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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殿下有此兴致,请予指教。”尤丽叶淡淡说道。
我迈步入亭,走到尤丽叶与小亨利一大一小的两张画台前,观看了一会儿,才说道:“陛下在太傅的悉心教导下,虽在着色、线条、神韵等方面仍嫌稚嫩,但构图已渐形成概念,真是名师出高徒呀!而观太傅之作,远处郁金香花的娇艳与近处柳竹的清雅相映成趣,蓝天白云与绿草清溪错落有致,近景与远照层次分明,暖色调与冷色调浑圆融合,对光影、色彩、线条、透视、空间、构思的理解可谓独具匠心,令人叹为观止!如此佳作,可谓油画之极品!尤太傅真乃大国手也!”
“先生过奖了!素闻先生工于绘画,被班德拉斯大主教称为画坛奇葩,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尤丽叶见我对艺术有深厚的修养,言辞间已称我为“先生”,态度虽仍疏远,却已比之前亲切许多,“还望先生指教提点!”
“太傅太客气了!我这是班门弄斧,自知难登大雅之堂,若说什么指教的话,只会贻笑大方。指教提点是不敢,但说一点外行人的看法希望太傅不要见怪!”
“先生但说无妨。”
我深深注视着尤丽叶那双在这个角度里呈现出深褐色的眼瞳,说道:“太傅似乎画景比画人更擅长。太傅笔下的景物,形色、神韵俱到,唯独对于人物,虽然神态、容貌、姿体语言的表现力也相当强,但总给人某种疏离感,与周围的景物有一种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这似乎与太傅对人性的理解和处世的风格有关。”
尤丽叶脸色微变,不能再保持一贯如云淡泊的表情,呆了呆,才轻叹了口气说道:“先生此语真是切中要害……”
说到这里,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尤丽叶话锋一转,说道:“先生也是先帝钦定的太傅,何时给陛下授课?先生博闻强记,学富五车,精通兵策韬略,如能拨冗为陛下授课,陛下一定得益匪浅!”
我却不愿放松地说道:“太傅故意扯开话题,是怕我从画中窥破你心中的隐秘吗?言为心声,画为心照,由画及人,太傅似乎对人性缺乏信心!难道相信别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寄情于画,也是一种逃避吧?能执着于艺术的人,必然对世间事物抱持很大的爱心,太傅在艺术上能够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可见你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而你愿意为帝国的百姓放弃超然的身份向我游说,更可见太傅实际上有着一颗炽热而温柔的心!太傅故意将自己从人群中隔离开来,冷漠于世情,恐怕正是由于对诡变的人性缺乏信心,以逃避来保护自己吧?”
听了我的话,尤丽叶娇躯微微颤动起来,脸色一片苍白,幻瞳中呈现一种似迷惘似悲伤的神色,呆了呆,用贝齿轻咬了温润的下唇一下,摇了摇螓首说道:“先生何必咄咄逼人?”
“我不是故意要使你难堪,也不是要无情地戳穿你的保护衣,更非存心想窥探你心灵的隐秘!”我苦笑着说道,“你与我有着类似的经历,因此我希望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点明生命的意义!封锁自己,只是一种懦弱的逃避,只活在自己的空间里,是无法领悟生命的真谛的!人生苦短,如果事事惊心,害怕伤害,不懂得纵情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挥洒生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么活着又有何意义?”
“我和你不同,我们选择的路也不同。”尤丽叶好一会才从牙齿里迸出这句话。
“说一样是一样的,说不同也不同。”我忧郁地一笑,略带感慨地说道,“是呀,我哪有资格干预别人的人生呀!是亚历失言了……”
“先生……”尤丽叶轻轻说道,却是欲言又止。
“如果把生命当作一种结果,它是一样的;如果将生命视作一个过程,却各不相同……呵呵!太傅请恕我说了一些不着边际也不该说的话,太傅不要放在心上,权当听了一番梦话吧!”
我突然爽朗地笑道,“今天得遇太傅教画,获益良多,真是此行不虚!太傅胸罗万机,蕙质兰心,希望下次有机会碰上太傅为陛下讲授庶政国策之道,让亚历再受教益!”
“陛下正当天真烂漫的年纪,我只希望让陛下过一个孩子应该过的快乐生活,并无意教授过多其他复杂的学问。”
尤丽叶恢复了清冷之色,语气也转从容,“了解太多世间复杂的事物和关于政治阴暗面的知识,只会让陛下失去童年的快乐。”
“尤太傅真是用心良苦呀!不过,身为帝国之君,必然要掌握为政之道,学会处理政务,才能主掌天下黎庶,管理国家,治理天下。若是一般平民家的孩子,固然可以保有童真和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但生于帝王家,就必然要担负起比一般孩子更大的责任。只有让陛下更快地成长起来,尽早适应自己的位置,才是帝国之福,百姓之福!”
我有点不明白尤丽叶的想法,毕竟她这种观念太过理想化,这种教育并不适合于一国之主。
“殿下是这样认为的吗?”尤丽叶很认真地望着我说道,幽幽的目光令我难解,对我称呼的转变,也将彼此间的距离重新拉远,“陛下大概永远没有机会运用到你所说的那类知识吧?让陛下掌握了一些他本不该掌握的知识,恐怕并未陛下之福……与其得到最终要失去的东西,不如从未拥有过。所以我情愿让陛下学习过一个普通孩子的生活。殿下以为然否?”
这番话让我心神俱震,不由脸色微变。
尤丽叶,何等聪慧的一个女子呀,似乎已经清楚的看见了未来,并隐若地指出了我不臣的野心,对事物的发展和走向,有着比我这个当事人更清醒而明晰的判断力和洞察力!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种被设计的感觉,淡淡一笑,说道:“今天我与太傅似乎并非不期而遇吧?”
“先生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尤丽叶依旧用幽幽的眼神望向我,声音却异常坚决,“先生”的称呼代表着她的诚意,也表明她对要得到我答复的坚持。
我沉默了一会,才轻轻说道:“陛下会得到你所说的那种幸福的!”
“我代陛下谢谢先生!”尤丽叶终于如释重负地说道。
“我就不打搅陛下和太傅了,我还要面见公主殿下,就此拜别!”
我转身欲走,却又转回身来,用真挚的目光看着尤丽叶说道:“小叶子,冰兰一直视你为妹妹,我同样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这是我的心里话,请你相信我的诚意!冰兰一直很挂念你,希望你有空能过府一叙!哎,这场战争不知将持续到何时?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再见面恐怕已是数月之后了!一切保重了!再见!我的妹妹!”
我伸手爱怜地在她柔嫩的玉颊上轻揉了一下,然后迈开大步离去,留下神思不定的尤丽叶独自怔怔出神。
尤丽叶。莫拉雷斯,这位灵秀、聪慧、敏感、善良、奇特而不合群的女子,用自己的方式为亨利。法拉蒂斯这位年幼的帝国第三十四代皇帝,赢得了平淡的未来。
这或许是南湛布琦二世当初膺选她为太傅的原因吧?
※ ※ ※
我在寝宫见到了刚从小憩中醒来、盛装而出的爱蜜莉七公主,向她会报完战略事宜后,公主殿下用忧伤的眼神望向我,怨怼地说道:“亚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公式化的人,为何自从新主登基后,你在我面前总是用这种公式化的态度?”
“时移、势易、境迁、立场已变……今天的爱蜜莉不再是当初的小鲍主、小女孩,而是统治一亿五千万子民的摄政王、帝国共主;亚历也不再是当初的帝都过客,而成为帝国的臣子。君臣有序、主仆有别。这就是人生。”我淡淡答道。
“立场纵已变更,身份纵有不同,但爱蜜莉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我还是那夜瑰丽灯光下与你共舞的小女子,我的心已被那个美丽的夜晚紧紧系绊住了……从那晚开始,爱蜜莉发觉自己从小女孩蜕变成为真正的女人。”爱蜜莉幽幽说道。
“我们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都必须为自己的立场和理念而奋斗。存在你我之间的无形障碍,并不是想跨越就可以跨越得了的。就算你可以不顾这些,但你的家族、你的朝臣都会无时无刻地提醒你……”我感叹道。
“难道法拉蒂斯与梅因斯特之间绝无共存的道路吗?
这是法拉蒂斯一族所受到的诅咒,还是梅因斯特之王所背负的必然命运呢?“
“我不知道……命运无凭,归咎于命运只是弱者所为,但形势诡变,未来并非你我所能掌握的……”
“我相信会有两全之道的!我一定会找到两者之间共同的道路……一定!”我离开寝宫时,爱蜜莉目光坚定地说道。
“西蒙。史塔格黑目旗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从军事地形图和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用冷冷的目光望向自己这位新任幕僚。
我运用自己的权力轻易从军部那里获得免罪文书,并将他置于自己的麾下。
这位怪异的男子自从将分化策略的计划书交给我后,便一连数天像失了踪似的,完全没有了音讯,这天却突然像幽灵般出现在我元帅府的办公室中。
“下官有事禀告殿下。”西蒙。史塔格用刻板而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说吧。”我淡淡说道,对这位“军中恶灵”我虽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称不上有任何好感。
“殿下,请问你打算把下官留在帝都,还是让下官随军出征?”
西蒙的问话方式很是怪异,一句疑问式的语句,却是用陈述式的语气铺陈出来,令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是对语法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一直只习惯于这样一种奇怪的说话方式?
“你是我的军中幕僚,等同于我的军师,自然应该随我出征了,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一时弄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就要问殿下的心意了,如果殿下单纯只是想取得战争的胜利,做一位帝国的名将,自然应将下官带在身边;如果殿下的思虑不止如此,那应该将下官留在帝都。”
西蒙抿了抿嘴,抽动脸部的肌肉,形成一个阴冷的笑容——如果这种表情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话。
“你似乎意有所指呀?西蒙。史塔格!”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这位阴冷的幕僚。
“下官认为殿下所图者并非只是眼前的名位,而是帝国至尊的皇座!我本人可以帮助殿下摘取法拉蒂斯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西蒙眼中闪过某种狂热者的炽烈光芒。
“西蒙旗尹,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狂言呀!难道你不知道你这番话若传出去,你会被处于凌迟极刑吗?你似乎对帝国有着一份超越于理智之上的仇恨呀!”我从容而淡定地笑道。
西蒙的目光却已恢复了冷峻,慢慢说道:“下官只忠于殿下,而非忠于法拉蒂斯!因此,在殿下面前,下官无须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心意!如果殿下要处置下官,当初就不会将下官留在身边了。的确,诚如殿下所言,下官对法拉蒂斯一族有一份刻骨的恨意……”
说到这里,西蒙眼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停了停,才接着往下说:“我出生于法蒂斯帝国南部容克斯内瓦郡一个偏远的山村,我天生就是一个左撇子,在我们村里,左撇子被认为是不祥和受到诅咒的存在,是魔鬼的代表,也是被众神所背弃的人……
“或许我真的是个不祥的人吧?在我出生那年,母亲因难产而死,九岁时,父亲也在一次狩猎中被一只受伤的魔兽所杀,只剩下我和年长我六岁的姐姐相依为命,但在我年满十三岁那年,村子里遭受到一场可怕的瘟疫,许多村民都死了,而生存下来的村民认为是我给村里带来了厄运,要将我抓起来进行火祭,以平息天神的怒气。姐姐抢在村民抓我之前带着我逃离了村子,辗转之下来到了帝都……
“在帝都的生活,主要靠姐姐替富人家洗衣浣纱挣得微薄的收入来维持,我虽然想帮补家计,但由于太过瘦弱,加上年纪又小,没有人愿意雇用。当时适逢帝国和多提尔王国进行连年战争,军队要大规模招兵,我便想报名参军,想以当兵的薪饷来为姐姐分担生活的重担,却付不起报名费……后来,姐姐被一名贵族子弟看上了……那名贵族子弟看上了姐姐的美貌,不惜用强,将姐姐抓起来施暴……我四处鸣冤申屈,却没人理会,大家都不敢得罪法拉蒂斯帝国的贵族,连宪兵也不敢受理……
“一天黄昏,脸容憔悴的姐姐出现在我面前,那一晚,我与姐姐抱头痛哭到天明……第二天一早,姐姐留下了一笔钱给我,叮咛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便凄然决绝地离开了……那时,我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弱小,而命运只会眷恋强者和富人,不会有半点怜悯我们这种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