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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没事吧?”
楚婉玉揉了揉额头,“唔,好多了。”
丁文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转酸麻的胳膊,若非体质经过一番特异地改造,估计早在第一个岭子路上趴下。
楚天舒用惊疑的眼光看向丁文,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人,居然能撑得了,不可思议呀。他不免对比自己这粗壮的胳膊,自己不歇几次,绝难一口气到达。
“小行,咱们快点走喽。天一黑,山里的野兽要出来找食物了。”
野兽,这个年代还有什么野兽?若有的话,通常都在深山大泽,还有人烟难至的地方,丁文象似来了兴趣,便问了。
楚天舒兴致盎然,甚至夸大其辞说。去年一个夏天的夜晚,村里歇凉的人都听到远山传来虎啸的声音,后来传到了县城,上头派人到山里考证,确实有见到老虎留下的足印,听说是华南虎。
华南虎!
华南虎几乎濒临灭绝,据说,野生的不超过三十只,而在于本省可能不会超过三只。
楚婉玉跟在后面笑出声,丁文也莞尔一笑。
姐啊,你们别不信,楚天舒有点儿不高兴。再说就算没有老虎,这山里多的是豺、狼、野猪,这些野兽现在常在夜里出没,碰上了算谁倒霉。现在是冬季还好,不然这一路下来,蛇是少不了的。
这个丁文倒信了。按地域分布来说,江南人烟密集,大型动物几乎不见踪影,不比广阔的西北荒原,野牛成群;也不象崇山峻岭的东北大小兴安岭,虎啸熊吼。这里多的是爬行类动物,估计蛇类是最多的。
楚婉玉姐弟落在后面一阵子嘀咕,似在争执。
因为有些下坡路段有点儿陡,楚天舒在前面扯骡子的缰绳,缓缓探行。待过了这个路段,才放开缰绳让骡子自个前行。
丁文试着问,“石头,你们怎么不搬离小湾村,这一进一出多不容易?”
“不,我们喜欢住在山里,因为我们是少数民族,政府也不敢强行征迁。”楚天舒停住了脚步,却问丁文是不是练过拳?
丁文被问得哈哈大笑,说练过跑步、游泳,就是没练过拳。
楚天舒不信,他说他练过,从十二岁练起,现在也有**年时间了,但不能象丁文那样抱着百多斤的…呃东西,翻过两座山岭后还能健步如飞。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搐紧拳头,随之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响声。
“我练的是南拳中的虎形拳。”
这小子还挺炫的。石头,不知这双大拳头是否和石头一样硬?怪不得老章头怕怕,原来人家会功夫,丁文暗地里鄙视章守志。
“石头,会点皮毛就在这里尽吹,看我不回去告诉阿叔去!”楚婉玉的声音从陡坡顶飘下来,听起来中气十足。
楚天舒懅然一惊,手摸着后脑,转头向着丁文讪讪而笑,然后追前方的骡子去了。
看来石头是真怕了,丁文不禁地对楚婉玉的阿叔生起好奇心。
下到坡底,见有一个索链桥,桥面平整地铺就厚木板。人走在上面,每踩一脚便荡了一下。
楚婉玉说这里九曲溪的源头,而这个木桥是目前唯一通到小湾村的路。
这个桥离溪有十几米高,站在桥面上,可以听溪水奔流的声音。这时已笼罩起雾气,让人无法看清桥底的状况。顺着溪谷骤然吹来的风,如冰一般的冷,楚婉玉牵着丁文的手,笑咯咯地小跑着过桥。
“姐…你们慢点,木板结了霜会滑啊。”楚天舒牵住骡子,驻在对岸喊,他身边的骡子也许赶了这么一大段路,不住卟哧踉哧地打着气。
但楚天舒是白担心了,确实捏了一把汗,只是他没想到丁文过这个桥会那么轻松,心里倒有点佩服起来。其实,这个桥若比起风浪的小舟,只是小巫见大巫,因此丁文并不显胆怯之状。
跟在最后的楚天行背着双手,施施然过桥,口中喃喃自语,“山气升腾,今晚估计会下雨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丁文从谷底往上看,这里山势陡峭、林深叶茂、云雾缭绕,冬天之际,似乎连山林都被冻得寂静,只剩下淙淙的溪流声。楚婉玉的笑声、几个人的脚步声、骡子的蹄子声,打破了宁静。
山陡阶平,石头台阶盘曲向上,轻松地拾阶而上。
难道这里是“世外”?
丁文开玩笑地说,若身上道袍、手持拂尘,如此而行,倒象一个世外高人。
丁阿哥,你若是道士,肯定是假道学呢,因为没见过修行的道士找过老婆的。楚婉玉挽着丁文的胳膊,却笑得非常开心,如果能飞的话,她估计早飞上枝头。
楚天行和楚天舒俩兄弟悄悄地对瞧一眼,现在似乎能确定一些事,那就是他们的姐有了意中人。这个发现让俩人兴奋了一把。
小湾村,楚婉玉更喜欢称做“寨子”。
越走得高,地势越平缓了,直到路中央有棵高大的槐树。那棵树状若一位老妪坐于台阶中央,此时已掉落了树叶,露出扭曲的树干四方伸展,那布满皱折的黑褐色树皮,有一种饱经苍桑的粗糙。
楚婉玉摸着树皮说,那树皮象妈**手一样粗糙,但在春深绿深时,是大槐树最美好的时光,树叶碧绿葱茏,绿色中掩不住许多白色的花。花香如蜜,丝丝甜甜,清清淡淡,所以每次回来时,总爱在树下歇一歇。
这棵槐树有几百年树龄,村寨的老人说,比寨子建起来的历史还要久远,它是小湾村的“神树”。每逢八月十五月,寨子里的人总会到树前祈福,把祝福默默地念在心里。
清晰听到鸡犬相闻之声,安静的山林在这儿突然变得热闹了,猜想该是到了地点。丁文一绕过了这棵树,面前豁然开朗,忽有舒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一路行来在树木丛中穿行,虽不尽在树荫之下,却也令人有些压抑,而小湾村却座落在这空旷而平坦的地带,背靠着连绵群山,远处四周围是成片的森林,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在冬天的季节里,这儿必是绿色的世界。
这儿房屋不算多,也不拥挤。两头尖的瓦屋顶,在树丫间显得错落无章。但屋前绕树三两株,让每户拥有了不一样的宽敞小院。房屋有的用木头搭建,有的用砖块砌起,还有一些是用透出古朴的瓦片垒成墙。
楚婉玉突然不笑也不说了,只是在静静呼吸,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静静倾听,倾听着熟悉的旋律。丁文不去叫唤她,心想若蓝子来了也会喜欢这儿。
收割后的稻田,田边依然流溪水,走过田埂仍稻香余味。
一个中年拄着拐杖等在村口,楚婉玉一见来人,便飞一般奔过去。
阿叔,阿叔……
第一一八章醉卧畲乡
“小玉回来啦!”
那中年的庄稼汉话里有着说不尽的高兴,又含着一丝嗟叹,但他那深厚的笑声打老远便可以听到。
“阿叔,您怎么啦?阿叔。”楚婉玉看到那对实木拐杖,把住庄稼汉的胳膊,摇得人家身子晃晃,自己快急得掉泪。
“哎…没事,不就是跌了一跤。”楚叔不在意地拍了下自己受伤的腿,对着楚婉玉温和一笑,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缓行而来的丁文身上。
“哦,阿叔,您叫他小文就行。”
听了楚婉玉的介绍,楚叔热情地与丁文握手,说声欢迎来山村作客,眼角瞥见侄女低头羞怯的模样,便携起一双实木拐杖,朗声笑着在前引路。
从刚才握手中便可感觉这位楚叔糙硬的手掌,以其那双手所蕴含的力量,丁文见其魁梧的身材、腰板挺得直直的,每点着拐杖跨出一大步,楚婉玉跟在他身旁便得三步并做两步走,才能跟上步伐。
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被叫做石头,这楚叔想必是花岗岩,丁文依旧缓缓跟在其后。
七拐八弯过了一片菜地的田埂,来到村寨西边,见到一处水潭,冷不防三只狗从身边急蹿而过,丁文被吓了一跳,只见它们围着楚婉玉仰头摆尾。楚婉玉一一拍摸了那三条狗的头,却朝丁文吐了吐舌头,然后嘻嘻一笑。
这三只狗应该不是寻常的家狗,那个头、体型、四爪和尾巴,倒有点弓背的样子,狗龄不超过两年。丁文暗自感慨,原来为了工作流转花花鱼鱼、猫猫狗狗的市场之间,对狗鉴别只停留在肤浅的表面,却也增加了些见识,也看出一些小道道来。
“寨子里家家户户都养狗,我家阿黄、阿溜它们是我阿叔打猎时的得力助手,比五六个人还管用。”楚婉玉有点儿自豪,转头问了楚叔,“只是…还有两条呢?”
五只这样的狼狗,都可以编上一个排了。丁文暗忖,刻意离开三条狼狗几步远,还是不惹它们为上。
老章头,还真可怜你啊,这里不仅有拳头、有狼狗,还有一把老猎枪。
楚叔黙不作声,只停顿了下脚步,又继续撑着拐杖前行,显然不愿提及另外两条狼狗的事儿。
“这儿水潭是我们家的,里面养了些花鲢、草鱼。”楚婉玉指着路过那个几分地大的水潭说,“不过这时候基本清潭了,因为这季节山上温度低,水面常结冰冻住,而且潭水又不够深,潭里的鱼受不了冻。”
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是没有想出应对的法子。或许搭起棚子后,鱼就可以越冬。因此,丁文对楚婉玉的说法不以为然,不过没有进行实地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丁文也没说出搭棚的想法。
一溜烟,那三条狗又冲到楚叔前面。
楚婉玉搓着双手,然后藏入羽绒服的口袋中,说道:“要是能在这儿养花鳗鲵,多好啊!”
“嗯,这儿水质应该没问题,只是买卖不方便。”丁文倒问了,“你这次怎地不带几十条回来?反正养鳗场里的鳗苗不差这一点点。”
“哎,真要个给我叔他们养殖,他们还觉得烦。”楚婉玉指指周围森林说,“他们觉得山货来得容易,只要到山里寻迹几天就行。”
说得倒轻巧,仿佛伸手从树上摘果那么简单。可以想象,上山捕猎与下海捕鱼似同一回事,充满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和风险。丁文只是嘴中微哼,趁着夜幕即将降临之前,转头四处打量这个寨子,这个远近出名的畲乡。
畲族多是钟、蓝、雷姓,怎么没听说过楚姓也属畲族,但疑问归疑问,倒不会无聊去查问。
此时,深涧渐渐笼起了雾,将远山近林披上一层白纱似的,令傍晚的天色更觉得昏暗。
要变天啦…楚叔似乎不喜这样的天气。
要下雪了!楚婉玉歪过头看丁文,眨眨眼竟笑了。
在这群山之中,下雨雪天路滑,自然无法进出山。这里的人不喜欢这样天气,那意味着气温更低,家家户户要烤起碳火,出行将不可能。丁文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节气更替,天气变幻是正常的。
快到了一年之中最后一个节气了吧,大寒!
北方现在应该冰封万里,而南方今年却少雨,至今仍未见到下雪呢。
丁文随楚婉玉踏进一家老式的四合院,大门前三极石板台阶,院内空地都是鹅卵石铺成的。那头骡子已拴在右手边的墙角,低头嚼着干草;三头狼狗却忙得慌,在院内东奔西突,浑然忘了丁文这位生份人。
楚婉玉的父亲大,她家分到了东厢房。楚婉玉一进了院子就跑到西厢房找她婶去,说要温好青红酒让她叔喝。
丁文简单擦洗手脸后,被楚天行兄弟俩请往了东厢房内。
厢房内碳火拨得正旺,却闻不到烧碳味,只因被一股浓烈的酒香被掩盖,那是与青红酒不同的酒味。
“好酒!”丁文不禁出口赞道。他不是酒鬼,也不会品酒,但嗅觉更灵敏,只凭直觉而已。
“这是我阿叔珍藏多年的酒,平常的时候就算我和石头再馋,我们也喝不到这酒。今天我们可是托了你的福!”
“是哦是哦。”楚天舒笑呵呵地附和着。
楚天行本想让丁文先行坐到主宾位上,可丁文因不知畲乡这里规矩,便推辞了。
“小行,你阿叔怎么受伤的?”
楚天行不答,可楚天舒却直爽多了,说出真相,“我阿爸不想带外乡人去打猎,假装摔伤了腿。”
“你兔崽子专漏你爹的底!”楚叔已扔去了拐杖,大跨步迈进了东厢房,招呼起丁文上座,率直说道,“那些人以为上山打猎是在找乐子,要去找别人,我可恕不奉陪。”
楚叔先替丁文倒了一碗酒,“这一生就只有三大爱好了,练拳、打猎、喝酒。听小玉说,小文你的酒量在桑家坞数一数二,我可不相信哦。”
有酒量的人,听说别人酒量好,总喜欢比试。看来今晚喝酒是不可避免的,丁文没有假意推托,“阿叔,我能喝一点,可酒量不一定好。”
“好!我就喜欢直肠子的。”楚叔的确很高兴,只是不替自己斟酒。
“阿叔您这是…”
楚叔摆摆手说:“小玉叫我先品你的青红酒,所以我只能暂时压住酒虫,等着那丫头上酒,免得混味了。”一看楚天行和楚天舒直盯着桌上的酒坛子,又笑骂说,“你们俩个兔崽子想喝酒就自己倒,难道还要我亲手替你们倒上不成?”
楚天舒连忙抱过酒坛,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