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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容轻轻咬开梅子,表情有些酸楚:“什么事那么重要?连孙女都来不及见上一面。”九徽淡然摇摇头:“我也猜不出。”央取了一枚青梅:“这是什么?流沙就没有这样的东西。”“这青梅生得很,你怕是吃不惯。”九徽急着止住他。
央不以为然地笑了:“我游历的地方也不在少数,区区一枚青果,何足惧哉?”一扬手,便将梅子丢入口中。接下来突如其来的剧酸,使得他的五官都皱缩在了一起:“……这东西……怎么会……这么酸……”念容本阴沉着脸,绷不住便笑了起来。九徽抿着唇,眉梢眼角却笼上了好看的笑影。
龙骧录34
天色还很亮,小阁中的光线却已暗淡下来。老人安静地坐在竹榻上,看着蚩尤拾阶而上。
“不知贵客远来,失礼处还望海涵。”蚩尤的声音仍然沉稳而有气度。
息微笑着点了点头:“都是故人,将军何必拘礼呢?”蚩尤在他下首坐了,便问来由。
老人沉吟片刻,道:“将军是磊落的人,客套话我也不必多说。念容的身世,想必你们都已知道了?”见蚩尤点头,他便说:“这两三年中,我在中原与苗疆之间来回跋涉,有许多事情,觉得应该报与将军知晓。”蚩尤挥手屏退了下人:“请讲。”“我回到中原之后,设法找到了当年处死婴儿并埋骨荒野的行刑手,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件事。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当他们企图杀害婴孩的时候,忽然有人出手救走了那孩子。”“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要被黄帝冶罪?”蚩尤问。
“正是因为怕死,那两个行刑人隐瞒了这件事,禀报黄帝时便谎称已将婴孩处死。这件事便自此瞒过了黄帝。”“那孩子被人带去了哪里?”老人却顾自说了下去:“接下来我要说的是第二件事。将军可记得四公主?”“瑶姬?”“无论是中原还是南天,皇族成员成人之后必会继承某一样神器。可有此事?”“不错。皇族的神器向由大司仪保管于神庙之中,并根据卜测结果在皇族中挑选继承人。待到继承人死后,便又交还给神庙。”“那么你可知道,四公主行过成人礼后,并没有获得神器。”“你是说……”蚩尤面色一变。
老人却是轻描淡写地笑了:“只要身体里流淌着皇族的血,必能在成人礼上继承一件神器。如此看来,只怕四公主并非陛下的亲生女儿。”“四公主体质羸弱,焉知陛下不是因为爱女心切,才没有将神器过早交付于她?”“陛下看重我的医术,我因而常常得以出入宫禁。南天的四位公主,我皆有所接触。溺于东海的长公主女娃、修仙而去的二公主和三公主,尽禀承南天猎狩部族之风,虽谈不上剽悍勇猛,却自有山野之气。唯独四公主体质纤弱,不胜衣裳。更何况皇族礼祭一类的事务向来谨遵先皇之制,在神器继承之事上决不会出现遗漏。唯一的解释,便是四公主并非南天皇族之人。我平生阅人无数,在这一件事上,自信不会有错。”黄帝与颜姜的孩子尚流落人世;瑶姬并不是炎帝的生身女儿。原本是两件并不相干的事,老人将它们合在一起讲,原因显而易见便只有一个。
蚩尤冷冷一笑:“就算这两件事都是真的,也并不能证明瑶姬就是黄帝与颜姜长公主的女儿。”“将军随身带着朱雀赤玉符吧?”老人的声音不温不火。
蚩尤伸手从腰间解下玉符,道:“这是号令三军的信物,蚩尤日夜不敢离身。”老人接过玉符,掌在手中凝视良久,忽然静静地笑了:“这第三件事,也只有到了此刻,我方能确信无疑。”他伸出手:“请将军把冰縠刃上的墨玉取下来。”蚩尤取出匕首,见剑格处果然有一枚蛇形墨玉。用指尖轻轻一弹,便应声而落。
老人将赤玉朱雀与墨玉蛇拈在指间,手指微微动了几下便将两者拼在了一起。原来两样东西暗处均有机括,竟能合在一起。朱雀喙部与墨蛇互相咬合,翅尖与尾羽贴合之处,乍看下竟成了人形。
“蛇身女娲?”蚩尤失声叫了起来。
老人点点头:“女娲是中原传说中的主神。将军应该也知道,中原皇族一直将它用作祭祀的图腾。凡出身中原皇室之人,必有蛇身女娲像作为护身之物。这枚玉符中又暗中包括了朱雀玄武一类的守护神像,虽然机巧,却只不过是因为出自颜姜长公主,便做得更精细些罢了。”蚩尤几乎已喘不过气来。
老人的声调仍是不疾不徐:“当年长公主将两块玉分别放在两个婴孩身边,便是盼望纵使同胞分离,某日也能凭此相见。墨玉蛇是念容的护符,而至于这赤玉朱雀是如何到达南天并且为炎帝所得的,不用我多说,将军也应该猜得出来。”“如此说来,你的推断应该是,当年陛下巧合收养了四公主,也一并得了此玉。因为朱雀本为南天之象,便被当作了兵符,几经辗转又落入我手中。是这样吗?”老人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将军既然已明白我的意思,我也不必多费唇舌了。”天光已经黯淡下来,室中没有点灯,两人的轮廓俱是影影绰绰。蚩尤一手扶着额,脑中竟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老人叹一口气,袖了两手,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将军细思为是。”一转身,竟飘然出了竹阁。
“如此说来,瑶姬竟是念容的同胞姊妹?”九徽听完蚩尤时断时续的叙述,亦是吃了一惊。
蚩尤摇了摇头:“可是念容与瑶姬长相迥异,怎么可能是孪生姊妹呢?”离渊却笑了:“孪生儿的形貌相异,也是常有的事。将军莫非不知?”蚩尤点头道:“却是我的疏忽。只因此事关系太大,我一时也是手足无措了。”九徽幽幽道:“既然如此,瑶姬也当算作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了。若她还在人世,听闻自己身世后不知会作何感想。”蚩尤的唇角抽搐了一下,转过身去便不再说话。
九徽一一看在眼里,低了头,便无来由地叹了气。
央却转过头去问念容:“当年你得知自己身世时,又是怎么想的?”念容涩然一笑,声音低沉:“生身父母本为同胞兄妹,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黄帝逼死我母亲,生我之恩也算是一笔勾销了。之后他又派遣追兵欲置我们于死地,逼得爷爷和我流落他乡,孤苦无依。最后竟然又下令处死亲生骨肉,这样的事就连禽兽也未必做得出来。有生之年,若我不能手刃黄帝,亦无脸面活在这世上了。”“无论如何,他总算是你的生身父亲啊。”央有些无奈,“骨受之于父,肉受之于母,黄帝纵有千般不是,最无可饶恕的还是弑父弑君之罪啊。”“若果真如此,我杀了黄帝之后便会自杀。剔骨还父,刳肉还母,也未必只有古人才做得出。”念容的眼睛里已经闪动着决绝的光芒。
离渊猛然抬起头:“我绝不会允许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惊愕地看着他,他的目光中有她从未见过的激怒。
她的神色迷茫,他只有放缓了语调:“若你想为黄帝殉葬,未免太不值得。对我们来说,你的生命比他何止重千百倍。以你的生命来赌决他的生死,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毫无意义的事。”他叹一口气,轻轻揽过她的肩:“我们不会让你被不负责任的仇恨卷走,我们可以分担你所有的痛苦和哀愁。你的悲伤,你的愤怒,总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你不是孤单一个人。”蚩尤转过身:“若你是这么想的,念容,我相信瑶姬也会有同样的感受。我们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战斗。”央也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也请,相信我。”念容仰起头,看离渊的眼睛里有温暖的光芒闪烁。
“记住,念容,凡是教你难过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九徽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顺手拈起一枚青梅放入口中。
龙骧录35
宫人的影子映在随风起伏的帷幕上,火光里隐约散发着烟硝的凌厉气息。黄帝细细啜着茶,眼中有些看不清楚的东西。
一道暗色的影子慢慢吞尽了映在地上的灯光。黄帝抬起头,手中玉盏与盏盖擦出锐利的响声。
玄嚣站在门内,颀长的身躯掩没了门外的夜色:“儿臣参见父王。”黄帝略略点头,将茶盏放在了案上:“军务整顿得怎样?”“士卒平日操练不辍,粮草军马亦已齐备。一旦开战,也是游刃有余。”黄帝点点头,吩咐玄嚣坐了。玄嚣又问:“近日南天可有消息?”“据暗探所报,南天亦已准备倾全国之力与我一战。至于时机究竟选在什么时候,还要看蚩尤的动向。”黄帝复又从案上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水面的浮梗。
玄嚣仔细地观察黄帝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思忖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现在炎帝年纪渐衰,祝融在阪泉之战后又铩羽而归。若不是忌惮有蚩尤镇守苗疆,中原趁势吞并南天简直易如反掌。蚩尤在中原多年,深蒙父皇宠信,不料而今反戈相向,枉费了父皇的一番心血。这等反复小人,人人得而诛之!”黄帝声音沉静:“住口。”“父王?”茶原先有些烫,吹了半日已凉了不少。黄帝用指尖挑出几片残叶,一弹指便弹落地上。
“玄嚣,而今天下一统已成定势。西方天帝少昊自知国小力薄,甘愿俯首称臣;东帝伏羲无心政事,百姓浑噩度日;北方颛顼身为我堂侄,一时也不会有越礼之举。只有南天兵精将厉,时刻觊觎中原。当今之计,唯有速平南天,去我肘腋之患。至于蚩尤,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尽管性情执拗、桀骜不驯,然而一旦为我所用,不但足以震慑四方天帝,亦能使八荒蛮夷不敢进犯。”黄帝轻轻一笑,喝了一口茶:“蚩尤有几张底牌,我比谁都清楚。之后这一役,虽然将是艰险万分,却注定会由我们取得胜利。蚩尤的所有举动,都早在我意料之中。”玄嚣一欠身:“父皇决策千里,必将天下纳于彀中。”黄帝慢慢饮尽杯中的茶:“为君之道,尚深远得很。你身为储帝,还要磨练很久啊。”“儿臣谨领父王教诲。”黄帝悠悠笑了:“过些日子,就把徽儿召回中原罢。”“九公主?”玄嚣一惊,“却是我疏忽了。一旦开战,九公主身在南天,不免会被当作人质,用以胁迫中原!”“胁迫?”黄帝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儿而放弃统一天下的良机吗?”玄嚣变了面色:“父王,那你……”“放心吧,玄嚣。你心里想些什么,我做父亲的又怎么会不知道?”黄帝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整个身体,“玄嚣啊,九徽在这场战争中所起的作用,会远远超过你的想像。”玄嚣的手心已被冷汗浸湿:“儿臣愚钝,烦请父王明示。”“到时候你自会知道。”黄帝放下茶盏,淡淡地说。
“九公主……她真的会回来吗?”玄嚣又问了一句。
黄帝脸上牵起一个笑容:“她当然会回来。因为她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父皇?”“你去羌姒的寝宫看看,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依然是平淡的语调。
羌姒……那不是九徽的母亲么?
玄嚣的眼中闪过惊惧的光芒,身体不易觉察地颤动了一下。
黄帝依旧是低垂着眼睑,却没有漏过玄嚣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暗中冷笑一声,慢慢阖起了双眼:“我也倦了,你先下去罢。”“是。”玄嚣退出门外,心绪却是纷乱如麻。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九徽……
龙骧录36
与此同时,南天帝宫中,炎帝正细心研磨着草药。一抬头,却见蚩尤已站在了案前。
“蚩尤,从苗疆赶到帝都,有什么要紧事吗?”话虽这么问,仍是没停下手中的药杵。
蚩尤欠一欠身:“前些日子,中原人与我苗疆为了一条水渠又起了争执,结果是双方各有数百人死于械斗。”炎帝抬起头,神色有些忧虑:“近日来,中原与南天摩擦不断,只怕会恶化彼此间的关系。若黄帝因此对南天心生隔阂,事情便难办了。”“陛下,近日这数起争执都是由中原人挑起。以我之见,只怕是黄帝蓄意激怒南天,藉此挑起战争啊。”蚩尤神色凝重,“黄帝对南天觊觎已久,看来如今已到了非战不可的时刻。”炎帝双手微微一颤,药杵碰上了玉臼的边沿:“这样的争端只怕是非同寻常,你们千万要谨慎行事。”蚩尤蓦然一惊:“陛下……你不打算亲自处理此事吗?”炎帝悠悠叹了口气:“我老了,壮心不足。我已经无力亲赴战场,也不可能像年轻时那样,能游刃有余地从中斡旋。这些年的退隐,让我懂得了许多事。天下统一已成定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做不了统一八荒的英雄,也不会去阻挡历史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