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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德威特紧紧抓着鞍头,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道路,但他仍努力保持着快活的外表。“嗨,我说,汉克。”他叫道。
汉克·卢卡斯懒懒地从鞍上转过身来,从左肩头上往后看过去,想看个究竟,他转身时一点也没有破坏平衡。他脸上的兴趣只是出于礼貌,因而有些漫不经心。
“在这种地方,如果对面来了另一队人马,你该怎么办?”德威特忧心忡忡地问。
“噢,”汉克停顿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你不可能掉头,也不可能过去,想来唯一可做的就是看看哪件装备最不值钱,然后把它扔掉。”
“请别开这样的玩笑了。”科利斯·阿德里安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汉克咧嘴笑了,极富感染力。“女士,”他说,“我没开玩笑。这是我的回答。你也不妨可以试试,看能否找出什么别的办法。”
说完之后,他又不紧不慢地咧开了嘴,接着说:“还有大概10分钟就可以宿营了。”然后转回身,又开始高声唱起了一支哀婉的曲子。
马里恩·钱德勒看了看表,发现他说的10分钟事实上是整整23分钟。他们在一个草地上搭起了帐篷,松树正好提供了一片凉爽的树荫。驮队的一切在按原计划进行。厨师升起了火,甚至在牧人们尚未把马栓好,给头马系上颈铃时,马里恩就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詹姆斯·德威特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你似乎对这次旅行感觉挺好。”
“还行。”
“你常骑马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坐在马上的样子吧,你好像和它融为一体了。你不累吗?”
“不是特别累。”
“我可累坏了,”他承认说,“我太胖了,适应不了这种旅行。我要让自己忙起来,减掉25磅的肉。减肥,我都已经信誓旦旦地喊了一年了,也许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马里恩冲着篝火点点头:“还是等到篝火变成灰烬,你闻到烤牛排的香味之后再说吧。”
“牛排?”
“是萨姆告诉我的。他说出来的第一天晚上吃牛排。”
德威特夸张地用手被擦了擦嘴。“那我想还是明天再开始节食吧,”他说,“这么说,你是来拍照的?”
“是的。”
“和某个杂志有约?”
“不,我是个自由摄影师。”
“这样的旅行对于自由摄影师来说是挺贵的,不是吗?”
“不是吧!”她冷漠地说。
“请原谅。”他咧嘴一笑,“我总是招惹麻烦,说一些突然从脑袋里冒出来的话。沿路你拍了照片吗?”
“不,我准备再等一两天。这样会好些,因为风景会更优美,而且第一天的旅行对牲口和人来说都是最长和最辛苦的。骑马旅行的人不希望出来的第一天,就让你耽误队伍的行程。”
“听起来你像是老手了。”
她高兴地笑了起来,说:“我是听汉克说的。”
“但是你曾做过不少野营旅行吗?”
“嗯,是的。”
很明显,德威特还想接着问问题,但她的态度阻止了他的好奇心。
三
科利斯·阿德里安走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不觉得这太棒了吗?”她问道,但由于疲倦,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汉克·卢卡斯已经拴好了马,从马鞍旁的帆布包里取出了一罐果汁,用一把猎刀从罐头盖上插了进去,然后取出一些纸杯子和一个瓶子,他快速地搅拌着配料。
“哎,”他说,“这是山里的一种滋补剂。吃一些可以放松酸痛肌肉,消除背部痉挛,促进食欲。德威特先生,来一点,怎么样?要我为你取出鱼具,在晚餐前钓些鳟鱼吗?”
德威特抓过鸡尾酒。“天哪,不了,”他说,“我只想躺下来休息。睡袋在哪儿?”
卢卡斯把饮料分给了大家,然后把自己的一份一饮而尽,说声“马上就来”,然后立即开始去忙着打开行李。
马里恩为弥漫在野营地里的疲劳而庆幸。她本来就想逃避针对她的预定好的盘问,而此时她意识到这疲劳帮了她大忙。德威特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而科利斯由于太累,精神上支持不住了。
夕阳西下,溪流那边山的影子很快向他们移了过来。一眨眼功夫,天气就变得很凉爽了,当他们端上烤牛排、土豆和沙拉时,山里空气的浓烈气息,再加上鸡尾酒的作用,极大地刺激了他们的胃口,他们一心一意地吃起饭来。刚吃进去的食物马上让人昏昏欲睡,他们甚至连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也不愿意。
篝火熊熊地燃烧了一会儿,然后渐渐地熄了,就在营地外面守候着的黑暗此时已悄悄地漫了进来。
“我要睡了,”马里恩说,“晚安,各位。”
詹姆斯·德威特叹了口气,说“晚安”。他站起来向他的睡袋走过去。他头两步有些摇晃,快失去平衡了,他蹒跚着试图站立起来,可是此时他麻木的肌肉有些不听使唤了。过了一会,科利斯·阿德里安也去睡了,马里恩匆匆脱了衣服钻进睡袋。她看着篝火,汉克·卢卡斯,萨姆·伊顿和霍华德·肯尼围坐在火旁,还发着光的余火映出了他们的黑色剪影。
她感到很困乏,想着他们谈话的内容。她突然间对他们的专注起了疑心,于是决定要清醒地躺在那里看着他们。
她将轻巧的睡袋枕头对折了一下,把头枕高些,这样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们。她的眼睛开始刺痛,于是暂且合上了眼睛避过篝火的光亮。她的意识几乎立即坠入了温暖而舒适的深渊……
她醒来的时候,空气中有种黎明的气息。高大的松树上方的星星已经引退进淡淡的蓝绿色的天空里。
她知道外面一定很冷,因为她可以感到鼻尖有些刺痛,但这睡袋套里是暖暖的,她舒服得几乎不想动弹。她躺在那儿,半梦半醒的,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以及帐篷周围的声音。时间已不复存在。
现在可以看见松林的颜色了。星星已经引退了,天空一片瓦蓝。她听见远处的叫喊声,然后是头马的颈铃声突然变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喧闹。马蹄声不绝于耳。她被惊醒了,撑起一只肘,看见霍华德·肯尼骑在没有鞍的马背上,不时地喊着牛仔号子,赶着马群进了营地。马里恩睡意全消。
马里恩挣扎着穿好衣服,往脸上泼了一些凉水,随即感到浑身充满了活力,这是在露天的地面睡了一夜,早晨醒来时常有的感觉。
新鲜空气刺激了她的胃口,马里恩看着厨师把饼煎得金黄,然后把它们放进她的盘子里,外加几片腌咸肉。厚厚的一片家制黄油融了,顺着热乎乎的蛋糕边淌下来,和枫糖浆混在一起。在一个大钢杯里盛着纯正的浓咖啡。
她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早餐,然后走到河边,德威特刚把鱼杆装好。他已经预先做了几次抛钓,使诱饵变软。现在,他正熟练地甩腕把一个蝇饵向很远的地方抛去。
“喂,你好,”他说,亲切地冲她咧嘴一笑:“今天早晨你气色不错嘛。”他左手通过导杆控制着线,让蝇饵避开了一个小涟漪,然后通过了一块激流。
“感觉好极了。”她说。
一条鳟鱼突然窜出了水面,向蝇饵扑过来,但却咬空了,然后悻悻地钻到水底下去了。
“让它跑了,”德威特说,“我太心急了。把蝇饵从它嘴里扯出来了。”
汉克·卢卡斯悄悄地加入了他们。他用他特有的慢吞吞的声音说:“没必要沮丧,这里有的是。如果你想在我们装行李的时候钓上一小时左右,你准能钓到多得带不走的……你没看见阿德里安夫人吗?”
德威特突然扯回了鱼线,又抛了一次。“没看见,她起来了吗?”他问道,眼睛盯着蝇饵。
“肯定没错。她沿河而上散步去了,没回来吃早餐。”
德威特突然说:“你说她走了?”
“是啊。好像是去散步了,”卢卡斯说,“但路上没有什么足迹。我想我还是沿着河流去看看吧,然后在这里瞧见了你在钓鱼。”
卢卡斯有些漫无目的地沿着岩石间的河岸溜达着,突然说:“她从这儿走的。”
马里恩看了两遍才看到了足迹,地面上只有淡淡的印迹。但是,在前面大约20码处,一直走在前头的卢卡斯发现了另一个新的足迹——这一次是在湿沙地上,清晰可见。
德威特突然丧失了钓鱼的兴趣,收回了鱼线:“我想我最好还是跟着她。”
“如果你愿意,继续钓鱼吧,”汉克说,“由我来吧……或许你想散散步。”他对马里恩说,然后又咧嘴笑了,“万一她在游泳,你可以过去,告诉她如果想吃早餐就得快些了。我们要装行李了。”
德威特犹豫了。“真的,我应该去的。”他说。
“为什么?”汉克问道,接着又补充说,“我能像你那样跟踪她的足迹。”
德威特咧嘴一笑,“哦,好吧,如果你那么说的话。”他说。
他又开始钓鱼了,汉克和马里恩沿着溪流缓慢而上。
转眼间,懒散的笑容从汉克的眼里消失了。他的态度变得紧张而有条理。“你知道她可能去哪儿了吗?”他问。
“不知道,我在黎明前醒了一会儿,然后又打了个盹儿。我没听见她走动。”
“当肯尼和我出去赶马的时候,她还在睡袋里。你一点也不知道她可能干什么去了吗?”
“她或许想去洗个澡吧。”
“水很凉的,”汉克说,然后又突然补充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吗?”
“她想找她的丈夫?”汉克试探地说。
“是的……你是个摄影师吗?”
“是的。”
汉克说:“这里有一张照片的复印件。不是很清楚,因为它不是晒印的照片,而是一张照片的照片。你能从中看出什么吗?”他递给她一张汤姆·莫顿制作的明信片的复印件。
“关于它,”马里恩琢磨着这张照片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你能看出的一切,就是能看得出的一切。”
“很多。”马里恩笑着说。
“比如说。”
“首先,”她说,“这张照片可能是用带快速直线镜头的3一A折叠式柯达相机拍摄的。拍摄的时间是正午。”
“你怎么推断出来的?”
“嗯,”她说,“尽管镜头的镜径已经调小了,但是照片的最角处还是有一些模糊,而且阴影处有一些特别的漫开了的暖色。用快速直线镜头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无像散镜头通常照出来的东西非常清晰,但在阴影中没有这种暖色,而且——”
“等会儿。你说镜头的镜径调小是什么意思?”马里恩问道。
她说:“当镜头的快门开得很大时,速度是提高了,但镜头视野没有纵深。换句话说,假如为了覆盖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底片,你采用一个长焦距镜头,然后调整镜头,比如调在25英尺,然后打开镜头。约30英尺以外的东西就会不清晰,而20英尺以内的物体也会很模糊。我忘了确切的数据表,但这个例子足以说明问题了。而如果镜径调小了,那么几乎所有的景物都会在焦距上。调小镜径可以增加镜头视野的纵深。8或10英尺远的物体就会相当清楚,而远处的物体也一样清晰。”
“拍这照片的镜头镜径调小了吗?”
“调小了,”马里恩说,“而且,你看见角上的那一小片白色的模糊影像了没有?喏,那是个光漏,可能是源于相机镜头后面皮腔上的小洞。如果是卷胶卷轴时不小心造成的,你会看见另一种类型的光漏,而且……哦,阿德里安夫人在这儿呢。”
科利斯·阿德里安,整洁而且精神饱满,从一块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显然她正在专心地看着溪流的那一边。但她似乎看得太久了,以致最后看到汉克和马里恩时,显得有些过于惊奇。
马里恩刚想说“我想她一直在看我们”,但随即迅速改变了主意,保持沉默。
汉克温厚地说,但话里仍有些责备:“我们这个搜索队是出来寻找那个丢失的新手的。”
“别担心我,”科利斯·阿德里安说着,迅速不安地笑了一下:“我想起来看看能否见到鹿。”
“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一些母鹿和幼鹿,还有一只小公鹿。”
“早餐快吃完了,”汉克说,“我们正在清理东西好上路。”
“哦,真对不起。我马上就跑回去,汉克。”
“怎么啦?”
“你看见那边的峡谷了吗,那个山脊顶附近有着奇形怪状的岩石的地方?”
“嗯。”
“那是什么地方?”
“断腿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