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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为除去它费了相当大的精神力量,最后终于成功了。他推门进去,由于不习惯过度劳累,一下子就倒在离最近的座位上,他耗费了太多的魔力力量。
礼拜堂一排排座位上都落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地板上也是如此,礼拜堂里所有的东西上都覆盖着灰尘,萨扬注意到了,他奇怪这些灰尘都是从哪儿来的,它们摸起来是如此的柔软细腻。萨扬举起手中的灯,小火焰在球形的玻璃灯罩里嘶嘶地燃烧,凑近一看,那些灰尘却是红色的,而且闻起来很香甜的,萨扬分析思考的大脑立即活跃起来,同时兴奋于能用这些不相干的问题来消除紧张感。他高举起灯,几乎辨认不出离在他上面很高的天花板的横梁,他推测,这些应该是用魔法削成横梁的雪松,不像礼拜堂里的其余木料,这些横梁仍然是粗糙的而未经打磨的,想必就因此加浓了气味。看来,是这些横梁落下的木灰。
问题解决了,萨扬舒了口气,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擦拭疲惫的眼睛,立即又感到后悔,因为从他突然感觉到眼里有沙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已经把木灰揉进眼睛里了。他眨了几下,泪水流下了,便提起衣袖擦着眼睛。
你本应该躺在床上,他告诉他自己。他已疲惫不堪,虽然他知道——想起过去锡达拉给他的警告——他不应该耗费气力。但是,他也知道他没法入睡,他害怕睡觉,恐惧渐渐向他袭来,让他心惊胆颤,丝毫不能动弹,就像过去施在他身上的那可怕的咒语,那把他的肉体变成了石头的咒语。今晚这又开始了,在那只大手勒住他阻止他劝说乔伦不要去那座庙的时候,那种可怕的感觉又出现了。
那太荒唐、太危险了。葛雯是没有希望的,招魂者们都已经走掉了。萨扬怀疑他们是否有能力帮助她。他本来是可以让乔伦相信这一点的,他的坚持再加上格拉尔德的坚持本来可以毫无疑问地劝服乔伦不要去,不可拿他妻子的还有他自己的生命去冒这极其莽撞的险。
他肯定不能去!肯定!
他把头扑在他搭在前面椅背上的手上,突然间他一阵害怕地颤抖起来,就像刚才他分析木灰一样,他又试图分析他的恐惧,试图在理性的基础上寻找它的原因,但他找不到。它是一种无法辨认的、难以形容的恐惧,并且,他越是想集中精力把它拉到明处,它越是变得更黑暗。萨扬已经有过许多次心惊胆寒的经历,他仍然能记起——可怕地记起——当他第一下感觉到那使人麻木失去知觉的咒语突然击到他身上时他所经历的恐惧,他知到自己活生生的肉体正慢慢地变成石头。
但那没什么——没什么——比起现在正抓紧他不放的恐惧来说。他还从没有经历过像这样的令人不知所措的失落感和绝望感。不行,他清醒过来,盯着这香气甜美、光线柔和的礼拜堂。当第一阵恐惧的狂潮消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沐浴在安详和喜悦当中。他所做的都是对的。他已经看到他的自我牺牲行为深深打动了乔伦,他对他的爱变成光芒驱走了这个孩子心灵上的黑暗。这个意识支持着这个助战者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无穷无尽的煎熬。尽管他没能与上帝言归于好,但他已经在自己内心中找到安宁。
或者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安宁。然而,黑暗之剑粉碎了他的石肉身,同时也打破了他的宁静。
萨扬的手使他觉得疼痛,低头一看,他才意识到他正抓住椅子边紧紧地不放,他试着放松,但是,恐惧感并没有消失。
“是因为明天晚上的战争!”他喃喃地对自己说,“一切都寄托在战争最后的结局上。我们的生命!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如果我们输了,那将是多么可怕啊!”
“如果你们赢了,那将是多么可怕啊。”
谁在说话?萨扬听得清清楚楚,跟他一生中听见的任何声音一样清晰,但他能保证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战栗了,环顾四周,用发抖的声音大声说,“谁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或许他什么都没有听到,这屋里确实没有其他人,整栋房子恐怕也没人醒着。
“我累极了。”萨扬自言自语道,一边用他长袍上的袖子擦拭额头上的冷汗,“我的思想在捉弄我了。”
他试图站起来。他命令他的身体站起来,但是他的身子依然坐着,一动不动,那只大手将他按住了。然后,它又指了指,冲他招手。
在他充满惊吓的眼眼睛前,萨扬清楚地看到了战争的结局:所有的——全部所有的陌生人都躺在地上,死了。工匠用魔法挖了一个巨大的坟墓,所有的尸体——能够找得到的又没有被人马怪兽吃掉的——都被扔了进去,铲起的泥土掩埋了他们。他们作为人类——作为丈夫、父亲、兄弟、朋友——而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掩消来干净了。一百年后,他们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还记得他们。
但是猩哈伦世界记得。在这个巨坟上,没有树、没有花、没有草生长,而有害的、含毒的野草却拼命地发芽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带疾病的污点,从这污点滋生出来的疾病慢慢地但却肯定地从这里蔓延到整个世界,直到一切都死亡。
“但是,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萨扬大声地喊道,“死亡?只有它,是吗?我们没有选择!预言!实现预言!你不给我们任何选择!”
忽然,抓紧他的那只手松开了,萨扬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存在,巨大而且威力无比,充塞了整个礼拜堂,四周的墙壁肯定经不起这么大的张力而爆裂。然而,它又太微小、太微不足道了,只存在于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每一细小的灰尘颗粒之中,它既是火又是水,灼烧着又冷却着他;它使人畏惧,一看到它他就害怕得发抖;它又是有爱心的,他希望能够把他疲惫的头歇在它的手掌上,乞求饶恕。
饶恕什么呢?
饶恕在一次大规模的世界的战争游戏中成为一张别人玩弄的牌。
饶恕被折磨、被迫害、被推到悬崖的边缘上的无力的助战者。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了,严肃地:“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上帝的思想。”
“不。”萨扬喘息着,“我不明白!并且也不会再奉承你了。我拒绝承认你!我否认你!”
萨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蹒跚地从礼拜堂里走出来。一到外面,他便重重地关上门,靠着它站着,在啜泣上抽着气。但是当他站在那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的时候,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把那股力量锁在这间屋子里。他不能否认他自己的存在,同样,他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它,在他周围,无处不在……
在他身体内……
萨扬把手按住他的心,指头戳进了肉里。
第三十章 眨眼
萨扬狂乱地挣扎着逃离困住他的深渊,陡立的石壁,矗立在他两侧,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天空。一条从石崖间奔腾不息的白色湍流怒吼着,试图要把他吞没在飞沫四溅的白色波涛之中,荆蔓缠住了他的脚,树枝伸出它们爪子样的手指将他拖了回来。迷失了方向,孤零零一个人,他四处流浪着,苦苦地寻找着出路。突然,出路就在那儿!陡峭的石壁上有一条通道,透下几缕阳光,露出一块蓝色的天空。它看起来很容易攀登,于是,他使尽所有力气,急忙朝那儿爬去。
刚开始很容易,他一会儿功夫就离开了深渊的地面,不幸的是一点也没接近那块蓝色的天空。于是他意识到,他爬得越高,峭壁也会升得越高,这面石墙越来越难攀爬。一群群的黑蝙蝠从洞里猛地冲出来,扑向他,吓得他几乎失足跌回到深渊之底。但他始终在坚持着,最后,他终于到达了悬崖顶上,然后,他最后一用力,把自己拖到了悬崖的边缘上,看见了一只巨大的、眨也不眨一下的眼睛。
萨扬把脸紧紧地贴在岩石上,抖缩着,躲避着那只眼睛。但是他知道,他不可能躲到不让它看到自己的地方。
“起来,助战者!”一个声音叫道。
萨扬抬起头,看到他旁边有一棵树。他用长袍裹住身体,爬上了那棵树,躲在茂密的绿叶中间,他舒了口气,这样那只眼睛就看不见他了。就在他刚刚放心的时候,树叶全都变黄了,并且开始一片片地往地上落,那只眼睛又找到了他,然后,他一只脚下的树枝断了,接着另一个树枝也跟着断了。
“神父!”一只手摇着他的肩膀,“该起床了!”
萨扬突然惊醒了,他猛地抓住那只手,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往下掉,那只手抓得很有力、很牢固,他很感激地抓紧它不放。然而,那只手松开了他,助战者又跌倒在他的枕头上,感觉精疲力竭,伤痕累累,好象他——事实上也是——整个夜晚都在攀登悬崖。
乔伦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寒冷的、苍白的太阳射出阴冷的光芒,穿进屋里,刺得萨扬直退缩。
“几点了?”他问,眼睛在强光照射下不住地眨着。
“差一个小时就到中午了。你已经把上午睡过去了,助战者,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我有吗?我……我很抱歉。”萨扬很窘迫,昏头昏脑地便要起床。他把脸避开太阳。这就是那只眼睛?在注视着他?
真无聊!那仅仅是个梦。
萨扬下了床,在冷水里洗了脸,然后匆忙地穿上衣服,意识到了乔伦越来越不耐烦。乔伦此刻在屋里踱着步,平时严峻、镇定的脸现在却是紧张、急切的表情,他穿了一身要外出的装束,萨扬很不安地注意到了。在他白色的长袍上,披上了一件灰白的披风,虽然萨扬看不到,但他知道那披风下乔伦带着黑暗之剑,用皮带绑在背上。
“你已经决定去那庙宇了?”萨扬低声问道。坐在床沿上,他开始穿鞋。但是当他弯下腰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不得不停一会儿等它过去。
“从来就没有什么决定要做,它是个必须先行的结论。”乔伦察觉到萨扬停顿了片刻,什么都没做,“快点,助战者!”他有点恼怒地用手指着窗外的阳光,“我们必须在今天中午到达那儿,不是明天中午。你说你会同我们一起去。你是讲真的吧?还是用这些拖拖拉拉的牧师式诡计来阻止我去?”
“我将跟你们一起去。”萨扬从鞋子上抬起来看着他,慢慢地说,“你不用问也应该知道,我的孩子,我给了你什么理由你要怀疑我呢?”
“你是一个教士,难道这不是一个充分的理由吗!”乔伦冷笑着朝门口走去。
萨扬站起身,跟着他:“乔伦,怎么了?”他轻轻地触摸着乔伦白色长袍上的袖子,“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我确定今天上午我知道我不会是别的什么人,助战者!”乔伦反驳道,猛地把手臂从萨扬手中抽回去。看到这个教士担心的表情,乔伦犹豫了,他严峻冷酷的脸舒展开来。用手指捋了捋他那浓密的黑发,他摇着头,“原谅我,神父。”他叹息一声,“我没有休息好。并且我想今晚也不会有什么睡眠,也许今后许多个晚上也难有。我只想去那个地方,为葛雯德琳找点解救的办法!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准备好了。并且我理解你的感受,乔伦。”萨扬说,“但是——”
乔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时间商量了,神父!我们必须去找葛雯,并在格拉尔德或其他哪些个傻瓜企图阻止我们之前离开。”
他的脸变得严峻了。萨扬凝视着乔伦,觉得这个变化很奇怪,但是为什么它会使我惊异呢?他沮丧地问自己。我看到它来了,我看到锻炉的火在他眼里燃烧,好象这些年里教他学会的同情因为折磨和苦难已经被他遗忘,他的血肉之躯变成了石头。
萨扬刚刚逃出的深渊又在他面前张开了大口,每一步都使他更接近它的边缘。一定,一定有一条路可以绕开它,让我们转个方向寻找那条路。
突然,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要去哪儿?助战者?该走了!”
“请再考虑一下!”萨扬支支吾吾地说,“肯定有另外的办法,乔伦!”
锻炉火燃烧了,几乎烧焦了这个教士:“你有一个选择,神父,”乔伦语锋犀利地说,“要么跟我走,要么留下来。你选哪一个?”
一个选择!萨扬几乎大笑起来。他能看得见一条避开那个悬崖的小路,但却被许多年前掉下来的大石头堵住了。他无法回头。
“我跟你去!”助战者点着头说。
白色的阳光这些天来是第一次洒满了塞缪斯勋爵的房屋,漫无方向地从正融化的雪面上折射回来,折射回来的光既不温暖也不欢快。覆盖在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