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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下人推着一辆小车进来了。上面放着各色点心和茶,放好东西之后。两人向王明顺二人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王明顺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道:“复生,尝尝,陈师母泡的花茶很香的。”
谭嗣同只得端起了另一杯茶,看着王明顺,问道:“顺子,你把我带进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王明顺放下茶杯,道:“复生,你可是有什么事?为什么进来之后,脸色一直不好,似乎是有些不满?”
谭嗣同犹豫了一下,想着和顺子从小就在一起学艺,情份自是不同,自己对他有什么意见,自当直说才是,于是喝了一口茶,道:“顺子,我们的情份跟别人不同,既然你问了,我自然也就说了。”
王明顺笑道:“但说无妨。”
谭嗣同沉着脸道:“顺子,昨日见着你时,我很高兴,看到你如今这么有出息了,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回去后,一直就兴奋的睡不好,即为你高兴,也为我大清有了新气象感到欣慰。可是今天来了这陈府,才发现,这里凡是吃的、用的、住的都过于奢华了,听你们言谈,那孚王府地用度更为奢侈,若是把这些钱用到百姓身上,会救多少人?”
王明顺看着谭嗣同,好半晌,终于笑了出来,道:“复生,你唉,你就是为了这个啊?”
“难道你认为这无关紧要吗?”
“复生,你想多了,格格不是不顾百姓之人,想来你也知道,近年来在各地兴起的工厂你可知道?”
“知道,就是那些啤酒厂、洋火厂什么的,听说在里面做工的百姓不只工钱高,听说每个月还有福利,而且如果有人生病了,工厂还会报销一部份医药费,工厂里本来就有医生,和一些应急的药品,而在工厂地附近还会有一所专门接收工人子女上学的子弟校,那个老板听说就是容先生地弟弟,我说的可对?”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事儿你知道就是,不要传了出去,这些厂面上是容大哥,可实际上真正的老板是格格?”
“这这是真的?”谭嗣同有些错愕地道。
“再跟你说的更清楚一点,这些厂其实都有老佛爷的股份。”
谭嗣同更是错愕,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王明顺笑着道:“格格跟别人不一样,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想百姓过地好,自己就要先过地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若是自己都没本事挣钱过上好日子,又如何能教百姓过上好日子?什么是好官?清官就是了吗?家徒四壁,自己都饿死了,又怎么教百姓致富?白饿死了自己,也救不了百姓。”
谭嗣同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明白了,叹道:“是啊,若是自己都饿死了,又如何帮着百姓致富,又如何能教会百姓如何填饱肚子?原来是我迂了。”
王明顺笑了起来,道:“康先生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的事儿,你竟然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想通了。”
“康先生是个峻杰,怎么会想不通?”
“他始终认为,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地,一个国家还是要以农为本才是,说洋人的那些资本主义都有违圣人之道。”
谭嗣同笑了起来,道:“果然是个倔地,难怪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劝他了。只是我不明白,这位格格充其量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怎么会想出这许多东西来?”
“看书看的呗?你可不知道,我也是听罗大人说的,格格自两岁起就开始认字了,到了四、五岁时已经能看整本的书了,对于西学,竟然像是天生就会似的,但是每日十二个时辰,竟然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看书。就因为太聪明了,听说老佛爷都怕她会是个早夭的,所以也更是如珠如宝的看着她了。”
谭嗣同摇了摇头,笑道:“果然是如此,自古以来,天资聪颖的都是不长命,你这样一说,我倒也有些替格格担心了。”
“那倒不用,她自己都不操心,常说,能活多久是多久,只要死的时候不后悔就好了。”
“倒是干脆的人。”
“复生,如何?现在不觉得生气了吧?”
“听你这样说了,我也明白了,自然是不会再生这种无聊的闷气了?”谭嗣同笑着道。
王明顺又道:“我是个孤儿,如果不是师傅收留我,我想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格格常说,把那些工厂比做一个国家,那些工人就是百姓,想想,几十年以后,我们的百姓就可以吃饱饭,穿暖衣,孩子们有书读,那有多好?我知道,只要帮格格,就这么一直下去,我相信,一定会有她所说的那种日子出现的。”
谭嗣同看着王明顺,虽然对于他过于忠心于格格有些不解,不过若真是能出现这样的日子,那也是他乐于见到的,便笑着道:“若真是这样,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尽管找我便是,不过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复生,你太谦了,你是个有大才的人,要不格格在听了师傅聊起你的事情时,会给你剑胆琴心四个字了。”
谭嗣同干笑道:“这可是过了,我如何当的起?”
两人相视一笑,王明顺道:“咱们是不是该出去了?你心中的疑惑也已经解了。”
谭嗣同笑着站了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王兄请?”
王明顺站了起来,推了他一把,道:“少酸我。”两人笑着出了书房。
两人出了书房,却正好看见了康有为进来,王明顺忙向他打着招呼,又把谭嗣同介绍给康有为认识,康有为却只是匆匆点了个头,就一头钻进了书房去看书了。
谭嗣同好笑道:“康先生还真是个书痴。”
黄蓉也笑道:“那倒不是,只是陈先生的书都有很多批注,见解都很独到,而且还有一些笔记,是陈先生和格格为了一个问题争论的记录,康先生其实是为了看那些批注和笔记。”
正文 第一五五章 陈家聚会(下)
谭嗣同听到这儿,心里竟然也有些开始意动,不时往书房门望去,这个情形很快落入了陈夫人的眼中,她记得康先生以前也是这样,于是笑着道:“谭先生若是想去书房看书,便去吧,来这不用拘礼的。”
谭嗣同一听这话,忙笑着站起来,道:“那就叨扰夫人了。”
说完谭嗣同也跟着进了书房,客厅里爆出一片笑声。三人在客厅里开始闲聊起来,说的都是些近日京城各家报上的一些趣闻。
说了一会儿,黄蓉叹了一口气,道:“唉,也不知道子君和陈先生他们已经到哪里了?”
陈夫人听着眼圈儿一红,道:“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却单留下我跟孩子在这儿吃苦。”
王明顺忙劝道:“师母,先生也是没想到啊?”
原来陈三立跟我出发了之后,陈夫人才发现自己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待要叫陈三立回来亦不可能了,不过还好黄蓉和孚亲王福晋淑婉便常来探望,老福晋也来过几次,张罗着给家里又添了人手,准备一应生产的物事,快生产时,陈先生的父亲又派了两个家里老人过来照看,春节前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男婴,把陈父喜的,从湖南赶到了京城,给孙子置满月酒。
本来满月时就想带着媳妇回湖南,可是陈夫人却执意不肯,说是学里仍有学生喜欢来家看书,陈先生临走时特意嘱咐的,要好好照拂,陈夫人一向都很听陈先生的话,自然要留下来替先生照拂那几个勤奋好学的学生,陈父见儿媳如此,也很欣慰,又见王府也对儿媳照顾的很是周到,极是感激,便不再坚持。
载沛站在下首。看着两位皇叔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康有为的事情也闹的太不像样了一点,老佛爷其实并不想过问此事的,可是如今就连李鸿章也上书表示不满了,老佛爷便不得不细查此事,便把这个件事儿扔给了他们三个亲王,可是如今看着两位皇叔的意思。是打算再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这个侄儿了。
本来想着,今天去陈府好好劝劝康有为,谁知道李鸿章不知道从哪儿收的消息,说康有为污蔑朝廷大员,还直指李鸿章是个跟在英国人后面地哈巴狗,这就惹怒了李鸿章,如今这本奏书,正摆在叔侄三人的面前。
看着这本奏章。载沛想撞墙的心都有了,这丫的咋就那么大嘴巴呢,如今还有人扯出了《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这两部书,说康有为明着是尊孔,可是却又把历来认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某些经典宣布为伪造的文献。
后一本书又把本来偏于保守地孔子说成了满怀进取精神。并且提倡尽可能思想、平等观念地人。他地这些看法。在书成之时。在载沛和自己地妹妹看来。是极不科学地。但他地改革精神却在一些一心想要变法图强地人中产生了强烈地震动和反响。
但是这对于那些顽固守旧分子却构成了极大地威胁。因而这两部书一直被他们视为异端邪说。今年康有为开始编《人类公理》一书。这本书经多次修补。后来定名为《大同书》。《大同书》描绘了人世间地种种苦难。提出大同社会将是无私产、无阶级、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地人间乐园。
这就更是大大地刺激到了朝中地许多人。都认为这本书极为荒廖。就是载沛也觉得有些荒唐。可是他也有些窃喜。因为至少。目前地大清有人能想到这些。也是大清地文化进步地一种表现。
不过载沛却不知道。康有为地这本书在历史上应该是三年后才会发表出来地。历史地巨轮。已经因为一个人地到来而加快了前进地步伐。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许多朝臣在得知康有为受了光绪地召见。又组织地强学会。都开始人人自危了。想想。这样一个人。若是考取了公名。有了官职在身。只怕就会成为许多人地噩梦了。
上书地人便多了起来。本来载沛还望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地。可如今看来。朝廷必是要对康有为有一些动作。才能平熄那些朝臣地不满了。心里不禁有些埋怨容闳。没事儿在光绪跟前提什么康有为?
容闳如今也是悔恨交加,看现在这个情形,有些人分明是要致康有为于死地,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地多嘴,看来今天晚上怎么样也要把康有为从悬崖边上拉开了。
容闳的愁容尽数落在了内阁中书杨锐地眼中,他自己也知道容闳是为何事发愁,他也不竟有些担忧,那个康有为他是见过一次,是强学会成立的那天,他替光绪去看的。
在杨锐看来,若是当初康有为接受了光绪所委的官职,那么现在他的处境只怕也没那么糟糕,可是康有为偏偏就拒绝了,如今也不过是个举子的身份,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康有为只怕是下场不会太好。
对康有为的见解杨锐是极为赞赏的,只是在他看来,这些想法似乎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并不合时宜,反易招来杀身之祸。他隐约听说,今天李鸿章也上了奏章,请老佛爷处置康有为,老佛爷已经交给三位亲王查办了,只是不知道三位王爷会如何处理此事?
午饭前,陈府竟然来了位稀客,竟然是刚从上海回来的容星桥,王明顺大喜,抱着容星桥大叫了起来,康有为和谭嗣同听得声音,都忙着出来打招呼,王明顺又把谭嗣同介绍给容星桥认识。
陈夫人笑着道:“你们要说话,等吃了午饭,到后院坐着品茶的时候再说吧。”
众人才醒过神来,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忙笑着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便都坐在后院的梅林中了。
待众人坐定,容星桥看着谭嗣同,有些欲言又止,王明顺忙道:“容大哥,尽管放心,复生是自己人。”
可是谭嗣同听王明顺如此说,马上明白,人家这是要说一些要紧的事,自己是客,有些不便,便笑着道:“无妨,我正好想去书房再看会儿书。”
容星桥以前是当兵的,本就是个爽快人,见他如此,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到他既然能和大刀王五是好友,那必然也是个不错的人,便笑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只怕国内的人迟早也要知道的,只要大家嘴紧些不要露出去了就好。”
谭嗣同见这人如此爽快,很是欣赏,便道:“放心,我向来嘴紧。”便笑着,重又坐了下来。
容星桥见他坐下,便笑着道:“我来的时候,得了个消息,听说格格已经在法国了,不过在去巴黎的途中遭遇了一次强盗,幸好有惊无险,不过那些法国强盗被咱们大清的侍卫全部剿灭,竟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震惊了欧洲各国。”
众人皆惊,忙询问是否有详情,容星桥摇了摇头,道:“如今法国人对此事始终不肯透露一字,咱们只有等他们来信才知道了。只是听说,这次强盗抢劫时,是截断了子君所乘坐的那节车厢,似乎本就打着主意要对付子君似的,这还是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