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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全撬开、仅露出里面的一部分东西时,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打断了我们。
有人在上面的教堂里走着。这是一个来意明确、对自己行走的地方很熟悉的人的坚定、急促的脚步声。一束灯光从楼梯上射了下来,随即持灯人就在哥特式的拱门里出现了。他是一个身材高大、举止狂暴的可怕人物。他手里提着个大号马灯,灯光衬托出他那胡须浓密的脸和一对狂怒的眼睛,他的眼光扫着地穴里的每个角落,最后恶狠狠地盯住我的同伴和我。
“你们是什么人?〃他大声吼着,〃到我的地产上来干什么?〃见福尔摩斯不做声,他又向前走了两步,并举起一根随身携带的沉重的手杖。〃听见没有?〃他大叫道,“你们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他挥舞着手杖。
福尔摩斯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上前去。
“罗伯特爵士,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他异常严厉地说。〃这是谁?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转过身去,揭开身后的棺盖。借着马灯的光亮,我看见一具从头到脚裹在布里的尸体。这是一具可怕的女尸,凸出的鼻子和下巴扭向一边,毫无血色、歪曲的脸上露着一双昏暗、滞固的眼睛。
男爵大叫一声蹒跚地退了回去,靠在一个石头棺材上。
“你怎么知道的?〃他叫着,转眼间又有点恢复了他凶猛的常态,“你是干什么的?”
“我叫歇洛克·福尔摩斯,〃我的伙伴说。〃也许你很熟悉吧?不管怎么说我的职责和其他正直的公民一样——维护法律。我以为有很多事情你必须加以解释。”
罗伯特爵士敌意地注视了一会儿,不过福尔摩斯平静的声音和他镇定、自信的态度产生了效果。
“福尔摩斯先生,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没干什么坏事,〃他说。〃我承认此事从表面上看确实对我不利,但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我希望事实真是这样,不过我恐怕你必须到警察局去解释。”
罗伯特爵士耸了耸他那宽阔的肩膀。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你可以到庄园里亲自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五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一个房间,从玻璃罩后面陈列的一排排擦得很亮的枪管可以看出,这是老宅子里的一间武器陈列室。屋子布置得很舒适,在这儿罗伯特爵士离开了我们一会儿。回来时他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我们曾看见坐在马车里的那个脸色红润的年轻女人;另一个是长着一张老鼠脸、举止鬼鬼祟祟令人讨厌的矮个男人。这两个人满脸惊疑,说明男爵还没有来得及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他们,〃罗伯特爵士用手一指,“是诺莱特夫妇。诺莱特太太娘家姓埃文斯,她做了我姐姐多年的心腹女仆。我之所以带他们来,是因为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他们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可以为我做证的人。”
“罗伯特爵士,这有必要吗?你想过你在做什么吗?〃那个女人喊道。
“至于我,我拒绝负任何责任,〃她的丈夫说。
罗伯特爵士轻蔑地瞧了他一眼。〃我负全部责任,〃他说。〃福尔摩斯先生,请听听事实的简单经过吧。
“你显然对我的事情已经插手得很深了,否则我不会在那儿碰到你。所以你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为了参加赛马大会驯养了一漆黑马,而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是否能胜利。如果我赢了,那么一切顺利。如果我输了——啊,我真不敢想象。”
“我明白你的处境,〃福尔摩斯说。
“我的一切都依靠我的姐姐比特丽斯夫人,但是众所周知她的地产收入仅够她自己的生活所用。我一向知道只要我的姐姐一死,我的债权人就会象一群秃鹰一样涌到我的地产上,拿走一切东西——我的马厩、我的马——所有的东西。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姐姐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去世了。”
“而且你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能怎么办呢?我面临着全面的破产。我如果能把此事掩盖三个星期,那么一切就都好办。她女仆的丈夫——就是这个人——是个演员。于是我们想到——我就想到——在那个短短的时期内他可以扮装我的姐姐。除了每天坐着马车露个面外并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因为除了她的女仆外不会有人进她的房间。这并不难处理。我姐姐死于长久以来就折磨她的水肿。”
“那应该由验尸官来确定。”
“她的医生能证实,几个月前她的病症就预示着这个结局了。”
“那么你做了些什么?”
“尸体不能留在这儿。她死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和诺莱特就把她运到老库房去了,那个库房早就没人使用了。可是她的小狗跟着我们,在门口不停地狂吠,所以我想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我把狗送走了,我们又把尸体移到教堂的地穴里。福尔摩斯先生,丝毫没有侮辱和不恭的意思。我深信没做什么对不起死者的事。”
“我认为你的行动是不可原谅的,罗伯特爵士。”
男爵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起来容易,〃他说,“如果你处在我的地位,你或许就不这么认为了。一个人不可能眼看着他的全部希望,他的全部计划在最后一刻要被毁灭而不竭力挽救。我认为把她暂时放在她丈夫祖先的棺材里做为安息之处并没有什么不当,何况那棺材停放的地方现在仍是庄严神圣的地方。我们打开了一个这样的棺材,移走了里面的东西,象你看到的那样安置了她。至于里面移出的遗骸,我们不能把它们留在地穴的地面上。于是我和诺莱特移走了它们,他又在夜晚下到锅炉房里把它们烧了。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我的叙述,尽管我已不得不把它讲了出来,但我却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迫使我这样讲的。”
福尔摩斯陷入了沉思。
“你的叙述有一点疵漏,罗伯特爵士,〃他最后终于说,“既然你把赌注放在赛马上,那么就是你的债权人夺走了你的财产,也不会影响你的前途。”
“这骑马也是财产的一部分。难道他们会关心我的马吗?他们也许根本就不让它跑。非常不幸的是,我主要的债权人,也就是我最痛恨的敌人——萨姆·布鲁尔是个无耻之徒,在纽马克特我曾不得已抽过他一回。你想他会挽救我吗?”
“就这样吧,罗伯特爵士,〃福尔摩斯说着站了起来,“这件事必须交给警察去办。我的责任是发现事实,而且也就此为止了。至于你的行为的道德或尊严问题,我无权发表意见。快到午夜了,华生,我们该回咱们那个简陋的住所去了。”
现在大家都已知道,此案的结局比罗伯特爵士的行为所应得的要好得多。肖斯科姆王子比赛获了胜,马主净赚了八万英镑,债权人在比赛结束前也没有提出付债的要求,所以付清了债务以后,罗伯特爵士还有足够的钱来重建优裕的生活。警察和验尸官对于此事的处理也都采取了宽容的态度,除了在拖延死亡注册一事上遭到并不严厉的责难外,幸运的马主靠此投机事业干净地脱了身,现在此事已被遗忘,他的晚年也将体面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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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探案
爬行人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一直主张我发表有关普莱斯伯利教授的异闻,这样做至少可以消除谣言,因为在二十来年以前这种谣言曾经震动大学并传到伦敦的学术界。然而总是有些障碍使我未能发表它,结果事情的真相一直埋藏在我那个装满福尔摩斯案情记录的铅盒子里。直到今天我们才被获准发表这个在福尔摩斯退休之前不久办理的案子。即使在今天,也还是需要谨慎从事,不可孟浪多言。
那是一九○三年九月,在一个星期天晚上,我收到一个福尔摩斯惯用的那种语焉不详的条子:
如有时间请立即前来——如无时间亦来。
S。H.
在他晚年我们的关系是特别的。他是一个受习惯支配的人,他有一些狭隘而根深蒂固的习惯,而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之一。做为一种习惯,我好比他的提琴,板烟丝,陈年老烟斗,旧案索引,以及其他一些不那么体面的习惯。每当他遇到吃力的案子,需要一个在勇气方面他多少可以依靠的同伴时,我的用处就显出来了。但除此以外我还有别的用途。对于他的脑子,我好比是一块磨刀石。我可以刺激他的思维。他愿意在我面前大声整理他的思想。他的话也很难说就是对我讲的,大抵对墙壁讲也是同样可行的,但不管怎么说,一旦养成了对我讲话的习惯,我的表情以及我发出的感叹词之类对他的思考还是有些帮助的。如果说,我头脑的那种一贯的迟钝有时会使他不耐烦,这种烦躁反倒使他的灵感更欢快地迸发出来。在我们的友谊中,这就是我的微不足道的用处。
我来到贝克街,只见他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两膝高拱,口衔烟斗,眉头深皱而若有所思。看来他正在苦思一个烦人的问题。他指了指我惯坐的沙发,但此外没有表示他注意到我的在场。这样过了半小时。后来他突然从默想中醒转过来,用他惯常的古怪笑容欢迎我回到老家。
“请你原谅我的出神,华生,〃他说。“在已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有人向我反映了一些极其古怪的情况,它引起我思考了一些更有普遍意义的问题。我真的打算写一篇小小的论文,来讨论侦查工作中狗的用途。”
“不过,福尔摩斯,这别人早讨论过了,〃我说。〃比方象猎犬,警犬——”
“不是这个,华生,这方面的问题当然是谁都知道了。但问题还有更微妙的一面。你大概记得那个案子,就是你用你那种耸人听闻的方式处理铜山毛榉案的那回,我曾经通过观察小儿头脑活动的方法,来推论那个自负体面的父亲的犯罪习惯,你记得吧。”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
“我对于狗的想法大抵相同。狗能反映一个家庭的生活。谁见过阴沉的家庭里有欢快的狗,或者快乐的家庭里有忧郁的狗呢?残忍的人必有残忍的狗,危险人物必有危险的狗。狗的情绪也可能反映人的情绪。”
我不禁摇了摇头。〃这个,恐怕有点牵强吧,〃我说道。
他刚把烟斗重新装满,又坐下了,根本没有理会我的言语。
“刚才我说的那种理论,在实施方面,与我目前研究的这个问题很有关系。这是一团乱麻,我正在找一个头绪。有一个头绪可能是:为什么普莱斯伯利教授的狼狗罗依会咬他呢?”
我失望地往椅背上一靠。难道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一个小问题把我从繁忙的工作中召来的吗?福尔摩斯朝我扫了一眼。
“华生还是老样子!〃他说。“你总是不能学会,最重大的问题往往取决于最琐屑的小事情。但是这件事即使从表面看上去不是也很古怪吗?你大概听说过剑津大学的著名生理学教授普莱斯伯利,象他这样一位资望俱重的老学者,他一向珍爱的狼狗怎么会一再咬 起他来了呢?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狗生病了。”
“这个可能性当然需要考虑。但这狗不咬别人,另外它只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咬主人,平时并不捣乱。华生,很古怪,非常古怪。这是铃声,看来年轻的伯内特先生比约定时间来得要早一点。我本来希望在他来之前多跟你谈一会儿的。”
楼梯上脚步声甚急,敲门声也很急促,接着这位新主顾就进来了。他是一个身材修长、仪容俊秀的青年,大约三十岁,穿着考究而大方,举止之间有一种学者的温婉而没有交际场上那种自负不凡。他和福尔摩斯握了握手,仿佛对我的在场有些惊讶。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事情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他说道。〃请你考虑到我和教授在私人和工作上的关系都很密切,我实在没有理由在第三者面前讲述我的情况。”
“不要担心,伯内特先生。华生医生是最谨慎的人,另外说实在的,这个案子我很可能需要一个助手来帮忙。”
“好吧,悉从尊便吧。请不要介意我的慎重态度。”
“华生,伯内特先生是那位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