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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春接下来算了一笔帐。搬到新村,盖栋桑家坞一样的小庭院,达到舒适的入住条件,这得花费十多万钱。就算节约些,剩余十万左右,能养老一辈子么?
“舅,您还有一点或许没算到。”丁文看向包品之,问:“包工,今晚喝的是你的存酒,你还会不会开怀畅饮?”
“我的存酒?你们最多只能各喝一杯,我要存着过年喝,多了我会心痛得半夜睡不着。”包品之说的是实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所以,”丁文端起了酒,一饮而尽说,“赔偿来的一笔款,自然出手大方。以前儿女婚嫁时都要扳着指头暗计,能省则省;现在不同,有了钱可以相互攀比,要比个面子。”
乡下有句老话,不管多满的水井,若没有活泉,总有干涸的一天。
李若琳微一沉思,便不再说话了。
“能有老桑这样想法的村民,还真不多。这‘外来户’、‘返乡户’迁入越多,自然支持随氏开发计划的力度越大。”章守志的精神还蛮清醒,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想说,“因为,他们回来本就是为了分钱。而镇政府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想必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村委会是镇里主导、村民代表大会应该也脱不了镇里的掌控,这一手高啊,高高…”
“高高高,我看你是喝高了。”虞翠花没好气压了一句。
“高的不止这些。随氏付出的土地赔偿款,一大半流进县、镇两级政府的财政金库中。”桑春冷笑着说。
在丁文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大舅现出这般面孔。
“生什么气呢,”大舅妈怪了大舅桑春,捞起了虾菇,夹起青菜放入滚水中。
吃过海鲜后,捞青菜最能解腻爽口。
章守志已晕头晃脑,当众打起呵欠。虞翠花见状,连忙扶他回房。
然后下了粉丝,一人盛一小碗填了肚皮后,带着红通通的脸纷纷离席。
林雪芹走到门口,忽然折回对丁文说,“我想明天去趟省城。”没有直接说出此行目的,但丁文能懂得她的用意,便默默地点头。
桌旁仅留三个男人,在包品之提议下,丁文仨个移师到包品之房间内继续喝酒。而大舅妈在麻利地收拾桌面。
包品之宿舍里,移来的小书桌只放着一碟花生米和三个玻璃杯。
一张八开的纸,丁文捧在面前细细地看,那是包品之绘制的地形图,还详细地标出了海平的标高。
“老包,你不是还要讹我的酒吧?快将简易的设计图拿出来。”丁文面露喜色地说,并将这张图纸交还。
“就知道瞒不过你。”包品之接着开了抽屉,拿出一叠图纸来。
嗯,平面分布图,丁文将图纸平摊在小书桌上,手指在顺着纸面一点一指,不时皱起眉头,许久后说:“老包,你看这一大片沙滩,栽上了椰树、红树林来防风防浪;而沙滩还可利用的,围垦起来养殖花螺、鲎、花蛤这些…”
桑春在一旁听了,眼珠子都差些凸出来,“小文,原来你早就安排好退路?”
“这叫预防万一,”包品之担心桑春误会了,便说,“老桑,这叫桑家坞新村。要实现这些,还需要你和那部分不肯离开的乡亲们一起努力。”
“舅,你看这道山梁子,应该叫南梁吧。咱们的底线是南梁子以南的土地和海涂,当然包括山崖背后的海域。”丁文指着图纸解释后,郑重交代说,“目前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咱们三人,在一切尘埃还没落定之前,千万不要让第四人知道。”
“只是那荒地,荒地哪来淡水?”桑春也问出了包品之相同的疑问。
丁文将地形图抽出,叠放在平面图之上。
“大家知道屋前的池塘‘满不溢、干不涸’,因为池底有条暗河,而我正好知道,这条暗河沿着笔架上的山脉走向流淌。”丁文指了地形图上的标高说,“只要咱们选址得当,开挖出第二个淡水源是轻而易举的事。”
包品之连忙去寻来老花镜,戴上后凑到地形图,兴奋地大喊,“这处标高比池塘的还低!”
嘘……丁文示意包品之小声些。
“大舅,你们的紫菜田、吊网渔场只是刚刚起步,接下来还有许多事可做。哼哼,咱们一起将这个弹丸之地,建成咱们的最美丽家园。”
“小文,我明天到村里摸个底。”桑春显得那么激动,若不是碍于彼此辈份,还真的想拥抱一下。桑春展了展双臂,却是端起一个玻璃杯,将杯中的青红酒一仰而进后,啪地一声掷杯于桌面,正往门口走去。
具体细节不必知道太多,只要懂得丁文有所准备则成。桑春就是存着这份心思,放心地离开。
“舅,不必去摸底了,你们还是继续搞吊网渔场,别影响了正常生产。”丁文喊道,“另外,紫菜该可以喷水了。”
桑春点头,拧开门锁出去,然后反手拉上门。
让桑家坞新的未来,在这个房间里继续酝酿吧…
第一一五章新的支书
三姐来访。
丁文一回房,便听到桑木兰这么说。
有四五年没回桑家坞了,连送年、送节的都没上门,这次爸妈又不在家,怎么会突然回岛呢?桑木兰喃喃地轻声自语。
对这位姐姐,她挺抱怨的,还记得教唆父母乱订她的终身那回事。
看她嘟着嘴思索,丁文只好出声。
蓝子,别再傻想。都累了一天,该好好休息啦。
桑木兰闻到丁文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那香味太熟悉了,是荷香。
她便象小狗般在丁文周身哄嗅一番,缠着问这香自何处来?
这不,自己离开包品之房间后,又到养殖场巡了一遍,进到空间中。今天收获的大黄鱼除了大部分放养到养殖场,特别甄选了三对雌雄鱼送入空间中。对于海鱼,可不比淡水鱼,毕竟它们原来生存的海水环境是带咸度的,当然不是简单地淡水加入盐巴那么回事。
清出一方积水塘,盛入海水,然后放鱼入塘。现在不仅仅在培育鱼种,更要掌握大黄鱼日常生活习性。
见三对大黄鱼已深泯塘底,又一身的汗酒味,便脱衣解甲泡澡去。
对这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小花鳗鲵们保持足够的警惕。一听有异样的声响,有的从数米高的巨岩上跳水,有的从附近湖边的岩石缝急滑入湖,那一条还象跳跳鱼一样,来个三极跳然后扎入水,只留下水面一圈圈的涟渏。
动静不小啊!
嘟嘟小家伙,自留在县城该乐不思蜀了吧,一时没看到它那毛棕棕的样子,还有点不习惯的。
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即使只有五十多尾小花鳗鲵,在这广阔的湖岸,也能轻易见到它们的身影。
丁文也来潇洒地鱼跃入湖,猛扎入水,又惊走了水中的一群鱼。
哈哈,美男鱼来了!
浸泡于碧波之中,畅游于争奇斗艳莲荷之间,没想到沾得一身香味,偏生被桑木兰一闻即出。
这香味……似乎很难自圆其说,索性问了。
“你是不是还想泡鲜花浴呢?”
这还得问不?不言自明。桑木兰吃吃地笑,还说:“我不会跟小玉她们说的。”
不会才怪,女孩子天生嗅觉敏感,丁文笑呵呵讲数量有限,只有咱家的蓝子才有权分享啊。
小气,桑木兰甜孜孜地轻咬了丁文一口。
次日一早。
丁文和桑木兰来到村渡口,俩人是来送行的,也顺道接人。
林雪芹得去省城,罗元和李若琳也要离开。
临行时,桑木兰指着跟前几个鱼箱,说:“泡泡,你顺道县城,将这些海货带给我妈。”
罗元一听便哭丧着脸。
丁文一拍了罗元肩膀,“你小子别装蒜了,也捎些给小李家吧,别把人家的闺女不当一回事。”
这话…说得与某家七大姑八大姨差不离。李若琳风闻到,忍俊不禁地笑。
说得也是,罗元这才脸上堆笑,欣然帮着丁文将那些鱼箱搬上了渡船。
桑木兰只能摇头,对泡泡这个无可救药的家伙还能说什么好呢?依在丁文身边和渡船上三人挥手作别,有感而发说,“瞧那泡泡和小李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丁文贼笑了,“那要怎么才算‘那么回事’?”
桑木兰被问得一愣,越想得深,脸儿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桑木兰的三姐来了,没想到同行的,还有桑木兰的父母桑三儿夫妇。
“爸、妈,你们俩也来了啦!也不早点通知我。”桑木兰高兴地登上渡船,扶下了她母亲。
一蹦一跳的桑木兰,此时更象一个开心的小丫头。
是啊,不管年纪多大,在父母面前永远总是小孩。丁文也上前帮忙提些东西,只是简单招呼,“回来啦。”
桑三儿虽然板着脸,却还是点了头。
桑木兰的母亲和她三姐异乎寻常地热情,尤其她母亲见到翁婿之间没有明显的大疙瘩,笑得更加开心。
“妹夫,没想到几年不见,都长成帅小伙子了啊,怪不得我们家的老幺在岛上苦苦等着,这一等就是几年…”
要说桑木兰的三姐挺能侃的,具体大名不懂的,只知道从老三到老六,都只叫三丫、四丫的小名。哎,孩子生多了,这取名字倒是一件麻烦事,当初为人父的兴奋劲消失,连孩子取名也简单到一二三四来排列。
丁文只能笑着不说话,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咱只做一头憨厚老实的黄牛。
桑三儿决意回乡长住,带回行李不少。大包小包堆上了板车,丁文就是一头牛在前头拉着呗。
“哎呀呀,这些天忙着,忘了收拾。现在家里可没法住人,要不先住到养鳗场宿舍中去…”桑木兰挽着她母亲的胳膊说个不休。
“不行啊丫头,你爸说了‘要住在老屋里,过完这个年,还不知道老屋还有在么’?咱们这次要好好过上这个年,到时叫你几位姐姐都来,一家团团圆圆的。”
“是哦老七,我和你三姐夫商量好了,今年在桑家坞过年。”
“真的?那太好了!”桑木兰显然想不到,此时早把原来的怨气抛到九霄云外。
走在母女仨个前头的桑三儿,却是中气十足地说,“你三姐夫是咱们桑家坞的新任代支书,听说快升官了。”
“爸,您怎么就说呢?沈贵都跟您讲好别闲囔囔,免得他以后工作不好做哩,你看你!藏不住话。妈,你给评评理。”
呃……原来新任的支书是桑木兰的三姐夫!丁文听了桑木兰她三姐既嗔且怪地一通好说,胳膊起了鸡皮疙瘩,凉嗖嗖的感觉。所以,到了家,东西一搬完后,就寻了个借口,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天杀的渔澳镇那些官爷们,统战工作做咱媳妇身上了。
嗯,从另一方面说明,这批敢怒不敢做的官爷们也有双方协调的意思。
这年头就是这样子,欺善怕恶,更怕上头有人。估计湘少的那件事,已经让自己恶名远扬。
伸出橄榄枝好啊,漫天喊价、坐地还钱嘛。
丁文晃悠回到宿舍,却见章守志一家三口坐廊下晒冬阳呢,但神色似乎不对耶。
“老章,莫非你昨晚喝高了,说出不该的话来?”
章守志连呸几声,“老弟,你怎么忍心这样诋毁老实人?还不是为了小行不来桑家坞过年的事。”
小行?小行是谁?
听了楚婉玉解释才知道。
小行是她弟弟,叫楚天行。大学放寒假了,回到老家小湾村。
“这孩子真倔!”虞翠花左右为难间责备地说,知子莫若母,深知自己的儿子为何而倔。
丁文捏着自己下巴做出沉思状。这家事,实在不好说啥。
“老弟,要不你去小湾村一趟,你们年轻人好沟通不是?更何况…”章守志观察着丁文的神色,赔着小心说。楚婉玉接着说,“我阿叔逮了一窝狼崽子,我也顺便揪几只来。”
似乎这事情不急吧,丁文面对一家三口希冀的目光,还是摇头,“我说老章你们可以去小湾村过个年啊。”
“不是我不想去,”章守志畏缩地说,“怕到了小湾村,被他二叔一枪砰了。”
哈…丁文指着如斗败公鸡的章守志笑,“我看你是怕发压岁钱吧?忒小气的老章。”
“他是怕我们回去被村里人说闲话呢,让我心头难受。”虞翠花说出了实情。
这都什么年代,难道山村里还有浸猪笼的恶习?不过也确实,在桑家坞似乎也是这样,虽没有浸猪笼,但遭受左邻右坊的口水是免不了的。算了,怎么说老章头的“夕阳红”是咱推一把的,现在扶了马,索性再送一程吧。
“这样吧,等我将家里的事收拾好,就到小湾村抓狼崽子去。”
楚婉玉高兴地快蹦了起来,咯咯地笑着,“我得赶紧打电话叫我阿叔他们到山下接我们喽,说好了明天哦。”
撞了这等事很无奈,丁文无奈地摊摊手。
“丫头,来!一起去拾掇些海鲜,赶明儿你记得带回去。”虞翠花叫唤走了楚婉玉。
章守志见母女俩突突地沿着楼梯登上二楼,有些难为情地问丁文借钱,嘴里却不住在咒骂那个买家。以为年内可以卖出一批花鳗,到这时候还不见买家的影子,估计这事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