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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地呢喃,声音那么轻,被风吹散。辛和听不见。听见了又如何,她已经来了,这是一条祭祖的路,来了,就回不去。
辛和的注意力被一枝鲜嫩招摇的花吸引了。
一枝花,从墙的另一端探过来,不是出墙的红杏,那是什么?
极力舒展的枝脉,优雅袅娜的碧叶,青绿色的花蕾外沿散散地张开几绺花序。红色,像血一样红色的液体,被根从泥土里吸收,传输到枝丫,传输到花蕾中的胚珠,撑破花的子房,从花芯最深处流淌出来!
沿着细细长长的花瓣,一点一点侵蚀,一点一点浸透,然后,在花瓣的顶端莞尔一笑,猛一沉身,再一弹,轻轻巧巧地落到辛和的眉心。
辛和的眼睛被天光灼得生疼,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一点殷红,是花汁,还是血?
源源不断地擦,源源不断地流。所有的纸巾都被浸透了。那液体,仍然从她右手的无名指尖涌出来。
辛和不知所措。
她仿佛听见笑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似笑,似哭,似怒,似悲。
尖细的。
如针。
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双耳。在她的耳室里形成了有形有质的怨灵,恶毒地拨动着她的脑神经,一边发出尖细的笑声,刺得她全身止不住颤抖。
笑声在她耳朵里回荡。
她的耳膜在疼。
她的头在疼。
那怨灵钻进了她的头颅,在她脑子里乱撞!
怨灵越长越大。
辛和的脑袋也越撑越大。
辛和痛苦地按紧太阳穴,却一点也无法制止这种胀痛。胀痛,整个头颅,整个脑袋里都只有这一种感觉,无法思考,无法感知,无法表意。
突然,一切的胀痛感都消失了,头又恢复了以前的大小。
辛和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
她知道为什么不再痛了。她的脸,血管,皮肤,都碎了。像摔在地上的薄胎瓷娃娃,碎裂开来。
血,再一次涌出来,浸润花瓣一样浸透了辛和的脸。怨灵,终于因她脸部的碎裂而得以释放,得以重生。
辛和的眼睛在离开眼眶的那一霎那,终于有机会看清它的脸。
那是一张漆黑的脸,没有光,也没有色彩,甚至看不见眉目和口鼻。
精致的外部轮廓昭示了它的性别。是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白发,千丝万缕地铺张开来,纠缠在她的身后。
这样一张突然爆出的脸,蓦地张大在辛和的眼前,但是她无力尖叫。
辛和的血,顺着女人的白头发,慢慢地,慢慢地,流逝。
女人一直盯着辛和笑。怨极的眼睛凸出来,血丝红得发紫,和别的一些青碧色的血脉交织着,网住她扩张的眼白。
张开嘴,吐出细长的舌头。
不,不是舌头!
那东西是分叉的,仿佛活物一样卷住了辛和散飞出去的眼球。勾进嘴里,轻轻一咬,汁水横飞。女人露出享受一般的神情。
人如蛇,舌如信。毒涎散了漫天。
辛和作呕。她的五官已经碎裂,唯一能支配的,只有嘴。可惜,就当她“啊”地一声叫出来的时候,柔软的嘴唇和舌齿,霎那间化成齑粉,散到风里。
辛和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睁开眼睛却看见陈悦。
第73章:3
【申明:本章和上面一章内容相差不大,可能是作者只是稍作修改,贴错了章节,直接贴下一章了,不想看的大大们可以直接跳过。。。。
手机又在震动,蓝光在阳光后的阴影地里一闪一闪。
接听。是辛然。不说话,听筒边一片急促的喘息被电波稀释殆尽。彼端嘈杂,依稀可以听见陈悦的声音,素来镇定的陈悦,惊慌失措。
“辛和,快来!”陈悦抢过辛然的手机,说话时微微颤抖。
“呃?”辛和诧异,不安。
陈悦没有回答,跟旁边人说:“把门关上!”
“怎么了?陈悦?”辛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躁。
没有人回答,一道尖刻的女声,似乎是辛然。手机啪地摔到地上。匆忙的脚步声。陈悦不住地安慰,女人在他怀里挣扎,哭泣。
辛和赶去草鞋湾,原本下一个路口下车直走就到青藤陶吧,但车下了桥,忽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地冲出来。
“然然!”辛和一眼就认出,大惊失色,“停车,快停车!”
司机急刹车,不明所以。
仍旧撞到人,长发女子狠狠地飞了出去。半空中回头,诡媚地一笑。
辛和跳下车,向前狂奔。
前面道路平坦,哪有什么女人?
车子发动,司机觉得这女人不正常,钱也不收,一溜烟开走了。
辛和无奈,虽然穿的是平底鞋,但是要跑过去,总还有一段距离。
这里离后院有条捷径,走过,但不很熟。
辛和跑进去。
小路,弹石路面,石缝间生出细细的青苔,飘散着苏州古城独有的潮湿气儿。
古城没拆之前,传说这路是通往辛家堂庙的正道,如今庙早已毁得砖瓦全无,路也被拦腰切断,路走到头,反倒成了青藤陶吧的后墙。阡陌小巷,聚集了许多小本生意人。
正午,阳光刺眼,巷道被两边的建筑物遮挡,阴沉沉的。
蝉声不住地响,唤醒人心内的烦躁。
烦躁易生恐惧,易入邪魔。
巷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诡异。没有人,卷帘门紧闭,褪了色的封条斜斜挂在门框上。距离前一次来不过月余,难道,短短几天,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么?如此小心翼翼,不约而同。
玻璃厚重,阳光无法穿透,屋子里黑黢黢的。货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物品也摆放得十分齐整。没有蛛网,并无破败迹象,似乎只是临时关门。
每家每户的房檐上都高高挑起一盏漆黑的灯笼,黑得发蓝,上次来还没有见到。个个都陈旧,像垂暮的老人,从身边过去,就闻到棺材板的味道。
灯笼擦得很干净,没有浮灰,看来每天都有人使用。
店面都关了,街上没有住户,那么,是谁在用灯笼,是谁在擦灯笼?
辛和心里隐隐不安。
静。
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
原来一个人如果闭上嘴巴,甚至可以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涌动。心脏一次挤压,海潮一样,汹涌澎湃。
如此孤独,只有辛和一个人,整个世界都已经死绝。
辛和是个仵作,每天都面对着尸体的呼吸。这个巷子里的死寂却是她从未遇见过的,比置身于太平间还要安静,还要恐惧。她后悔进到这里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已经站在这里。辛家的路,祭祖的路,来得,去不得。
辛和不停地拨打陈悦的手机。无法接通。
死寂,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暗香。
心跳,紧锣密鼓,像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心弦断,生命就失去负载。断了线的风筝,有了自由,没有活路。
死人有自由,没有活路,那鬼呢?鬼有自由吗?半人半鬼的有自由吗?
身后的某扇窗户轻轻地打开,有东西从窗户的缝隙里探出来,盯着辛和的背影。
一个脑袋,头发蓬松、凌乱。
一双眼睛,眸子漆黑、乌亮。
一张嘴,嘴唇薄薄的,抿紧、张开。
嘴咧开一条缝,若有若无的叹息。
“仍旧是来了。”
“所有人都会来,所有人都逃不掉。”
不断地呢喃,声音那么轻,被风吹散。辛和听不见。不该听见的,当然听不见。
辛和的注意力在一朵花上,红花,鲜嫩招摇。从墙的另一端探过来。
不是出墙的红杏。
红杏固然红,却绝无这般瑰美,惊心动魄。
这花,和女尸胸前的那一枝像极,似曾相识。
是什么呢?
夜合花。
辛和终于想起来了,这么红的夜合花,苏州城里只此一棵,种在青藤陶吧的后院里。
已经到了目的地,辛和舒了口气。
可是心,为什么如此不安,忐忑,惶然?
恐惧,是有原因的。
恐惧,因为离死不远。
花,极力舒展的枝脉,优雅袅娜的碧叶,青绿色的花蕾外沿散散地张开几绺花序。红色,像血一样红色的液体,被根从泥土里吸收,传输到枝丫,传输到花蕾中的胚珠,撑破花的子房,从花芯最深处流淌出来!
沿着细细长长的花瓣,一点一点侵蚀,一点一点浸透,然后,在花瓣的顶端莞尔一笑,猛一沉身,再一弹,轻轻巧巧地落到辛和的眉心。
辛和的眼睛被天光灼得生疼,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一点殷红,是花汁,还是血?
源源不断地擦,源源不断地流。所有的纸巾都被浸透了。那液体,仍然从她右手的无名指尖涌出来。
辛和不知所措。
她仿佛听见笑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似笑,似哭,似怒,似悲。
尖细的。
如针。
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双耳。在她的耳室里形成了有形有质的怨灵,恶毒地拨动着她的脑神经,一边发出尖细的笑声,刺得她全身止不住颤抖。
笑声在她耳朵里回荡。
她的耳膜在疼。
她的头在疼。
那怨灵钻进了她的头颅,在她脑子里乱撞!
怨灵越长越大。
辛和的脑袋也越撑越大。
辛和痛苦地按紧太阳穴,却无法制止这种胀痛。胀痛,整个头颅,唯一的感觉,无法思考,无法感知,无法表意。
突然,一切的痛都消失了,头又恢复了以前的大小。
结束了吗?
辛和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
她知道为什么不再痛了。她的脸,血管,皮肤,都碎了。像摔在地上的薄胎瓷娃娃,碎裂开来。
血涌出,浸润花瓣一样浸透了辛和的脸。怨灵,终于因她脸部的碎裂而得以释放,得以重生。
辛和的眼睛在离开眼眶的那一霎那,终于有机会看清它的脸。
那是一张漆黑的脸,没有光,也没有色彩,甚至看不见眉目和口鼻。
精致的外部轮廓昭示了它的性别。是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白发,千丝万缕地铺张开来,纠缠在她的身后。
这样一张突然爆出的脸,蓦地张大在辛和的眼前,但是她无力尖叫。
辛和的血,顺着女人的白头发,慢慢地,慢慢地,流逝。
女人盯着辛和笑。怨极的眼睛凸出来,血丝红得发紫,和别的一些青碧色的血脉交织着,网住她扩张的眼白。
张开嘴,吐出细长的舌头。
不,不是舌头!
那东西是分叉的,仿佛活物一样卷住了辛和散飞出去的眼球。勾进嘴里,轻轻一咬,汁水横飞。女人露出享受一般的神情。
人如蛇,舌如信。毒涎散了漫天。
辛和作呕。她的五官已经碎裂,唯一能支配的,只有嘴。可惜,就当她“啊”地一声叫出来的时候,柔软的嘴唇和舌齿,霎那间化成齑粉,散到风里。
辛和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睁开眼睛却看见陈悦。
第74章:4
辛然没有想到会见到死人,更没有想到这人死得如此恐怖。
她尖叫,挣扎,头撞到墙上,昏了过去。
昏过去,会错过很多东西。
昏过去,会得到很多东西。
她开始做梦,梦里是一出戏。
一出戏,上演在一个十字道路的村落。近乎荒凉的村子,戏班子一来,人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聚拢在一起。
戏目内容不明。简搭的戏台,容貌端正的戏子,一群起哄看戏的人。
台上的主角儿,婀娜的身形隐在宽大的戏袍里,娇羞容颜,唱腔咿咿呀呀铿锵,是天生的一副好嗓子。
一曲唱罢退至一旁,台下的人鼓掌叫好,起哄道:“压海棠,再来一段!”那戏子嫣然一笑,水一样玲珑剔透的眉目往台下一瞄,低头退到后台去了。
辛然挤在人群里。这个陌生的地方,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古怪。像从泥土里爬出来的死人。热闹,冰冷的热闹,明明围在自己身周,声音却仿佛从遥远的山那边传过来,悠悠的带着回音。
一曲新戏,新角儿,不是压海棠。辛然有些失望,她还没看清那女子的模样。
其他人更失望,在他们眼里,只有压海棠的戏才可以称之为戏。
戏台右侧的一个望族的老爷起身往后台去了,一旁的女人眉间满是恨,一只手捂在心口,似乎很痛。
左边,同样是大摆的戏座,梨花椅子,家丁们手里掌的风灯上,齐刷刷一个“辛”字,龙飞凤舞。
是本家?辛然不由觉得亲切。走近,一群人在闲聊。
“这么好看的戏,夫人没来真是可惜了。”
“她没来岂不是好?省得咱们连戏都看不安稳。”
有人惋惜,亦有人不屑。只是一个家丁,怎么敢说这样犯上的话?难道他不是辛家人?
家丁是辛家的家丁,夫人是别姓的夫人。
古家人,是村人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