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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伦不理睬他的话:“神庙在清泉山上,就在魔力井上——这个世界的所有魔力的源泉!它的力量肯定曾经是巨大的。”
“曾经!”萨扬字字加重地说。他把手搭在乔伦的手臂,感觉到他的紧张与兴奋,“我的孩子。”他郑重地说,“为了能够这样说,是的,在这个古老而可怕的地方,葛雯德琳能够找到她所需要的帮助,我情愿放弃一切。但它不可能。倘若那儿曾有过力量,那会同那些招魂者们一起消亡了!”
“而现在已经有一个招魂者回来了!”乔伦轻轻地但却坚定地把手臂从萨扬的手中缩回来了。
“一个从未受过训练的!”萨扬沮丧地争论着,“一个——原谅我,乔伦——患有精神病的!”
“传言说那是个可怕的地方。”塞缪斯勋爵缓慢地说。他的瞳孔里折射着乔伦的希望之光,“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个好主意!我们可以带上杜察士护驾。”
“不!不!”西姆金摇着头说,“根本不能那样做,我恐怕。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术士比幽灵鬼怪们更易受惊。乔伦和葛雯必须单独走,或者可以带着这位光头神父,在跟那些会在四周埋伏的黑暗力量周旋的时候或者可以发挥一些作用。这样就行了,我保证。可怜的小内特,他彻底地被治愈了。”西姆金令人心碎般地叹着气,“至少我们是这样推测的。我们从来就没有确定地知道过。他当时在乱石上高兴得手舞足蹈,突然不小心脚一滑,从山边跌落了下去!”
西姆金拿出橘红色的丝巾擦拭着眼睛,以男子汉的气概强忍住泪水,“不必安慰我。”他哽咽地说,“没有什么,我能经得住。你们必须在明天正午太阳正照在山顶上的时候去。”
“乔伦,我反对这样做。”萨扬继续争辩,“这样做的危险是——”
“呸——瞎说!”西姆金嗤之以鼻,又打了个呵欠,躺在沙发垫上,“毕竟,乔伦有黑暗之剑保护他自己。”
“是啊,黑暗之剑!”乔伦得意地瞟了一眼助战者:“如果那地方真有什么邪恶的魔法存在,神父,这把剑可以保护我们!”
“绝对可以,明天去吧,开战之前。”西姆金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毯子。
“为什么坚持要在明天?”格拉尔德猜疑地问。
西姆金耸耸肩:“这也自有其意义。如果葛雯恰好除去了她阁楼上的老鼠——不是存心冒犯,亲爱的孩子——她或许能够与离开久矣的人建立联系。这些死者在即将到来的争论中可能会对我们有帮助,再就是,想想看对于乔伦来说,上战场时能知道将会有一个不再会——按一般的规律——打破瓷器柜的爱你的妻子迎接你从战场归来,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安慰。”
在西姆金最后一次长篇大论的时候,乔伦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他的脸,是一张经历了被判刑的痛苦的灾难的脸。其他的人也都默不作声,整个房间一片寂静——一种不安的、焦躁的寂静,用无声的语言表达了安静的喧华。
格拉尔德目不转眼地盯着西姆金,眉头紧蹙,似乎要用目光看穿他那懒洋洋地低垂着的脑袋,张嘴准备发言,却又改变了主意,紧紧闭住嘴唇。萨扬神父知道王子要说什么,他想亲自说——西姆金在玩什么鬼把戏?赌注是什么?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持的是哪些我们没一个人能知道的牌?
但是尽管他很明显想问这个问题,但格拉尔德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是件极为个人的事情,不仅对乔伦而言,而且也是对那个可怜的女孩的父亲而言。由格拉尔德王子去提醒乔伦他作为一个国王的职责,以及对他的人民的责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萨扬神父知道,即使格拉尔德这样做了,乔伦还是会将这一切置之脑后,为了治好他的妻子,同时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过。
这个助战者看了看塞缪斯勋爵,他的脸小心地不露任何表情,垂着头坐着,手里的白兰地一点儿也没动。
萨扬对勋爵的想法一目了然,所以当塞缪斯勋爵抬起头,看了看他,终于说话打破了寂静时,萨扬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说:“你似乎对那个地方有些了解,神父,你认为那儿有危险吗?”
“那是毫无疑问的。”萨扬加强语气地回答道。他知道勋爵接下来会问什么,便准备好了他的答案。
“有……有希望吗?”勋爵颤动的双唇间说出了几个字。
“没有。”萨扬完全想这样回答。他很清楚乔伦的目光灼灼、目不转睛的眼睛正看着他,准备坚定地回答,不管他相不相信。
但是,当他张开嘴要用冷酷的逻辑淹没他们的希望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他的心在胸口处绞痛地跳动。当他想说话时,喉咙肿了起来,肺里没有了气,那种似乎要被变成石头感觉又一次向他袭来。然而,这一次不是魔法咒语要冰冻住他。萨扬有一种可怕的模糊的感觉,一只大手已经伸到他身体里,勒住了他,卡住他脖子不让他说出谎言。助战者拼命地要摆脱它,但是没有用,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他,他不能说话了。
“那就是有希望了,神父!”乔伦说,他毫不退缩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萨扬的脸,“你不能否认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助战者恳求的目光盯着他,甚至发出了被勒住的声音,但是太晚了。
“我一定要去!”乔伦坚定地说,后来他又添了一句说,“如果您同罗莎蒙德夫人同意的话,勋爵。”他听到塞缪斯勋爵颤悠悠地吸了一口气。
爵爷支支吾吾地说,嗓音也忽然变了,但他说话时仍带有镇静的尊严,“我的女儿现在生活在死人中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命运可能会降临在她身上呢,只除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如果你们原谅的话,我去和我的妻子谈谈。”他躬着身,疾步走出起居室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乔伦站起来说道,他双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内心炽热的火焰,脸上那悲伤与遭受磨难的阴沉和严厉的线条舒展开来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吗,神父?”
对此是没有疑问和毫无怀疑的。他的生命是与乔伦的生命紧紧缚在一起的,自从他第一次抱起这个小小的、命中注定要遭厄运的孩子便是这样了……那只大手松开了萨扬。这突如其来的自由使他喘着粗气,同时又震惊于刚才难以解释的经历,他只能以点头作为答复。
“明天,”西姆金已是第三次重复了,“中午。”
对格拉尔德王子来说,要默默吞进肚里的东西太难忍受了。他一边警觉地盯着西姆金,一边站了起来,阻止正要离开起居室的乔伦,“你完全有理由对我说,这儿没有我干涉的份儿。”
“那么就别干涉。”乔伦冷冷地说。
“恐怕我不得不,”格拉尔德严肃地继续道,“我必须提醒你,乔伦,你对我们的世界肩负有责任。我的皇帝,我们明天要战斗!我坚持认为你应再考虑考虑。”
乔伦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个世界可能会灭亡——”他开始说道。
“——而且会实现预言!”格拉尔德接着他说。
这一句话击中了要害。乔伦顿时猛吸了口气,脸发青,褐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萨扬不寒而栗,又想起那个铸造黑暗之剑的年轻人。他担心乔伦会去打格拉尔德,赶紧上前去调停,但最终却是西姆金缓了结了此事。
“喂,请发发慈悲,你们俩要是想打架的话,请换个地方。”他张嘴又打了个呵欠,“真是个让人疲劳的——不要提肠子绞痛了——一天。我已经准备睡了。我要灭灯了。”房间里的灯一眨就都灭了,只有几盏灯火摇晃的煤油灯,燃烧着快要熄灭的火苗,周围都陷进了昏暗之中,“把叫嚣战争的声音降到最低吧。”
一顶橘红色的丝织睡帽,不知从何处而来,飘浮在空中,然后落在西姆金的头上,这个年轻人蜷着腿舒服地躺在沙发垫中,立即就,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进入了梦乡。
乔伦突然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格拉尔德怔怔地站着,看着乔伦的后背,很明显他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他瞟了一下萨扬神父,看到他做了一个急迫的手势,便立刻跟上了乔伦,把自己挡在他的朋友乔伦和门之间。
“原谅我继续纠缠这件事,乔伦,我完全能想象你每日里所遭受的痛苦。”
乔伦把手搭在王子的胳臂上,准备推开他。
“乔伦,听我说!”格拉尔德厉声说道,乔伦终于停住了,不是因为那只放在他身上的阻止他的手,更可怕的是由于听到的这个人声音里的关怀和同情。
“认认真真地想想这件事!”格拉尔德王子继续说道,“为什么西姆金突然间对葛雯的事情或者说你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为了什么事?他以前从来都是漠不关心任何人,为什么他这么坚持地要求你去,并且为什么一定要在明天?”
“那只是他行事的方式!”乔伦不耐烦地说,“并且他在这之前帮助过我。甚至几乎救了我的命……”
“乔伦。”格拉尔德坚定地打断了他,“那可能是个陷阱,那儿可能有比鬼魂更多的东西等着你。你想想,这一整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西姆金怎么会知道敌人说了些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是他是‘天才’之一,他也不可能知道,除非他们告诉他应说些什么。”
客厅里,漆黑一片,仆人们在退去就寝之前已经熄灭了魔法灯。在门厅里一个布满蛛网的角落里,几个球体发出寒冷的白光,看起来就像星星,又像萤火虫似地想要在屋里飞,结果被困在蜘蛛所织在的蛛网上。远处——听起来似乎是来自起居室——可以听到“呼”的一声,接着便是撞击声,萨扬神父立刻想到是不是可怜的德文伯爵在几个厅里漫游。
乔伦不作声。萨扬——看着他的脸,发现它又苍白又冰冷,就像今晚的月亮——通过他脸上沮丧的表情可以说明,刚才的最后一点至少已经有了点印象。格拉尔德也注意到这一点,于是便明智地离开了。
萨扬什么也没有说。他自己都承认,他不敢开口说话。刚才那次失去气力的经历仍使他心有余悸,他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他只能寄希望于格拉尔德播下的怀疑的种子,可以种在乔伦的心灵里去,并且能够生根发芽。
看来似乎已经播在了肥沃的泥土上了。乔伦深深地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忽然间,一个声音——被裹住了的,塞满毛的声音——从沙发深处传来。
“信任你的傻瓜……”
第二十九章 覆灭
跟猩哈伦世界几乎所有的贵族和中上层阶级的家里一样,塞缪斯勋爵的家里也有一个家庭用的小礼拜堂。尽管所有的礼拜堂在外观上都大致相像,但有些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其中之一就是高于一般的拱顶,发出的比磨光了的红木还要亮的光芒。在有些家庭里,小礼拜堂显然是处在整幢房子的中心位置。家里的每个人——男主人和女主人,孩子们和仆人们(所有的人在阿尔明上帝的眼里都是一个人,并且都是独一无二的)——在家庭助战者的带领下,每天都要聚集在这里祈祷。这些礼拜堂充满了魔力的气息,木制品因为长久使用而被磨得发亮,彩色的玻璃窗户,上面画有阿尔明上帝和九大秘密的符号,在晨光下闪耀着光芒。夜里,微小的魔法灯给礼拜堂里洒满了柔和的光辉,使人在精神上达到彻底放松,有助于私人的祈祷和反思。人们很容易相信上帝就住在这样的安详而又静谧的环境里,在这样的地方跟他讲话,聆听他的教诲便容易多了。
在塞缪斯勋爵之前拥有这座房子的是已逝的德文伯爵。他是个很虔诚的宗教徒,在他活着的时候,这座教堂充满了光与魔力,伯爵一死,这个礼拜堂便跟这栋房子的其它部分一样,被封闭了起来。灯火熄灭了,所有的家具陈设都用黑布覆盖住,那美丽的彩色玻璃窗户也关得紧紧的。塞缪斯勋爵搬住进来以后,他对外界打开房子的其它部分,而这个礼拜堂却一直关闭着、紧锁着。他这样做并非源于失去爱女的愤怒与痛苦,塞缪斯勋爵也不是那种冲阿尔明上帝挥舞拳头并发誓他“再也不会跟你讲话!”的人,他这样做是因为,在他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已经死了。当仆人们问他要不要重新使用礼拜堂时,他每次都是这样回答:“那有什么用呢?”
所以,这个礼拜堂仍旧关闭着,它雕刻精美的红木大门紧锁着,窗内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儿生气。门上的封条魔力异常强大,萨扬神父为除去它费了相当大的精神力量,最后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