,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明白的……”
盲眼的导师说着,低沉的嗓音彷佛能镇定人心。
“正因为你们是‘拥有种子的人’——”
“——就是这样。”
拉克丝接完马尔奇欧的话,天真无邪地笑看着基拉。
“拥有种子的人”——马尔奇欧之前也用这个名词称呼过基拉。但他指的好像不只是基拉一个人。马尔奇欧是个民间的宗教家,这个名词大概和他的思想有关吧。
就像其它没有宗教信仰的家庭长大的小孩一样,基拉会不自觉地和这样的马尔奇欧保持距离。这个人特有的宁静存在感,虽然隐隐约约吸引着基拉的心灵,但对信仰本身却有一种抗拒,不愿自己太投入而导致幻灭。所以,他也从没有问过那个名词的意思。
基拉在茶几前坐下,拉克丝为他倒茶时,日光室的门打开,西盖尔·克莱因走了进来。基拉和这位宅邸的主人已经见过几次面,知道他卸下了最高评议会议长的头衔、将职位让给阿斯兰的父亲后,并没有继续担任任何政治职务,但目前仍有相当的影响力。不过,这位绅士的礼仪端正,举止亲和,一点也不像政坛人士。他先问过基拉的身体状况,继对马尔奇欧说:“导师,还是不行啊。任何往地球去的宇宙飞船,现在都完全拿不到出航许可了,您的航天飞机也是……”
和平协商因失败而告终,马尔奇欧便打算回地球去。但受到“割喉作战”的影响,航天飞机似乎无法成行。
“那也没办法了。孩子们或许会等得心急吧,不过能多些时间跟拉克丝一起,我也很高兴。”
“我也是呢,导师。”
一个传呼声打断了这段平和的谈话。日光室的某一面玻璃切换成了显示屏。
“西盖尔先生,有艾琳·卡纳巴议员传来的通讯。”
执事恭敬的说完,屏幕便切换到外线通讯,一个神情焦燥的年轻女性出现在画面上。
“西盖尔·克莱因!我们被萨拉给骗了!”
等不及问候就急急丢出的这么一句,惊得西盖尔探出身子。
“‘割喉作战’的目标不是巴拿马——”
紧接着的那个地名,听在基拉的耳里,犹如脑门上挨了重重一击。
“——是阿拉斯加!”
“你说什么?”
基拉听着他们之后的对话依然急切,声音却倏地缈远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杯子滑落。
“基拉……”
拉克丝担心地轻触他的肩膀。基拉也没看她,只是不住的发抖。
阿拉斯加——!
这个曾在他口中重复过无数次的地名。
基拉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处在不真实的祥和感中。如今应该已抵达那个地名的那些脸孔,一张张在他眼浮现;来到这里的数日间,他竟然一次也没有回想过——但在同时,慑人的恐慌却猛然袭来。他抓着自己的睡衣领口,呼吸急促。
——不要……不要……!
精神上的排斥反应,令他无法呼吸。
一切又要重复吗?杀戳、被杀的痛楚;孤独和憎恶主宰下犹如噬血野兽般的厮杀——那段如梦般的日子——?
——我不要!
可是——在这份惊惧之中,基拉却也同时清楚了。
清楚了“应许之地”在何方……
雨停了。基拉像个小孩般的将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着乌云逐渐退去的天空和雨后青翠欲滴的庭园。拉克丝从身后叫他。
“基拉……?”
这是个如此宁静美丽的地方,若是能待下来,真不知该有多好……
基拉却还是转过身去,对她说。
“……我要走了。”
拉克丝看着他的脸,彷佛早已预知他会这么说。
“……你要去哪里呢?”
她天真无邪的轻侧着头问道。与其说问,不如说是确认。
“到地球……我得回去。”
基拉慢慢的答道。想不到拉克丝却予以反诘,用她一贯乖巧却隐含冷酷的口吻——“为什么?你一个人回去,战争也不会结束呀。”
这也是事实。尤其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武器,甚至也无法降落到地球上时,纵使千方百计的回去了,肯定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总是为基拉举出事实——只有事实,没有别的。所以基拉不会自艾自怜、不会恨自己;不会放纵自己逃避在那样的感伤里。
“虽说我‘什么也不能做’,可是什么都不做,更一事无成啊……”
他在平和的决心中回答拉克丝。
“什么也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结束……”
默不作声将无法传达。只有高声喊叫,才能让人听见他的话。
是的。于是他选择挺身而出,迈出自己的步伐。
因为“应许之地”不在这里——拉克丝平静的直视着基拉。
“你还要和扎夫特交战吗……?”
基拉摇摇头。
“……那么,是跟地球军?”
他又摇摇头。
“我以前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非得和什么作战不可……”
说这话时,他微笑的看着少女美丽的眼睛。
“然后……我觉得有一点明白了……”
听到这儿,拉克丝才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是战争,为了保护自己的阵营,当然不得不杀戳;因为敌对,就算是相爱的人,也不得不交战。这是无可奈何的必然——所以他要分清楚。若是无法区分清楚,就没法在战场上求生存了。
但是,那就能抵消夺人性命之罪吗?
就能将与朋友交战正当化吗?
只因为一个“敌对”的理由。处在战争中,就不得不杀戳——仅仅如此?
那么……就是理由错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偏偏仍在历经战争、杀害、被杀、互相伤害和痛苦之后,基拉才能走回这个原点。
两人不发一语的相视良久。就像分享着灵魂似的,有一股不可思议的亲切感填补着这段沉默。
过了一会儿,拉克丝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