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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恩斯回答时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乔纳森,请不要这样!我们现在绝不可以操之过急。我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刚才经历的事情吧。”
“不!”格雷夫斯喊道,“你知道!你知道怎么打开这道门!但你不肯告诉我!”
莫恩斯警觉地抬起头来。格雷夫斯的声音里带有一种新的危险口吻,它甚至钻过了蒙在莫恩斯思想上的疲倦和恐惧的面纱。
“它在哪里?”格雷夫斯喘息道,“哪个词能打开这道门?”
“哎呀呀。”莫恩斯摇着头回答道,“你真是疯了。”
格雷夫斯发出“咝咝”的响声,威胁地向他走过来,在即将走出阴影的最后关头又退了回去。
但是,也许还是不够及时。
那也许只是唯一的一幅画面,只是眼睫抬起落下的瞬间,但也够可怕了,莫恩斯之所以没有大声喊叫,只是因为他被吓坏了。而他看到的根本不是格雷夫斯的脸。那是他的手,它伸进那出卖他的光线里半秒钟或更短,莫恩斯看到了它。可是,那真的还是乔纳森·格雷夫斯的手吗?那真是一个人的手吗?
莫恩斯相信不是。他看到的是只长有老趼的前足,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的手都要大,长着可怕的爪子。硬硬的粗毛,始于手背,裹住了手腕,跟后面的阴影融合在一起。
莫恩斯眨眨眼睛,当他重新抬起眼睑时,格雷夫斯——格雷夫斯?——已经将胳膊缩了回去,恐怖的爪子又藏进了无情的阴影里。莫恩斯的心脏跳得很快。
“告诉我!”格雷夫斯嘶叫道,“你必须告诉我!”
他不是真的在喊叫。他……是在嘟囔。他的声音几乎一点不像人,而是成了潮湿、有泡沫的流涎,一个长有毛绒绒前足和爪子的盛怒的猛兽的尖叫。他再次走近,又退了回去,这回莫恩斯感觉他是被光明吓退的,一个神秘的怪物,它怒气冲天地扑向保护光明的栅栏,却无法穿透它。可还会持续多久呢?
莫恩斯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迅速后退了两三步,眼睛紧盯着阴影里那神秘的形象。他的心一直跳到喉咙。他竭力劝说自己,那只是他的神经在捉弄他,加上疲劳和地下光明和黑暗的令人糊涂的游戏,他的一部分不也想相信这一解释,是的,绝望地紧紧抱住它,因为一旦放开他在现实中的最后的依靠,最终发疯,一切将会彻底变样。但他的另一部分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他面前的那……东西再也不是格雷夫斯了。
莫恩斯理解这个念头里隐伏的危险,做出了他唯一还能做的事情:他急转身,以他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范安特!”那个尖锐的喉音在他身后尖叫道,“回来!我命令你回来!你必须告诉我!”
莫恩斯跑得更快了。他惊惶地扔掉妨碍他的油灯,油灯飞出三四米远,摔成一团碎片,燃烧的油四处飞溅。黄红色的火焰将危险的黑暗逼退了一阵。莫恩斯做了件他紧接着就后悔得要命的事:他跑得更快了,边跑边回头望向格雷夫斯。
格雷夫斯停止了在背后怒声威胁他,转身朝向大门和两尊巨大的石像,抬起胳膊,让莫恩斯想起远古异教徒的崇拜仪式上的巫师正在向他的奇怪的神祗们祈祷。在慌乱闪跳的灯光中看不去更像是两个巨形雕像的触须在动,是的,好像它们想从它们的呆滞状态中彻底苏醒过来,从它们的底座上站起,格雷夫斯本人似乎又发生了一种更可怕的新变化,因为他……
莫恩斯的脚被障碍物绊了一下。一阵剧痛掠过他的踝骨,当他被自己的惯性拉得转过身,因而是拉向前时,他就知道他会跌倒。他绝望地划着胳膊想阻止跌倒,但那是徒劳。
撞在石地上的感觉要比他以为的严重百倍。莫恩斯感觉脸膛中央挨了一锤。嘴里有什么东西断了,他尝到了血味。同时他的腿被猛地一扭,关节扭伤了,因为他的右脚还无情地陷在让他摔倒的石缝里。疼得要命,又奇怪地不真实,好像它根本不是在惩罚他自己。
他没有昏迷,但一切突然变轻了,同时变得不真实,就连那袭击他的冷冷的惊骇也在他的越来越弱的意识边缘的某处渐渐变成一种模糊的回音。血顺着他的喉管流下,威胁着要将他窒息。他躺在那里的地面似乎像只受伤的动物在扭动,他自己的心跳在他的耳朵里大得像是没有节奏的嗡嗡锤击声。
他鼓起体内剩余的一点点毅力逼退危险的晕眩,手撑地爬起来。他的脚疼痛不已,莫恩斯咬紧牙关,又滑下去一点,他试图将脚从陷阱里拔出来。还行,但这回疼痛绝对不是不真实了,而是残酷得让他恶心。他的踝骨一定断了。他被困住了,无可奈何地被关在地底下的一座石墓里——而且是跟在不停地变成怪物的格雷夫斯一起。
莫恩斯赶走有将他的思想最终拉进一个越来越快地旋转的黑暗漩涡里去的威胁的恐慌,呻吟着仰面朝上。一块整整半米大的大方石从洞顶掉下,在他身旁摔碎了。剃须刀一样锋利的碎石冰雹砸向他脸上,像红通通的鼠夹咬进他的皮肤。莫恩斯疼得大叫,本能地拿手护住脸,以免再遭到别的攻击,同时又吓得呆若木鸡。沉闷的擂鼓似的嗡嗡声持续不停,但莫恩斯终于明白他听到的不是他的失控的心跳声。他周围的洞顶在下雨似地掉石头。整个洞窟像怒海上的船只一样在摇晃。从地下钻出可怕的嗡嗡声和咕噜声,空气里突然充满了灰尘,每次呼吸都成了痛楚。
地震!也许格雷夫斯说得对,整座神庙都在下沉,不是某个时候,不是在一个月或一个礼拜之后,更不是慢慢地,而是此时此刻!
纯粹的怕死给了他力量,尽管脚阵阵发痛,他还是跳起身,一瘸一瘸地往前走。地面颤抖得很厉害,险些马上又将他摔倒。他不敢回头去看格雷夫斯,但他用尽全力喊道:“乔纳森!地震了!快跑!”
他怀疑格雷夫斯是不是听到他的话了。隆隆声和嗡嗡声已经上升为炼狱般的轰鸣,淹没了其他的一切声响。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强烈,现在,在那沉闷的、越来越快的锤击声中夹进一种更加恐怖得多的新的响声:一种似乎直接从地底钻出来的嚓嚓声和沙沙声,好像地球内部有股巨大的张力正在膨胀,在它的影响下什么东西肯定会破碎。
“乔纳森!”他绝望地喊叫道,“快跑!”
又有什么东西就在他附近砸到地上,摔碎了;这回碎片没有伤到他,但危险的小箭的冰雹终于让他明白他处于怎样的险境了。他相信从眼角看到了支撑洞顶的巨大支柱之一开始倾斜,嚓嚓声和沙沙声更大了。有什么落在他肩上,紧接着一只无形的爪子擦着他的背,留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绊了他一脚的地面不再颤抖了,而是上下起伏,像是骑在一头想甩掉他的骑手的发怒的公牛背上。
莫恩斯多次跪倒,不止一次地饶幸逃脱洞顶落下的大方石。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拐一拐地往前。出口就在他面前。地震和石雨既吞噬了油灯的火焰也吞噬了格雷夫斯的风灯的火焰,将洞窟笼罩进漆黑之中,但汤姆安装在洞外隧道里的电灯还奇迹一样亮着。莫恩斯咳嗽不已,疼痛和害怕使他快要麻木了,他跌跌绊绊地往前,内心深处坚信残酷的命运可能是想让他将也许还能到达救命的出口的希望保持到最后一刻,然后再在误以为胜利的瞬间打垮他。
但命运是通情达理的。他身后的轰轰隆隆声还在增大,好像整个洞窟都倒塌了,落石又击中了他两回。但他赶到救命的出口了,没有被打垮或被地下突然张开的深渊吞没。他连滑带爬地战胜了一米高的废墟堆,脑海里感谢汤姆在过去两天清掉了这个障碍。要是这障碍直达洞顶的话,他就不会有勇气从狭窄的石缝挤过去了。
直到来到燃烧的灯泡下时他才呼吸沉重地停下来,转过身去。他能望到他刚刚战胜的废墟堆,可那后面的一切,哪怕只有半步远,似乎都不存在了。除了纷飞的灰尘和小石片莫恩斯什么也看不到。他从地狱里逃出来了,他自己几乎都觉得荒谬。格雷夫斯完蛋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或许他也完蛋了,他死死抓住的绝望的希望只是命运的另一酷行。
他还根本没有到达安全地带。这里的墙壁还在颤抖和震动。虽然到目前为止洞顶经受住了巨大的摇撼,但莫恩斯相信在这外面也能听到那种可怕的磨擦声和呻吟声,它宣告着神庙的最终倒塌。灯泡在电缆上来回晃荡,将隧道沐浴在狂闪的灯光和逃逸的阴影里,到处都有尘土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也已经听到最早掉落的石头的哗啦声了。这条隧道也会倒塌,一旦如此,他就完蛋了。在这狭窄的隧道里他没有机会躲避落石。
他再也帮不了格雷夫斯什么忙了,就算他留在这里,直等到他也被砸烂,他也救不了他。莫恩斯继续往前冲。有一阵子他离开了颤抖和震动的地面,但后来他感觉到震动猛地朝他扑来,像是一个愤怒的追赶猎物的猎人,他看到猎物逃跑,开始了追赶。洞顶下的电灯晃得更厉害了。某个地方,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哗哗地落向地面,照亮他面前隧道的灯泡顿时就爆炸了三盏,发出耀眼的火花,莫恩斯又陷进了漆黑一团中。但他还是往前冲去,吓得两眼发黑,但也一清二楚,除了冒险盲目地在黑暗中冲刺,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当然没有成功。
这回命运确实够残酷的,几乎让他快到达目标了:他面前就是秘密隧道敞开的门。门后的神庙完好无损——至少里面灯火通明,莫恩斯再次鼓起全部的力量进行绝望的最后冲刺。
什么东西力大如锤地砸在他的胸脯上,砸得他透不过气来,踉踉跄跄地后退,撞在对面的墙上,两腿发软。
这回砸得实在是猛,让他真的瞬间失去了知觉。但那是名符其实的瞬间,因为当他重新睁开眼时,他还在沿着洞壁滑向地面。他周围的世界咆哮着弯曲着,那恐怖的嚓嚓声和沙沙声终于赶上他了;只不过他更多的是感觉到而不是听到的。通道塌了。
现在。
莫恩斯气喘吁吁地站起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对头了,好像地震也损害了它的结构。莫恩斯纯粹是因为怕死而站了起来,速度很快,但他所做的一切还是显得特别缓慢,好像那些事件像个阴影一样无情地抢在他前面。他背倚的墙突然弯曲震颤起来,好像它只是薄纸上的一幅精美的三维图画,莫恩斯明白这条隧道最后会倒塌,数千吨岩石和泥土的残酷陷阱正在他的头顶合拢。他离救命的小门也许还有三步,如果他能够正常行走的话,那只是一眨间的功夫。可他好像是在半凝固的沥青里跋涉。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但它离得太远,无法救他,也不够强壮,无法托住那无情地向他砸落下来的无数吨岩石,但光是见到他就再次带给了莫恩斯新的勇气:一种荒谬的希望,它仅仅来自这种不再是独自一人、而知道另有一人在自己附近的情况。
只是,那不是人。
莫恩斯的动作麻木了,无可挽回地浪费了命运也许还留给他的最后一秒钟,眼盯着他面前出现的恐怖、畸形、长毛的生物。是那个怪物,那来自他的噩梦中的猛兽,它抢走了贾妮丝,现在又来看他死去了。它显然要比他记忆中的大得多,长有可怕的爪子和胡狼头:长长的狗嘴里长满凶残的牙齿,眼睛是燃烧的黑炭,充满古老的邪恶和阴险闪光的智慧。它盯着莫恩斯,口涎从它的嘴里滴下,它的可怕的爪子不停地张张合合,好像它正迫不及待地想将它的爪子抓进莫恩斯的肉里,将它撕碎。
莫恩斯没有跨出救命的最后一步,而是往后退去,尽管那毁坏他的思想的尖叫的恐慌,这个决定完全是有意识的:他宁可死在坍塌的巨石下,也不想遭受这个怪物蹂躏。
又一次更强烈的震动让他飞离了地面,再次撞在快被震动从洞壁里挤出的大方石上,他没能绝望地逃跑,呆若木鸡地观察到他头上的洞顶在弯曲错位,将第一批更小的石头和泥土向他吐来,不够大,杀不死他,但足以使他受伤,将他生命的最后几秒钟变成极度痛楚的瞬间。
重新带给莫恩斯力量,让他转身躲到那正成为他的灾难的大方石下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怖,而是对死前的疼痛的害怕。当他蜷缩在半米大的人造岩尖下时,他的一部分怀着冷静的几乎科学家才有的兴趣观察着洞顶如何像一顶潮湿的帐篷在雨水的重压下继续弯曲,较大的致命的石头从洞顶脱落,成吨重的石块,在它们面前连那块大方石都保护不了他了。
一只手突然向他伸来。那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只毛绒绒的、长有爪子的前足,它以非人的力量抓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