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传旨宫中府中,内外人等削减日常封赏用度,各级官员减俸……”
“赈济……”
奇怪,朕居然还能坐在这里,说这么多和那个人无关的东西。那个人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他到底怎样了,活着还是……?
皇帝的呼吸很紧促,语调比平常变得尖利许多。
“……调关东军士,沿河阳始,认真查寻大将军卫队的下落,务必尽快寻到大将军!”
终于将心中最担心最沉重最疼痛的问题说了出来,皇帝刘彻感到心中一阵血淋淋的撕裂感。
“……要确保大将军无虞!”
皇帝重重地说,脸色几乎已经发青!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地方上呈报上来的消息:黄河从河阳县决堤,首当其冲的就是河阳县驿馆,大将军卫队所有人等全部被大水冲去!
纵然大将军骁勇,于千万人战阵厮杀中可以如履平地,但洪水袭来,乃上天之威,岂是凡人可以抗衡?
虽然做如此想,但各人毕竟不敢出声。
“……大将军卫队遇险的消息,对平口各军保密,特别是,”皇帝刘彻的眼睛冷冷地,“不能泄露给骠骑将军!”
……
诏令完毕,众人迅速退下,皇帝仍然呆坐着。
从知道那人遇险的消息以来,虽然帝王的本能支撑着他处理着各种事务,但心却始终就像不是太明白!此时众人退下,帝王的本能渐渐的退去,那颗情人的心开始慢慢地知道彻骨的疼!
皇帝刘彻吃力地从御案面前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才发现自己竟然手脚冰凉,全身都在颤抖不停。
忽然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刘彻身子一晃,眼前一片白雾漫过来,宣室殿的所有东西忽然蒙上了一层黑晕。
宦监令吴正心惊胆战的声音:“陛下!陛下醒醒!”
++++++++++++++++++++++++++++++
丞相李蔡几乎要发疯了!
大水袭来,一时间关东大部分地区受灾,如何救灾,如何赈济……处处都急!偏这个时候,皇帝刘彻忽然生病!皇帝素来身强体健,如今病倒,显见得是为国事忧心而导致生病的!
故而李蔡更应该竭尽全力,为君分忧。只是他虽然是丞相,但权力早已和他的前任无法相比,且朝中诸事,皇帝独断独行惯了了,如今骤然一下子,千斤重担不由分说地落下来。李蔡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要是大将军在就好了!”李蔡想。
虽然大将军后来明显地宠衰,但是,熟悉地方政务的他,此时应该是一大助力!
不过,李蔡也知道,大将军生死未卜,连是否能回来都未可知。皇帝短短数日,不仅出动了地方军队,还连续便派出了自己的心腹羽林军数十拨不下二百人出去找寻!
“但愿上天保佑!”李蔡想,他隐隐地觉得,如果大将军回不来,那么,事态会非常严重,至于严重到什么地步,他也不敢揣测,但是看皇帝刘彻那惨白的脸上几乎已经狂乱的眼神,再傻的人也能预料几分!
++++++++++++++++++++++
但愿上天保佑!
刚刚从病榻上辈扶起来的皇帝吩咐到:“传令宫中上下人等,一律斋戒沐浴。告诉车马,朕要去柏梁台!”
宦监令吴正连劝都不敢劝,这其中的隐秘,他比谁都知道。
柏梁台,是供奉长陵神君的地方。
长陵神君似乎是汉初皇家专有的神祗,从皇帝的外祖母开始,帝王妃后无不深深地崇信。传说中,这个生前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德行的女子在死后异常的灵异,不仅屡屡显灵和人说话,还在有的特别幸运的人面前显出过身形!
据说,皇帝的祖母平原君就因为得到了长林神君的庇佑而子孙显贵的;也传说,现在的骠骑将军家里,也自铸着一尊神君像,只不过怕人流言,不轻易示人,传说,骠骑将军因为这个神君的庇佑,所以百战百胜。
这神君是如此的灵异,所以皇家留传下来的仪式中,就有三年祭拜一次的规定。
即使是天子,也又不得不求人的时候。只是,作为人中至贵至能者,他做不到的事情,只有求神了!
于是,在供奉着长陵神君的柏梁台里,几天几夜烟雾缭绕,钟鼓声声。
那种名贵稀有的龙涎香烛,就连未央宫也很少使用的,现在,全部都点上吧!还有上好的沉香,檀香,芸香各种香料,也全部都燃起!最好的巫祝,在庭院中举火祈祷,最好的方士,用他们奇怪的卜具,占卜着皇帝最想知道的东西!
只要能够让上天眷顾垂怜的方法和手段,都用上吧,只要上天能答应。
皇帝刘彻闭目于神前跪坐,脸色苍白,双唇紧闭:“请保佑,保佑他平安回来,朕必年年亲祀,岁岁奉迎……”
“陛下,休息会儿吧?”宦监令吴正小心地问道,“您已经几天没有合过眼了!”
皇帝刘彻不答,睁开眼睛,那原本明亮锐利的眼睛满是红红的血丝,“有消息了么?”他问。
吴正一愣,小声说:“没有!”
皇帝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那一夜,皇帝夜宿柏梁台!
半夜的时候,辗转不能成眠的皇帝刘彻,忽然听到神庙后面一阵凄厉的鸣声。似乎是某种鸟的哀鸣!
“是什么声音?”皇帝心惊地问,在神庙里,一切都有可能暗示着天意。
内侍们连忙去查看,没过多久便带来了这里的神官。
神官战战兢兢地道:“回禀陛下,是神君殿后的大雁的声音!”
“什么?”皇帝刘彻惊讶了,“现在已经秋深,这里怎么会有雁群?”
神官叩头如捣蒜连忙解释,他虽然是伺候神的人,但是在皇帝面前,却没有半分神使的尊严。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神君殿后面飞来了一群大雁,因为神君殿后有一个温泉汇成的小湖,地气温暖,所以竟然没有飞走,便年年月月留了下来,在此繁衍后代。
这里的人以为神异,便将这些大雁视作神鸟不仅不捕捉,反而加以爱护。
刘彻点点头:“原来如此!”又道,“既然是神鸟,此时为何听起来鸣声如此凄厉?”
“禀陛下,那可能是因为孤雁失侣的原因。”
“孤雁失侣?”
“是,陛下有所不知,雁最是情长……一生只有一侣,若爱侣因故而逝,剩下的即便一生孤凄也决不再寻他侣,故而人多以雁为贞鸟。陛下刚才听到的,定是雁失其侣的鸣叫,故而声音凄厉!”
贞鸟!
一生忠贞!
皇帝刘彻真真正正地震惊了。
自他记事开始,受到的就是一个皇子的正统的教育,他的教育里,有一个君主该如何治理国家;有一个皇帝该如何驾驭臣下;有如何玩弄权术,有指挥谋略……就是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对待爱情!
对于爱情,最起码的是——忠贞!
鸟禽尚且能忠贞!
爱便应该忠贞!
夜已经很深,皇帝刘彻更是耿耿难寐!
自己确实对卫青一往情深,这点自己从来都不怀疑,但是,对于卫青的感情,却时时有疑虑,开始是担心卫青的臣服不是因为爱情,后来是担心他心中另外有人。但是,卫青身边,除了奉母命所娶之妻,便无其他女子,就是现在的公主,也是朕逼他的!
念及此,梦中卫青的脸庞又出现在眼前:“我等的,是阿彘!”
其实,他一直是真正忠贞的人,他的爱情至始至终属于那个叫阿彘的人!
反而,是一直以为感情得不到回报而甚感不平的自己,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人,先是韩嫣,后来的卫子夫,再后来的王夫人,李延年,李夫人……还有那些记不住名字的女人们……
自己一直觉得在爱情的角逐中,是受尽委屈的一个,却原来,是自己委屈了他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天才惩罚朕,要朕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念及此,皇帝刘彻通身冷汗,连忙坐起,这个念头不能起,朕不能失去,无能如何不能失去!
这天晚上,在寝殿里值班的内侍,忽然听到隐隐的响动,迷迷糊糊地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乎’的一声,殿门被从里面推开,皇帝刘彻只穿着白色的寝衣,从里奔出来。
内侍扑通跪下,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皇帝已经几步奔过他的身边,向外面跑去。抬起头来的内饰只看见,深秋寒冷的风吹起皇帝身上白色衣襟的下摆。内侍惊恐而又茫然,皇帝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只身着单衣要去哪里?
深夜的柏梁台神殿,除了神像前几点香烛,一切都笼罩着神秘而令人恐惧的黑暗。袅袅的香烟幻化出种种奇怪的图案向殿顶的虚无升去。
香案前的红毡跪垫上,还是一身白色寝衣的皇帝刘彻死死地跪伏在神君像前,额头几乎碰到了地垫。
夜很深,空气很冷,但是皇帝刘彻都没有感觉,他只知道在心中反复祈愿:“朕知道自己错了!朕知道错了!上天垂怜,请让他回来!——”
交心
或许刘彻的衷心的祈求终于得到了上天的垂怜,在这场巨大的灾难中,卫青终于有惊无险。
那日他和侍卫们冲出驿馆,便看到了迎面卷来的洪水。虽然他们大都不会水,但是,毕竟都是多年沙场上征战过的人,身手都十分矫健,于是上房的上房,上树的上树,躲开了第一浪的冲击。只是,接下来他们还是被滚滚的波涛冲散。
卫青和侍卫长杨荣抱住一根漂浮在水面的横梁,顺水漂流,竟然飘到了下游的合川县境内。
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两人合力上得了岸,几经跋涉才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投宿于当地的一家富户。本来略作休整便要离开,可是,因为连日雨淋水泡卫青又犯了旧疾,只得暂留下来。
两人尽管模样狼狈,但主人家见他们气度不凡,不是寻常人物,倒也十分客气,事事殷勤。故而他们便在这里留了几天。
过了几日,卫青略好,便和杨荣到了合川县。
此时他们和长安失去音讯已经有一段时候了。不知消息的刘彻又悔又急,不顾自己病体,除了日夜祈福外,便是发狂的找寻。
因大将军出长安是秘密的,也怕惊动各色人等不敢声张。但左一道密诏,右一拨人马,羽林军心腹更是逼着当地政府和驻军,几乎把黄河河阳以下的沿岸用篦子篦了一遍。
等卫青他们到合川县时,正好合川县里官员几乎被刘彻逼得要上吊,如今一下子看见,简直就是天上掉下宝贝,几乎个个老泪纵横喊‘万幸’。忙忙一面殷切安排招待,一面具折禀告!不几日,又多派人马护卫,一路护着卫青回长安。
卫青知道为自己一人,竟然弄出这人仰马翻的情况,早已心中不安,本坚决不让合川护送,无奈合川县令眼泪纵横匍匐于地苦苦相求,只得随便!
不几日,失散的侍卫大都找来,只有两人还无音讯,也只得慢慢再想法子找寻。
于是一行人返回长安,却是车马隆盛,比来时不同。
走不了多远,便遇到一拨来接应的卫队。
卫青方知皇帝大病初愈,此时心境与来时略有不同,怔忪中也自惦念。
于此日始,走一段便遇到皇帝派来搜寻的人马卫队,走一段又遇到几个心腹羽林,那些散于各处寻他的人,听见他的消息,不免都纷纷聚来。卫青虽然在合川时便知皇帝命人寻找自己,却不知如此大的阵仗,感念中不免又添惶惑。
离长安不过三五日路程时,卫队人马已经近千人。
这日到了金泽县境内,离长安不过一日路程。
看看日将西斜,因人员过多,怕错过这个大县不好住宿,便命人马停下来,分散于各处投宿。
地方官员早殷勤来接,卫青便住进了驿馆。
驿馆中早已为他来而色色准备,一应铺陈应用十分丰洁,驿馆中人伺候犹为周到。卫青住下后,那些官员便流水样地前来请安奉承。绕是卫青为人好脾气,也自招架不住,只命随行人等说身体不好一律挡驾。
终于耳根清净了,卫青痛快沐浴一回,便独自斜靠在被褥之上,只是发愣。
这一路行来,种种见闻与他心中自来的抱负主张竟有不同,已经让他中犹如潮涌;而途中所遇老夫妻一番情况,又让他犹豫思忖;如今见刘彻为了寻自己如此大的阵仗,显见得是未能忘情,更是吁嘘……
种种想法,事也好情也好,越想心中越是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外面日将西斜,天空中晚霞满天,映得天宇一片艳艳的金红。一株巨大的老槐在院中撑着遒劲的枝条,那落日从枝条缝隙中缓缓向西边坠去。
忽然人声隐隐,便听见脚步声响,须臾到了自己门前。
卫青还未及起身,门已经哗的一下被推开。
一声“仲卿!”皇帝刘彻便站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