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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你说蓝子她现在怎么样?”丁文希望从罗元那儿探些口风。
“你不懂得,我哪得知道?按我想,她应该结婚了,领着她的丈夫和抱着她的小孩在桑家坞渡口,列队欢迎咱俩。不过这小子恁不够义气,找对象也该知会咱兄弟一声,看那个人是不是够她折腾的呢。”说着,罗元想起桑木兰那时的彪悍,只觉好笑。
丁文从父母那儿听说,桑木兰至今还未结婚,从师范学校毕业时在渔澳镇中学实习了一段时间,不知什么缘故就自己申请回到了桑家坞,在桑家坞小学当起孩子王,一个人既是校长,又是教导主任,还是各科的任课老师。这所小学本来要取消的,有人自愿奉献,且经过县政府多次向上级反映桑家坞特殊的情况后,省教委批准了一至三年级办班和三个老师的名额。
她呀,仍象毛竹一样直,就是压弯了又回直。
“泡泡,桑木兰如果是红顶紫罗袍的话,你有什么想法呢?”
罗元头抌着双手躺到木甲板上,闭上眼好好享受船儿的摇荡和秋日的温煦。他仍闭着眼,不假思索地说,“我养它,天天泡着它。文子,趁现在头脑清醒时,快将你喂养的经验说给我听听,反正你不用怕我半途溜了,船到海中我也只能乖乖就范。”
想套我的独家秘方,没门!丁文不再理会他,因为那一套喂养的方法就是从罗元那里学来改进的,说穿了一文不值,反而他会跳起来指着自己鼻子大臭,所以还得保持一些神秘感好,让这个痴迷汉多清醒一时半会儿,免得走火入魔。
海风掠过船舷,送来几朵芦苇的飞絮,丁文捞住一朵,往然后起身顺着夕阳望向桑家坞。
秋天的天空如洗透的蓝。海天共一色相接处,笔架岛如毛笔架静静横卧着。那山顶的青石,远处仍见其刚硬,在不知多少年的海风劲摧下依然如故;半山腰是满眼苍翠的林木,山下是一片芦苇地,没了以前那样一大片,十多年的沧桑愈见稀疏。咦……右手方向还有一道沿岸长堤?
船行渐近,但见芦苇荡在海浪浸漫和海风不时吹拂下,与海浪形成合拍地荡动,仿佛在碧波之上仍有一层白色起伏的波浪。那是芦花在秋风里摇曳!
夕阳下,那山、那树、那海、那芦花…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光。粼粼的波光之上,恍然间产生了一种幻象,不知是山在摆动,还是芦苇林在波动。
船快要靠岸了,飞絮朵朵飘来,轻轻柔柔,如九天仙女轻盈而曼妙的舞步,串成漫天飞花,顺着风势直卷向远方的天际。
这时,不知谁惊起了南来的大雁,从芦苇丛扑愣愣飞起,鸣叫数声又落回其中,沙哑的叫声充满喜悦,那是为找到一个过冬栖地而喜悦。
桑家坞的渡头上立着一人,秀发飘飘,吹起了芦笛,声音时而清脆悠扬的,时而宽厚而深沉,如像海螺一样低鸣。苇心做出和苇叶卷成的芦笛,声音就是不同。
丁文冲向船头,手捂成喇叭状,高声喊着:蓝子…蓝子……
渡头上的桑木兰以其清脆的嗓音不断回应,右手挥着白色的丝巾。丁文看呆了,在夕阳的金黄中,她竟是那么地圣洁。
罗元连忙从甲板上滚爬起身,也冲到丁文的身旁,大呼俺泡泡也来了,引来渡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在风中传送,将兴奋和欣喜毫无悋啬地撒满这片芦苇林。
桑木兰变了,丁文和罗元拿着东西从船上跳到渡头时的第一感觉,原本的野性变成一股英气;留起的长发又凭添了一份成熟的妩媚。但她的举止还是没变,听到大家仍“光棍是一根”,与俩人一一举掌相击,然后双手各挎俩人的胳膊,三人串成并排前行,仍象在初中时那样,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横冲直撞。
桑老师的异常行为,引来村里人的注目,她毕竟是桑家坞里的公众人物。
第三章那枚戒指
海货和行李寄在老乡的板车推回村里,三人象那贪玩的小孩,远远地落在后头。
望那村道比以前宽了许多,从小渡口一直向上延伸到村里,丁文以前就算闭上双眼也能摸到村口。村道中间有尺宽断断续续的草丛,两边则裸露出沙土,印着一道道模糊的轮子痕迹,那是板车长期碾压的结果。
另一条叉道是顺着芦苇荡的边沿,说是通向养殖场的路。
一粒黑色的鹅卵石,被罗元随脚踢起,飞了十几米后,骨碌碌地滚进路边茂密的草丛中。这家伙抢走桑木兰手中的芦笛,一路上吹个不停,果然还象一个好动的顽童。
“你看你,到了大城市就换个人似的。我觉得泡泡这老样子好,简单点不更好?”桑木兰伴着走。长发用丝巾束起,简单扎了个花结,看上去比以前文静多了。
丁文挤眉一笑,你倒似一个阅尽沧桑的老太婆,侧看她一身轻松没事儿的样子,随口问道:“蓝子,惹上什么急事?”
桑木兰耸着肩装起轻松道,“在上个月,小学因为生员不足还是被撤消了,我干脆也申请辞职。”
同志,一起下岗的同志!丁文拍拍她的肩膀,郑重道:“既然辞职,咱就过得轻松些。工作不急着找,老公倒是快些找。”说完后,自己率先笑起。
桑木兰啐道不正经,“外村人在咱村尾围了垦,赚上不少钱。我想过,要承包村里那个大池塘养鱼,叫你回来凑份子。”
“够兄弟的!我学的东东又可以用上了,这一生算是与鱼结上了缘。”丁文竖起大姆指。转而问道,“不过,总共多少份啊?”
桑木兰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七份,可我那六位姐姐临时变卦了,只剩我这独一份。”
孤木难撑?丁文憋住笑意,为了不给她的创业热情泼上冷水,转而细想:养殖也是不错的行业滴,民以食为天,这“吃”还是排在民生的第一位。
“我坚决挺你的,蓝子!加上我一份吧。”
“对!就咱们俩,共同创业!”桑木兰笑得那么率真、那么快意。
叫声引得罗元回头,他朝俩人吹起芦笛,高喊道,“喂!你们俩个太磨蹭了吧?我还急盼着那个海鲜大餐。”
这个吃货,那么胖了还吃……桑木兰指着他回道:“泡泡,看我等下不喊来小黑招呼你?”
小黑是一条狗,以前每次见到罗元总不对路,呲牙咧嘴朝他狂吠。罗元惊叫了一声,扮了个鬼脸向前落荒而逃,引得后面俩人开怀大笑。
村里唯一的大池塘,呈椭圆形,水面十亩方圆,四周柳树依依、野草丛生,是村里灌溉的主要水源。对俩人来说最熟悉不过,在那儿渡过快乐的童年时光,想起七岁那年俩人差点成了池塘中的并蒂莲,从此成为好“兄弟”。
“那是一个中午,俩人在村中那个大池塘边玩儿,自己看到池塘中的荷花开得正盛,不禁动了采撷之心,卷起了小裤管小心地趟下池边,一边手扯住边上的一把水草,一边手正伸出采拆时,水草丛断了,自己滑进池塘中,象落水的小鸡在水中扑腾个不停。
岸边的小丁文高呼有人落水却无人前来,幸好池边有棵树,他快速爬上了树叉,一手抓着树枝垂下,一手捞住了自己正慌乱拍水的手。树枝因承受不了俩人的重量,只撑了一会儿就折断,于是俩人同时泡入水中。
仅短暂的几分钟延缓,让自己得救了。救上时,听阿婆说,紧紧抱住小丁文不放,惹来一阵子笑话。”
桑木兰为丁文答应而兴奋!只是兴奋有点过度而已。
“文子,我这有一样东西是阿婆特意叫我转交给你,她说免得你们四个舅舅眼红。”桑木兰说得煞有其事,从脖子脱下一根红绳,绳里串着一枚戒指,她咬断了红绳,然后拉过丁文的左手,为他戴上了戒指。
丁文惊讶地望着桑木兰所做的一切,这……这是…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桑木兰低着头,轻声如呓般地诉说,“这戒指是阿婆在池塘边捡到的,现在终于转交到你手上啦。”然后突然甩下惊愣中的丁文,急扑扑地往前急走。
阿婆,指的是丁文的外婆。丁文仔细打量着那枚戒指,才想起外婆已去世两年多。此次回到桑家坞没能听到她的唠叨,不得不说是一种缺憾。
这枚戒指通绿,似玉似石,在晚霞的余晖下,更象笔架岛顶峰的墨绿岩石一样平淡无奇。不管它是否为外婆的遗物,但从桑木兰的珍惜程度来看,丁文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想起桑木兰刚才羞怯的模样,丁文好笑这位异性兄弟何时转性了,嗯,别多想,该得快快赶上他们。
三人回到桑木兰的家,那一户单层楼的小庭院,红砖围墙斜伸出一株老杏树,它已经高过了屋顶。
海货等已挂门框边,罗元有点望梅止渴的糗样,他正臆想着海鲜美味,擦擦双手、差些掉出口水,一付霍霍的样子。可不知从哪儿钻出一条小黑犬,围着他闻闻嗅嗅,吓得他连声妈都喊不出口,可见小黑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桑木兰说父母到几位姐姐家串门,赶走了邻家的狗,推开木门带俩人入了院子。院子里铺上青砖,有的砖长满了青苔。与其他“解放式”村居布局大同小异,进门右手边方位另搭一栋厨房兼餐厅,左手边有一口水井。
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但也落个轻松。三人的老规矩:桑木兰掌勺、丁文打下手、罗元打杂。
咱们的丁同志手头生疏了,在为红蟳解开草绳时,左手的手掌被大螯夹到了,高声痛呼。他连忙将它放到地上,那红蟳自动松开了螯夹,想疾速地爬走,被桑木兰用塑料盆盖住。
被蟳螯到了,要放地;被长脚蟹夹住,要提高高。这是赶海人的常识。
桑木兰端来一碗盐水,为他清洗了皮翻肉绽的伤口和鲜血横流的手掌;罗元在一旁安慰:兄弟,等下我替你报仇,狠狠地消灭它。
丁文用右手紧握住手腕,知道只要止住了血就没事,轻踢了罗元道,“泡泡,我因公受伤,你去将那只蟳抓去洗,然后入锅。”
呀!……罗元惊叫一声,急匆匆出了厨房,说是买酒去。
蒸煮虾蟹最是快速简便。虾蟹洗净后,冷水入锅。一碗水即可,切几片生姜片,加些许盐花,待焖煮到水烧开再捂一会儿后,揭锅盖可以从蒸腾雾气中看到黄澄澄的虾蟹。
桑木兰已点起几根蜡烛,一根放在灶台边,她说前些日子因为台风刮断进岛的电线,还得等一两天通电。罗元却说烛光晚餐正好,他早准备好啤酒,将盘碟、碗筷摆好,待丁文端来一盘红蟳、一盘海虾,他迫不及待抓走一只,瓣开蟹壳,那里面是饱满的蟹黄,但丁文下手也不慢。
桑木兰没有抢,她知道俩人虽吃相不雅,总会给她留下一份的,还是顺口溜出一句:你们俩个饿鬼转世呀。
海鲜要趁热吃,冷了就会腥。
挖下一块蟹黄放在口中咀嚼,齿间充斥着鲜香和微甜。若有得闲工夫,从蟳的细肢开始至躯肉,最后大螯,如庖丁解牛,肉落入口中,面前剩下一堆碎壳。当然怕腥的人,沾着陈醋吃,但无疑失去原味。
丁文还好,罗元简直是牛嚼牡丹,最快地消灭完一只红蟳后,已经将魔爪伸向一条条鲜红的海虾,对着还在忙碌的桑木兰囔囔,“蓝子,快点过来凑份子,咱兄弟仨好好喝上一杯!”
“就来啦!我炸好青丝苔,剩下的就蛏煮汤。”桑木兰别过头说,回过头又继续厨子的活。
泡泡吃虾果然有一套,剥开虾头,一手捏住虾头、一手捏住虾尾,双手微微用力一扯,扯出一条完整的虾仁,往嘴中一扔搞掂。嗯,果然是吃货,也不怕摄入胆固醇过高,晕了头。
一听啤酒刚好满一瓷碗,丁文倒好三碗。三三凑九,重聚怎能少了酒?九年没好好相聚,一人三杯是少不了的。但三人喝酒时不会劝酒,撇开交际圈子那些门门槛槛,只要喝到爽快即可。
三碗酒下肚后,或许润了喉咙,俩人便开始拉开话的闸门,当然都是仨人间的陈年糗事……
“泡泡,你爸知道你吃了那条银龙鱼么?”这种吃观赏鱼的事,只有这三个顽劣的人才会做得出。
“什么……这事,你们俩个也有份呀,咋独揽我一个人的身上?”
“你身上?我看是你家老猫身上才对吧。”桑木兰笑着说这事估计成了悬案。
……
那时好奇,看着鱼缸里的银龙鱼游来游去就是眼馋,趁着罗父外出一天,仨人开始合谋起那条银龙鱼。银龙鱼下肚之后,仨人打着牙祭不住感叹着:这货果然是中看不中吃的,骨松无味,还不如咸带鱼。
罗父当晚回到店里没了那条爱鱼,站在空荡荡的鱼缸前足足默哀了十分钟,然后吼声响通整条街。
是谁……捞走了我的宝贝鱼?
鱼被猫吃了。罗元指指角落里正眯眼的猫。
于是店里传来那只猫的惨叫声,它确实吃到鱼头,只不过受不住引诱成了从犯,却承受了罗父的所有的怒火。偷吃银龙鱼的罪名全栽到那只猫身上,从此店里不再养猫,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