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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嗯?”
“从前有个人,他很喜欢许诺,后来他死了,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
“呵呵,是肥~死~的~因为他答应的事从来没做到,结果老是‘食言而肥’,最后就肥~~死~~了~~~”
“……”
“师父,您对这个故事有啥感想没?”
“……感想颇多,徒儿确定想听?”
“听呀!”
“玉沉烟,回去把《成语源》抄五十遍才准下去。”
“……”
唉,孩子,你错就错在不该妄图跟把握自己一切命脉的顶头上司耍小聪明,无数血淋淋的历史证明,这绝对是自掘坟墓的傻B行为……
碧忽山。耿介殿。
“她已经回去了?”
“不错。”碧忽掌门闲闲地瞥了掩不住失望的少年一眼,语气凉凉,“真是没良心呢,说了第二天会再过来,结果……哼。”若不是方才有门人说曾看见她往悬圃方向飞去,以子逸的个性,绝对会死心眼地在碧忽干等下去的。玉沉烟这个可恶的丫头……
“如何,要不要我帮你找她出来?”掌门就是有这点好处,可以正大光明地把门下弟子招来挥去,随便找个借口就行。
“不必了。”萧子逸摇了摇头,“她会再下来的,我等她。”
——玖洛直想不顾风度地一棒敲醒这个呆瓜!
罢么!她便是下来又如何?你半年不下碧忽,难得离山一回偏就赶上她正好下来,这般运交华盖,你说你还有何指望?
这等腹诽自然是不能说出来,以免伤了一颗本来就愁绪万千的少男心。洛掌门叹了叹:“好罢,你愿意等就等着。横竖现在无事可做,且陪我对弈几局如何?”
棋盘,早已摆好。黑子莹润,白子如霜。
碧忽,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
夏意正浓。
雷锋?雷枫!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无法吃东西更可怕,那必定是——无法吃美味的东西。
玉沉烟已经一月不知肉味了,用前人的话说,六个字就可以概括:嘴里淡出鸟来……
真是悲剧。
不是没银子。从悬圃偷带出来的古玩,若是全往当铺老板面前一拍,她这辈子下半生可以过上坐拥金山美男的腐败生活了。
问题在于,没有进当铺的机会。
一个月前,甫下碧忽,还没把笑容绽成一朵桃花,就听见身旁男人悠悠一句:“沉烟,你入我门下多久了?”
她不忿,这都不记得?却还是乖巧地回答:“近三年了。”
“三年?”又是“三年”……“三年的时间,应是足以独当一面了。”
“……”
女孩望着他脸上的微微的笑,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实现了。
惨不忍睹的一个月!泣涕横流的一个月!不堪回首的一个月!
收鬼!除妖!伏魔!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间已经魑魅横行到这地步,不管到哪里都有山精树怪厉鬼冤魂夹道欢迎!
每日做义工就算了,反正金钱于我如浮云——咱空间鼎里一堆值钱的玩意——但你不能仗着是我师父我木办法反抗就肆意践踏我的个人意愿,天天把我往妖口里推啊!!最可恶的是,收工之后还不带人去酒楼啜一顿——好吧,酒楼就不强求了,好歹到哪个面馆下一碗阳春面打打牙祭,这不过分吧?小村庄的清水煮白菜,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一个月过去——神也会抓狂啊!
于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某女终于爆发了。
我要摊牌!姑娘我就撂担子不干了你咋地?!
正在指天咒地的表决心,害她如此悲愤的罪魁祸首回来了。
祸首说:“今天去南边的萃微居吧。”
沉烟焉了。
好似膨胀到眼看就要“砰”地一声打开个新天地,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放了气的塑胶球那般,玉沉烟耷拉着脑袋,跟着郁师尊往门里走。
萃微居,苍旻南方一带最好的酒楼。
一顿饱餐下来,什么干戈都化为玉帛了。
心满意足地迈出萃微居的大门,玉沉烟甚是欣慰自己又发现了一处美食之家。闲闲地站在路旁等自家师父慢慢晃过来。
一双蓝面棉鞋停在她跟前。
诧异地抬头,一张陌生的脸。
但这张脸的主人满面都是巧遇故人的惊喜,极愉悦地唤了句“雷姑娘”。
玉沉烟很认真地思考前世今生两辈子她是否有姓“雷”的时候。
思考的结果是:没有。
于是她很委婉一笑:“对不起,阁下认错人了。”
那人一愣,然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很肯定地摇头:“在下绝对没有认错。”
玉沉烟不由得有些气躁,这人……
“虽是半年不见,这点眼力在下自认为还是有的。”那人显然极为自信,“我绝对没有认错,你是雷枫,雷姑娘。”
——雷,雷锋?
Oh~my God————————————————
玉沉烟华丽丽地囧了。
记忆飕飕地倒退到前次下碧忽……
“好!我告诉你!本姑娘就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活佛转世,传说中人称‘做好事不留名’的沉默英雄——雷锋是也!听明白了?好走,不送!”
原来真是故人相逢啊……
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感慨一下世界是如此之小,她矜持一笑,道:“原来是你。雷锋记性一贯不好,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看看,大家闺秀的范儿,她也是会摆滴。
俞梓音被她的态度弄得一噎,半晌讷讷道:“雷姑娘不必如此拘礼,像上次那样说话就好。”
嗯?!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上次很粗鲁吗?!
心里不爽,话里倒是不露声色:“公子说笑了。姑娘家理当谨守闺礼。”
她也不想想哪个守闺礼的女子会满大街跑,只是循着感觉一味装淑女,却不知自己半白不白逻辑混乱的回答着实又让了人家默了一默。
气氛眼看尴尬,俞梓音挺身打破沉默:“相逢是缘。在下有一事欲与姑娘相商。”
“公子请说。”
“在下欲聘姑娘为妻,不知姑娘所居何处?家中高堂可还健在?”
惊悚!
于是,果然还是往“以身相许”这个滥俗到不能再滥俗的方向发展了么……
滥俗剧情的男主角正继续打探佳人讯息,却见一白衣男子悠悠地晃过来,站定在女子身侧。
俞梓音:“这位是?”
——得,高堂没有,但有如假包换的师父大人一个。
师父大人就站在玉沉烟身旁,脸上是凉凉的笑。
“呃,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父……”顿住,怎么说?难道要直接说“我师父名叫郁舒寒”?这可不是在现代,这样说未免有失分寸。
俞梓音没注意到她的为难。他先是一惊,待听得来人是自己意中人的师父后,一瞬的惊愕,随即神情变得恭谨,端端正正一揖,然后张了张口……
兄台?似乎不妥。
阁下?也不稳当。
最后他恭恭敬敬地说道:“见过师父。”
玉沉烟:“……”
这人是读书读傻了吧?
郁师尊额角微不可察地一跳,所幸表情还维持的不错,淡淡的,不置可否。
问候过长辈,俞梓音回过头来重拾旧话:“雷姑娘,关于……”
玉沉烟乖觉地截断话头:“那个,我不适合你的!”怕这话没有说服力,赶紧亮出证据,“我为人粗鲁又庸俗。”
“非也,雷姑娘乃是一派天真,如何算得上是‘粗鲁’?至于庸俗,更是无从说起。在下只见到姑娘古道热肠,当初若不是姑娘仗义相助,俞梓音哪里还有今日?”
我错了我错了!果然闲事管不得!当初就该让你小子呼天抢地自生自灭……
“我容貌丑陋难配君子!”
“姑娘容貌如画,乃是梓音平生所见最为秀丽的女子,何来丑陋一说?”
唔!这话中听!咱也觉得自己长得还是不赖的……
偷眼瞄瞄身边的男人——嗯,脸色木有啥变化。
但是总觉得空气有些凉飕飕的啊……
暗暗搓了搓手臂,她决定丢出最后的底牌:“我自小父母双亡,无人教导,进退不识礼仪,只怕会连累君子遭人耻笑。”特意顿了一顿,“况且我师只有我一个徒弟,若是我走了,恐怕以后师父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叫做弟子的如何心安?”
郁舒寒凉凉地瞥了兀自掰得开心的某女一眼。
俞梓音很认真地思考。眉头微拧,神情严肃,少顷脸色一松。
玉沉烟嘴角一抽。
她有预感,这厮接下来吐出的绝对不是什么她爱听的话。
在少女满头黑线中,我们大无畏的梓音兄侧过身子,向郁师尊深深一揖:“晚生欲娶枫姑娘为妻,还望师父玉全。”
“……”
“……”
“当日承蒙枫姑娘仗义相救,大丈夫为人处世,当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枫姑娘对我有恩,若非她擒住小贼,使晚生得以取回银两,那三年一度的科举,在下必是要半途折回,无颜见家中殷殷相盼的众位尊长。更毋言一举高中,夺得本次科举的探花。”
玉沉烟微微张口,想说那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但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她终究是没做声,一径沉默听蓝衣男子侃侃而谈。眼风不时向身旁同样沉默的人瞥去。
“大丈夫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梓音不才,愿量珠聘美,以华胜礼衣之礼,将枫儿迎入门来。”男人的表情诚恳,“而师父您可以随枫儿一同过来,晚生当为师父建筑一处避世之居,晚生与枫儿一同早晚问候,晨醒昏定。”
噗——某女很不厚道地喷了。
这话说得,感觉师父大人像是跟着女儿住到女婿家的老母亲……可怜堂堂碧忽上仙……
她这里忍笑忍得几乎内伤,那边俞梓音转过脸来,深情脉脉地望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字字恳切:“师父乃是世外高人,梓音原不敢提出此等要求,只是请师父看在枫儿侍师至诚,一片纯孝之心的份上,屈居于俗世一段时间。”
玉沉烟教他刚刚递过来的那个眼神雷得汗毛直立,半天缓过气来,冷不防他又回过脸来,目光深深,款款一句:“枫儿,你放心,我会对我们的师父像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的。”
滋滋滋滋滋滋滋————————
玉沉烟感觉一阵猛烈的电流从脚底倏地窜到头顶,麻得她三千发梢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玉女侠阵亡了。郁师尊孤军奋战,任重而道远。
一直不做声的男人眼色沉沉,淡淡开口:“你说要以华胜礼衣迎娶她入门?”
“不错。”
白衣男子眉梢微微一挑。略略偏过头去,瞧了瞧身边那个将将回魂的家伙。反应迟钝的少女后知后觉地感到气氛不对,冲他干干一笑,准备继续当鸵鸟。然后突然回过味来——
“啥?——华胜礼衣?”
三年里某个阳光灿烂得一塌糊涂的日子,悬圃,临远斋。
“华钿礼衣,步摇礼衣,华胜礼衣……靠,这么好听的名字,居然放这么后面,太没眼光了……真是的……”女孩子忿忿不平。
“又抱怨什么?”男子懒懒地回话。
“呐呐,你看你看,华胜是多么漂亮的头饰啊,比步摇华钿都要好看,竟然排在最后!华胜礼衣居然是作为高官的平妻的正式服饰——平妻耶!就是那种男人飞黄腾达之后,娶个公主或丞相千金,然后给一个名号“平妻”当做安慰的糟糠之妻!天啊,定这个规矩的人当初写这一条的时候,想必脑袋是进了水的!”
“……”
很久以前的某段对话突然跳出来,关于“华胜礼衣”的点滴清楚地浮现在脑海。
玉沉烟没法儿淡定了。
——居然要我当小妾!
不错,“平妻”沾个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