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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听得出来。”
“你现在在哪?那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一醒过来,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黑乎乎的小屋子。”
“唉呀,好可怜。精神还好吗?没有哪里受伤吧?”
“嗯,没有。”
“吃过饭了吗?”
“吃过儿童餐了,挺好吃的。啊,等一下,人家说只能讲到这里了。”
“喂,健太!”
听电话那边的动静,话筒已经从健太换到犯人手里,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何,他好得很吧?”
“是还好……且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把健太还给我?”
“当然要等顺利完成交易以后。”
“一亿元我已经准备好了,请尽快交易吧。”
“不用这么忙。难得健太君的朋友也来了,还是慢慢进行吧。”
“什么?”政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绑架月山、火村家孩子的人,果然也是你?”
“没错。不过挨个给小孩父母打电话太麻烦了,所以我一概专找府上交涉。不介意吧?”
“那倒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绑架好几个人?如果想要大笔赎金,健太一个人就可以满足你啊。”
男人在电话另一端匿笑:“可不止是‘几个人’那么小意思,你早晚会明白的。”
“咦?”
“算了,总之我有我的理由。野田县警本部长应该在你那里吧?方便的话,让他来接个电话。”
“噢,好的。”政子诧异地把话筒递给野田。突然被犯人指名,野田一脸困惑。
“我是野田。”为了不被犯人小看,野田开口就是充满威严的声音。
“呵,辛苦啦。这可够你忙的吧。”
“是啊。”野田差点就想说“多谢关心”,话到嘴边赶紧打住。犯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人,但那独特的语气他总觉得仿佛在哪接触过,不知不觉险些冒出谄媚的态度。
野田干咳了一声:“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你也用不着这么装腔作势嘛。”
“哪里装腔作势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嚣张了吧!明明就是个绑架犯。”
“呵呵。”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笑声:“是你自己架子摆得太足吧。如果对我的态度有意见,大可不必交易。”
听到这里,福富政子惊慌地连连摇头。野田只得压下怒火。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那就说来听听。”
“是啊。拜托你一件事:准备二十台巡逻车,让它们停在福富邸内待命,明白了?”
“二十台巡逻车?干嘛用的?”
“交易的时候需要。具体会发生什么事就敬请期待吧。”
“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尽量动作快。稍后我再来电话联络,就这样。”
“慢着!”野田急忙说,但电话已经挂断了。野田回头望向部下:“这次通话了这么久,总该有个像样的追踪结果了吧?”
“应该是这样。”
说话间电话响了,部下马上接起。
“喂,追踪结果出来了?喔,喔,什么?”部下的表情古怪地僵住了。“我知道了……”他开始做笔记,但表情还是很失望。
“从哪打来的?”等部下挂断电话,野田立即发问。
“是这样,”部下边看笔记边说,“犯人似乎是侵入各国电脑,再利用先进的网络传送功能打出电话。根据报告,刚才的电话是来自德黑兰。”
“德黑兰?上一次是喀麦隆,这次又是德黑兰。那之前的踪迹查不到吗?”
“不,最近追踪技术也有了进步,能够追查到电话是从哪里传送过来。”
“那不是很好?”
“追查结果显示,从德黑兰打出的电话是从圣多明哥,也就是多米尼加共和国的首都传送过去的。圣多明哥之前是刚果的布拉柴维尔,布拉柴维尔之前是苏里南共和国的都帕拉马里博。很遗憾,到这已经是追踪技术所能探查到的极限了。”
“知道了,算了。”野田摇摇手,“放弃追踪吧。对了,”他转向政子:“关于赎金方面,有点事希望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
“犯人看来除了健太,还绑架了其他人,我想他一定会分别索要赎金。不过其他的家庭可能没有能力像府上这样,轻而易举地立刻预备好一亿元,为了迅速应对犯人的要求,可否助这些家庭一臂之力?”
“我明白了。那其他人的赎金就由我们先垫付。”福田政子爽快地回答。而后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不,不必垫付,全部都由我们来负担吧。”
“全部?”野田吃惊地问。
“对。条件就是,”说着,政子锐利的视线投向县警本部长:“警方向媒体公布这一事件时,要把我们负担的金额全部算做健太一个人的赎金。”
“原来如此。那其他孩子的赎金就变成零了。”
“不行吗?”
“不不,我看没什么不可以。您的意思我了解了,我尽力而为。”
野田暗想,像福富政子这种等级的有钱人,连儿子的赎金也非得追求排场不可。“那么,到底要准备多少钱呢?如果是一人一亿的话……”
“是啊,听犯人的口气,不止绑架了两三个,可能需要准备五六亿吧。”
“如果是五六亿,金库里应该就有。对吧?”说完,政子回头问存在感像影子一样稀薄的丈夫。
“是啊。我过去看看。”
福富良夫刚刚站起,好几个刑警争先恐后地冲了进来。
“糟了!又有绑架事件发生,两个人被绑走了。”
“我这边也是,一个男孩被绑架了。”
“我这边有三人同时被绑架。”
“什么?”野田顿时红了眼:“这下总共……”他屈指一数:“有九个人?”
这时又有别的刑警冲进来,他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异口同声地向野田报告同样的内容。
7
“好了,我的工作已经大功告成了。”打完电话,宝船开口说,“钱老哥你呢?”
“我也已经万事俱备。按照计划,今天夜里所有地域都将布置完毕。”钱箱看着电脑画面回答。画面上显示出一幅地图,地图上有几个小点在闪烁不定。
“终于要交割赎金了。”福富说,“但愿一切顺利。”
“我们出手,哪有不顺利的道理?”宝船自信满满地回应,“对吧,钱老哥?”
“就是。宝船的脑筋再加上我的技术,绝对是无往而不利。”
“更何况还有我们三个人的财力。”
“我知道,可是小说和电视剧里常说,绑架案里难度最高的就是交割赎金这个环节。”福富依然忐忑不安。
“但反过来说,这也是最有戏剧性、最富趣味的环节,最能展现出绑架犯的身手。假如没有这个环节,就像跑了气的啤酒一样,一点都不刺激。”
宝船说完,钱箱也诡谲地笑了:“我现在就在期待明天的好戏了,嘿嘿嘿。”
“好了,我们去看看那些孩子的情况吧。”
宝船站起身,钱箱和福富也嗨哟一声站起,像之前那样各自戴上猴子面具。这次连福富也戴了个黑猩猩面具,因为不能被健太之外的孩子看到长相。他已经私下叮嘱过健太,黑猩猩的真实身份就是爷爷这件事,绝不能透露给其他孩子知道,同时又向孩子们解释说,我们是受各位爸爸妈妈之托,接你们来这个游乐园寄住两三天。
三位老人分别戴猩猩、大猩猩和黑猩猩面具离开建筑物,走进游乐园,然后坐上米老鼠驾驶的电动汽车,在游乐园里兜了一圈。
“哦,看到了看到了!”钱箱大猩猩指着前方说。
只见长椅上并排坐着三个男孩,全都在无所事事地发呆。
老人们把车停到他们面前。
“怎么了小朋友?怎么不玩呢?”钱箱开口搭腔。
三个男孩面面相觑,谁也不做声。
“不喜欢游乐园吗?”钱箱又问。
坐在右边的男孩子摇了摇头。
“那就是喜欢了?”
这回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玩呢?这里有各种游乐设施,去玩玩看好不好?”
三个人再次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最后中间那个男孩客气地开口了:“请问,我们应该去玩什么呢?”
“玩什么?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啊,这还用想吗?我看旋转木马就不错。”
“好,那就去玩旋转木马。”中间的男孩站了起来,两边的男孩也跟着站起。
“不玩旋转木马也没关系,那种转个不停的咖啡杯也很有趣。”
钱箱话音刚落,正要迈步的三个人又停了下来。
“那就去玩咖啡杯。”刚才那个男孩说,三个人转而朝咖啡杯走去。
“喂,等一下。”钱箱叫住他们,“不用我说什么你们就玩什么,你们自己想玩的是哪个?”
被钱箱一问,三个男孩再次互相看了看,跟着哭丧起脸来。
“咦,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啊?”钱箱慌了手脚。
“我懂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宝船从旁开口,“这样吧,你们先坐咖啡杯,然后坐旋转木马,其他游乐设施按照五十音顺序依次去玩,可以吗?”
不可思议的是,三个男孩马上不哭了,用力点了点头,迈着坚实的脚步走向咖啡杯。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钱箱目送着他们嘟囔。
“他们是等待指示族。”宝船说,“因为从小就受到教育,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遵照父母和老师的指示,结果变成没有指示就什么都不会做。”
“那不就跟近来的上班族没两样吗?”钱箱说。
“原因是同样的。只不过小孩入学考试难的问题日益低龄化,症状也出现得更早罢了。”
“唉,日本快没救了。”
听了两人的话,福富觉得无法漠然视之。孙子健太来到这儿后也一直念念不忘学习,那种执着不就像近来上班族罹患的工作狂症状吗?
老人们继续乘车漫游,观察其他孩子的情况。有一个女孩担心弄脏了衣服被妈妈责骂,别说上车去玩,连坐在长椅上都不敢,一直站在一个角落。还有一个男孩虽然热切地望着过山车,却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去坐。老人们问他为什么不坐时,他回答“因为我不太会玩”。显然他已经被一种强迫观念框住了,认为任何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做得漂亮。
“怎么搞的,这些小孩一点都没有小孩的天性。”一圈转下来,钱箱叹着气说,“简直就像是从身心俱疲的中年人变来的一样。”
“是这个社会有问题。”宝船吐出一句话,“这么小的孩子就得整天埋头学习,能有什么好结果?他们的父母丝毫没有发现,其实这些孩子早在被我们绑架之前,就已经被绑架了——被学历社会这个妖怪。”
8
隔天早晨,一台台巡逻车鱼贯开进福富邸的大门。这是野田调来的,其中有几台同时担任现金运输车的保卫工作。现金运输车里堆着二十亿元,换句话说,包括福富健太在内,被绑架的孩子人数正好是二十人。这是健太所在幼儿园班级的总人数。
除了健太,其他十九个孩子的父母也都集中在福富邸,此外福富家所有的亲戚,福富财阀相关企业的社长、董事、监事,以及著名的文化界人士也都汇聚一堂。由于会客室局促不堪,福富家便将举行宴会用的大厅挪作待客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大厅里静候消息。话虽如此,其实在犯人来电话联络之前,什么事也做不了,大家都很无聊。政子一向不允许有慢待客人的事情发生,见状觉得不能听之任之,当下火速请来交响乐团,开始演奏一场小型音乐会。又因为可能有客人已经饿了,特地从名闻遐迩的餐馆招来大厨,奉上立餐形式的菜肴供客人随意享用,整个变成了一场宴会。
“今天为了犬子健太的绑架事件,各方人士汇聚而来,我们非常感谢。”政子开始致辞,“有大家的全力支持,相信健太一定会平安获救。我们已经按照犯人的要求,准备好了健太的二十亿元赎金。”说到金额时,她似乎微微挺起了胸膛,声音也抬高了少许。会场的客人发出一阵惊叹。
其他被绑架孩子的家长也都在场,但他们听了政子的发言,并没有表示异议。既然政子帮他们全额负担了赎金,此时自然也没话好说。
“接下来,有请一位今天即将大显身手的嘉宾作简短致辞,他就是守护我们治安的野田县警本部长。”
野田正满心烦恼地看着客人们的模样,突然被政子点名,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个,我就算了吧。”
“有什么关系,就让我们听听你的决心吧。”
最后野田还是不得不站到了台上。
“我是县警本部的野田,今天我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将可恨的犯人逮捕归案,决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野田说完,众人纷纷欢呼:“太好了!”“日本第一!”“本部长万岁!”
野田流着冷汗走下台,部下冲了过来:“本部长,收到犯人寄来的包裹!”
“什么?你确定?”
“应该不会错。”
“你怎么知道是犯人寄来的?打开看了?”
“还没有,不过一看就知道了。为防万一,我们把包裹运到了后院。”他所说的“万一”,是指包裹里可能藏有炸弹。
“很好。”野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