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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个时候我更怨我自己,如果我告诉了令儿,他的老师曾经救过他,如果我让令儿亲近那个和善的男子,那令儿是不是不会这样的敌视他……
是不是今天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我想救我的孩子。
可我无能为力。
即使即使我哭求陛下,我抛弃了自尊前去恳求尚在病榻之上的谢默,也无法可想。
谢默已起复为中书令,又是那位天下闻名的谢相。
他为难的看看我,想了又想,才回我说。
“对不起,臣不能。”
“为什么,你也是令儿的老师?”
我闭了闭了眼,又看他。
“因为太子已经不适合这个位子了。”
“只是因为他下毒害你?”
我愤愤不平。
“难道臣的命便不能算是命。人命重于天,如今太子殿下可以草菅臣的命,他日太子登位,又会怎么对待天下臣民?臣为朝廷考虑,不能答应皇后为太子求情……”
谢默的眼神异常严肃,我无言以对。
他有他身为朝廷重臣的立场,这我知道。
可我不能不恨他,为了我可怜的儿子,我不能不恨。
他也不愿意伸出援手,天底下已经无人能帮得了我的忙……
我等来的消息不出我所料。
我的儿子被废去了太子之位,而我也被废去了皇后的尊位。
我身边的宫人说谢默和陛下大吵了一架,说不能废去我的皇后之位。
而陛下却不管他的想法一意孤行。
“娘娘,陛下薄情……”
宫人们叹气,为我抱不平。
只有我知道自己并非全然无辜,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儿子被废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收缴后印,脱去凤冠那日,陛下亲自前来宣旨。
“朕知道你很不平。”
“臣妾无不平。”
我很平静,或许对这个男人失望已经太多次,我对他的伤害,也已经麻木了。
“朕废你,不是你的过错,而是不能让你对废太子之事有所作为。”
“臣妾不会这么做!”
我也有我的骄傲我的自尊,如今我还能怎么办,这男人也太高估我了。
他笑笑。
“也许不会,也许会,朕不能留下威胁。”
原来是为了这个理由,独孤炫果然天生便是当帝王的材料,做事果断如疾风迅雷,毫不留情也不会心软。
我冷笑,一点也不意外。
“假如今日犯事的人是谢默,陛下又当如何?”
“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斩钉截铁的回话,我彻底心死。
令儿与我都被幽禁于瑶光阁,那个宫中最为冷清的地方。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地方竟然大肆整修了一番,不止布置一新,还配给我很多的宫人使唤。
只是没有了自由与权力,而我的日子与过去并无不同。
那时我的生活里出现了第二个男子,他是守卫宫里的将军,那个男子并不象陛下那样,英俊而潇洒,却让人觉得安心。
他只是偶尔出现,在高墙之外巡视,远远的我看到他,远远的他看到我。
这男人我认得,很久之前曾经在路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年少,还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杨家独一无二的千金。
那时我对未来还充满憧憬,对这路上偶遇的男子,我朝他笑笑。
那人红了脸。
眼神中充满倾慕。
这样的目光我见得多了,并不稀罕。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相会,很快我便忘记了。
而后我成了后宫四夫人之一的杨德妃,再见他时,他是巡视宫中的普通士兵。
那时我并没多注意他,而现在,就算我不愿意注意到他也不成。
他巡守宫廷,总有路过的时候,而让我羞又恼的,是他的瞧我的眼神。
有时我瞧他老是偷偷看我,而发现我的目光,那个大老粗似的将军总会撇过头,红了脸。
总是羞又恼,见了他那副样子却总想笑。
我不知道完全死心之后,我是否能够喜欢上第二个人,而对于那个姓曹的男子,看到他的目光,我觉得开怀……
有着淡淡的喜悦。
可是我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我被废去皇后之位,只是庶人,可我依然是皇帝的禁脔,天底下任何人都不能碰的女子。
心动,又有什么用呢?
见,不如不见。
我开始躲着他。
可不见,又觉得有些想念。
时间在指缝中渐渐流走,又过了些年,那个大老粗依然是过去的老样子,喜欢偷偷看我……
令儿象换了一个人似的,知书达礼,变得非常沉稳。
对于他的变化我总觉得伤心,为什么当时这孩子就不能象现在这样呢……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透过宫人的间暇絮语,偶尔我也听到一点谢默的消息。
听说谢默康复之后便又当了很多年中书令,而后我听说他的腿瘸了,听说是为了救他的儿子……双足的骨头都被奔马踏得粉碎,今生再无行走的可能。
而后他辞官,却依然留在陛下身边。
小宫人说可惜了那样温文尔雅的美男子,从今而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听说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谢默谢庭两父子的关系依然僵持。
也许是报应,谢默唯一的独子,谢庭与他的关系极是恶劣。
少年不知白头苦,初初进宫依然年少的女子看不见后宫女子的悲哀,那些小宫人很喜欢谢默。
听到暗地里常为他不平的声音,我见了,只是微笑。
谢默心里未必有怨,他不会责怪谢庭。
就象我与令儿,虽然因为他的缘故我被废为庶人,可他始终是我的儿子,只能认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只有自己的孩子,让自己怎么被伤害,也无怨无悔。
无可奈何,当是前生债,今生偿。
感情事,或许也是这样。
听到这些,这是我唯一的体会。
但其中细节,我并没有兴趣知道。
外间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然而造化从来爱捉弄人,我想见的人,有一天不见了。
他匆匆地来回,却不再停步,不再驻足,不再痴望,我觉得心里好像少些什么。
而不想再见的人,却偏偏又见到。
谢默来了,曹达走了。
再次见面的谢默,已不再是以前的他。
离了轮椅寸步动弹不得的他看上去很是可怜,但他好像对自己不能行走的事也无所谓,脸上的神色,一如昔年。
平静而温和的眼神,蓝色眸子一如春水。
水天一色净如蓝。
这句话悄悄地浮上心头。
我一直以为我恨他,而多年后再度见他,发觉恨意也没有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强烈。
“你来找我做什么?”
“臣需要娘娘的支持。”
他倒是开门见山,也罢,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不会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
“我已经被废为庶人,谢相言重了。”
“娘娘何必这么说,娘娘家族的力量,依然不能小看。”
他知道的倒清楚,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思。
“有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帮你?你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冷哼,他一脸无所谓。
“是不关娘娘的事,可娘娘希望四皇子在瑶光阁中呆一辈子吗?”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我知道自己输了。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得上令儿的自由更让我牵挂于心。
我问谢默想要我做什么,他说他要把他的弟子--舒王独孤冥推上太子之位。
“陛下并不喜欢三皇子,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失望了。”
我知道陛下当年最喜欢的人是他的第五子肃王祥,而照陛下如此顽固的性格,过了这么多年估计也不会有所改变。
谢默无言,叹息过后,又是神采奕奕,冲我莞尔一笑。
“那倒不然,如过满朝上下都反对陛下的主意,臣未必没有机会。”
“这么做你的风险很大,莫非你打算赌上与陛下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还是不懂谢默想得是什么,他微笑。
“我不想他后悔。人的心总是有所偏好,自己认为好的,却不一定是最适合的。”
我的屈服是为了我儿子的未来,却也是出于某种报复心理,我想看看陛下与他的感情,究竟是否象他与陛下所言的那样坚忍不拔……
风声雷动响京畿,独孤冥居然如谢默所言当上了太子。
而谢默被陛下赶出了宫。
那段时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陛下犹如困兽。
他竟然跑来问我,谢默在哪里?
我又怎么知道呢?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说。
或许陛下也明了自己的失策,他尴尬的走了。
第二天我又见到了消失已久的曹达。
他在一旁看着内侍奉陛下的旨意,复我德妃的名份,我看那大老粗很伤心……
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喜悦。
而令儿被他的父亲送去了梁国,梁国在朱明,我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了,虽然我与我的孩子必须得分开。
如果他在依然在宫中,难保将来即位的皇帝不把他视为威胁而对他不利。
分开也好,虽然我舍不得。
送孩子上路那日的前夜,我为他打点好行装。
此生没亲手做过这么多事,但我却很欢喜。
天下这么大,令儿终于可以不在这偌大宫殿里寂寞一生。
送他的时候我笑了,回来的时候我哭了。
但那是喜悦的泪水,虽然,也免不得掺杂分离的哀愁。
那头谢默依然毫无消息,最后被陛下找到的时候,又只剩下一口气。
我不懂他为何对陛下如此有自信,但我想陛下此生大概都要栽在那男人手上了。
最后皆大欢喜,那人依旧与陛下亲密如昔。
这些于我都已经无关。
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何必理他们的事呢?
翻开一卷卷轴,读书之前,我微笑着想。
第18章
长久以来民间都流传着一句话。
“谢郎无寿,不过四十七。”
来为他测命的相士皆言他将位极人臣,可也说他短寿。
连街上玩耍的孩童都喜欢唱预言他“不过四十七”的歌谣。
我不知道他对此事心中的想法,也曾问过,他只是淡淡一笑。
“寿数岂由人定,想太多又何必,活一天,便好好活一天,也就对得起自己了。”
今年谢默四十六岁了。
于一个男子而言,尚未退去雄姿英发的年纪。
我和他已多年没见。
传说之中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不知道这是真,或是假。宫中总有许多流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是当事人,分不清。
而我在宫中行走,和以前不同,不常见到他。据说他在修书,也有传说他自腿废之后便很少出行……
或许,这也是真实。
也曾想过又是几年过去,他可有变化,可真见了面,我却不相信这是他……
世人公认聪慧绝顶的他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我吃惊的捂住了嘴。
其实他并没有不同,只是眼里过去的那种灵动,如今已经不见了。
而我与他说话,他想了半天才回答我。
一点也不知所云。
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他不认得我了吗?
我惊惶失措的看着找我前来的陛下,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今年清明踏青回来,高热过后,就这样了,连朕也不认得。太医萧涤说高热损了他的脑子,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也许就这样了。”
陛下话中无忧喜,言语也淡淡。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他,谢默见我看他,想了想,缓缓朝我微笑。
微微勾起的唇角如旧时的他,他的眼睛却是茫然的。好象努力的想着我是谁,却又好象什么也想不出来,拉着陛下的衣服,他疑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里面尽是不解……
陛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头。
“本来以为找到熟人,也许会勾起他一点记忆,看来没什么效果。”
他这样对我说。
我不明白他口吻里的平和。
“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该做的都做了,天意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可太医说他也许此生都是这样了,如此陛下也觉得没关系?”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意外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动怒。
“哪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