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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泠的流水往山下去了。
他这才发现,水中飘满了桃花瓣,正如清明时他和朱闻在陵水边上见过的桃花水一般。
他一抬眼,一阵恍惚,却见朱闻站在七尺水外。
朱闻本找了棵巨大的山桃树刻上月漩涡的名字,随地捡了根够粗的木棍狠劲地往那名字上戳,谁料正戳得起劲,竟发现箫中剑在对岸水边扔石头。他窘迫地走过去,那人便抬起头来,双眼迷蒙地望着他,两颊和眼角仿若背后的桃花一样红。
他呼吸一滞,提足从这边跳了过去。刚碰到箫中剑的肩头,那人双眼一闭,便倒进了他怀里。
其实箫中剑很爱喝酒,但酒量实在不行,总喝醉,朱闻像这样照顾他的经验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慢慢积累起来的。不过他当时对此并无意识,只将人背到背上往回走,想着箫中剑身体好像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宫了。
虽然他并不很想走。
朱闻苍日刚将箫中剑放到床上,寂寞侯便敲门进来告知他,挽月小姐丢了。
这人他是肯定不会去找的,要找也是月漩涡的手下的事。但回头一想,又总觉得有一丝丝凉意从脚底渗上来。
挽月
一行人回到京师,朱闻跟着箫中剑一道进了宫,在钟粹宫门口道别后便去箫振狱那里复命。
回来的时候日已西沉,广阔的宫门两头处处是似花非花的柳絮,已着上夏衣的太监忙忙碌碌扫了这里那里又飘上了。
他正想着不知自家那些梨树怎样了,刚至门口,便见管家的任沉浮迎了上来,说是伏婴师已经等了好久了。
亲戚熟人拜访不用递帖子,这也是朱家的规矩。
论官职,伏婴师任礼部员外郎,是文官,朱闻苍日在宫里当侍卫,是武职,南国重文官抑武将,无论从哪方面看,放低姿态的都该是他。可自两人结识以来,伏婴师对他的恭敬谄媚之意只是与日俱增而已。
他起先并不明白,但久了,也总算理出了点头绪。
南国太子喜好诗文,所以围绕在萧无人身边的不是才高八斗的大学士就是声名远播的诗人文豪。而伏婴师这样一个人精,对那些个性灵之学领悟起来自然是差了一些。箫振狱如今年事已高,想来不久便会传位于萧无人,要稳当地在仕途上发展,还得和太子打好关系。
而朱闻苍日虽长久不在京师,但宫城里,他作为太子跟前大红人的名声却早已传开。此次与萧无人一道归朝,更证实了这样一个传闻。
所以伏婴师找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惜他对南国的政治风波不感兴趣。
当然若能利用这些政治斗争把南国弄垮,也不失为一个选择,这样自己也好早早回去继位。
他至今也不明白朱皇把他留在南国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这样下去,无论这个目的本身怎样,他也会因对萧无人的欺骗而越发地痛苦。
尤其是在他已经知道萧无人的秘密的当下。
有朝一日,他愿意将自己的整个人生轨迹更为详细地说与他听。若彼时两人都在草原,骑着同一匹马,望着长草尽头如灼烧的金盘的落日,他会一面说,一面脱下自己鲜红的长毡为萧无人挡去傍晚的风。
那个时候,他当坐拥南北两国与萧无人千秋万代的承诺。
“长兄为父,我欲同人订婚,希望表兄做个见证。”
出朱闻所料,伏婴师来并不是为了打入萧无人的太子党。他朱家上下老小行至今日只剩了这两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孽。
“那是大好事啊!朱家人丁单薄,我看你别订婚了,直接把人娶过来得了,早早地开枝散叶才好。”朱闻嘱华颜煮了君山银针来。他自己自然是不会备这些东西的,这茶叶是钟粹宫的兄弟送来的。“来来来,说说那姑娘是怎么一个样子。”
“那姑娘叫挽月,我是在陵州连云山脚的溪水边上救下她的。她家以前是开医——”
“你说什么?”朱闻蓦地打断他。
“她家以前……”
“我是说那姑娘叫什么?”
“挽月。”
“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陵州连云山脚的溪水边上。那时她抱着根浮木漂到岸边,着实可怜——”
华颜递了茶上来,朱闻推开茶碗,站起来,盯着伏婴师道:“你去陵州干什么?”他这话一问出来就觉得自己傻了。伏婴师去陵州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找机会接近太子吗?
“我听陵州水灾,便请了假带了米粮想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朱闻没搭这茬话了,屏退了华颜,端起盖碗茶狠吞一口,“啪”一声扣上茶碗,道:“我同意!你要和那姑娘结婚,我当然同意!那姑娘我认识,家世清白,人品也不错,关键是,长得还很水灵。什么时候大婚都成!”
“我同她商量了今年深冬的日子,她孤身一人住在我家也不方便,不知表兄能否认她为义妹,暂时将她安置在这边?”伏婴师跟着就站了起来,牵起袖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朱闻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覆水难收”。他被这小子将了一军。日后他和萧无人的来往必密,萧无人任性自由,要出宫也是常见的事,更何况只是上他朱府来走走。
而如果挽月以伏婴师的未婚妻,她义妹的身份留在这里的话,伏婴师自然也有了更多的理由往这边跑了,届时碰到萧无人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他料得无错。
萧无人在钟粹宫里是坐不住的。尽管他二人日日都见面,过了端午,他还调过去当了萧无人的贴身侍卫,但在钟粹宫后的南湖边上赏莲时,这人终于还是在拉着他的手道:“今日甚热,听说朱府萧索已久,分外凉爽,晚上我便到你家去吧。”他不知道萧无人这“说”是从何处听来的,但无疑他不能回绝。
“朱府又不是避暑山庄……”他嘀咕着,唯唯诺诺地应承了。
而当他早早收了班回去,又见伏婴师在偏厅里坐着了。至于那个烦得他日日不得入眠的挽月小姐,则不知野到哪儿去了。
朱府的厨子在某种程度上,他是没有照料过的,弄出来的东西往往只是刚好能下咽而已。而今萧无人要来,他只得吩咐华颜到古泉正店去打些某人喜欢的菜式,同时也想着以后是不是需要重新请几个有手艺的厨子。
刚把一切打点停当,门便被敲响了。进来的除了萧无人,还有个跟他没什么交集的瑞王忘残年,这一来倒把他吓了一跳,见了人忙俯身要拜。
萧无人见状,一把拉住他,笑道:“我们是平民,就来讨口饭吃,不知朱府主人可赏脸?”
朱闻心道这哪里是平民,分明就是刁民。
“两位请。”说着便让出了路。
“朱闻,别绷着脸嘛,是这样的,大哥他前几日见你家有位漂亮小姐进出,和他一位故人很像,所以想来看看,我就让他一起来了。”钟粹宫里有几株白花芍药在萧无人的精心护理之下于这几日竞相开放,也无怪乎他心情大好了。
朱闻看他眉眼弯弯,嘴角微扬,面色柔和,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唉唉,无人,我不是说了吗,那小姐是我义妹。吃饭的时候我把她一块儿叫来好了。”
“朱兄果真非常人也。”忘残年温厚地笑道。
朱闻莫名地望着他。
萧无人便向他解释道:“南国没有男女同桌的风俗,朱闻你自幼关在小黑屋里,连这个也不知道罢。”
朱闻连连点头,心底阵阵地发寒。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萧无人是在逼他说什么。可什么都他不能说。
在执勤的时候,朱闻偶尔也会想象一下整个饭桌上只有他和萧无人两人的情景。彼时烛光摇曳,菜肴泛光,分外安宁。
可事实却是皇帝陛下日日于餐饭时间造访钟粹宫,两人虽没吵什么架,但也总是各自拉着一张脸不说话,气氛沉闷非常。他唯一能同萧无人一道吃点东西的时候只是下午添置糕点的时候而已。
而本以为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多出来的却还不只两个人。
自连云寺也然亭那次之后,他就很讨厌五六个人同桌吃饭,这次也不例外。
多出来那个伏婴师一个劲儿地缠着萧无人讲治国之道,讲一己之拙见,却不想自己马屁全没拍在马身上,萧无人对什么治国之道虽非一窍不通但也毫无兴趣可言,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如果伏婴师只是想让萧无人知道他有治国之才,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而忘残年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挽月,对其身世来历无所不用其极地问了个遍。
朱闻自己倒被晾在一旁了。
他盯着那几盘逐渐变冷的菜,竟坐在萧无人身边生了孤寂与思念之情。
正此时,萧无人将手放到桌底,暗暗拍了拍他的腿,他即刻将手伸过去,本想将人抓在掌心,却不料那人塞了样东西在他手心里让他握好。
马车在夜色弥漫的大道上扬起了烟尘,伏婴师跟着跑了几步,在烟尘中跪下来磕头相拜。
朱闻苍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朝马车上望去,见萧无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伸手一开一合地向他示意。
他这才想起,自己掌中还紧紧握着一样物什。
他摊开掌心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一朵经过处理的干梨花。
这边忘残年将萧无人送回宫门,道别之后正转身要走,萧无人又叫住他道:“大哥,容我问一句,你究竟在看什么?”
忘残年一愣,手下灯笼里的烛光也跟着颤了颤。
“小时父皇给了幅母亲的画像与我,那画像上的女子和挽月小姐长得很像。所以……”
萧无人闻言,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大哥,我认为……”
忘残年即刻抬手打断他,“我明白。”
他三人在萧家虽是皇子,但除萧无人的母亲是病死的外,忘残年与月漩涡身世本就不甚明朗。而在皇家,不明朗的事情若硬要求个结果,只是自招祸端而已。
萧无人当时看忘残年的神情还算释然,想他也是一时好奇,却不知道忘残年终究还是没放下。
出行
十一出行
六月中旬,宫中的侍卫仍旧穿着那套冬夏不变的鲜红兕甲,好几名恩荫上来的贵族子弟都因中暑而倒下了。
萧无人常是不见人影,朱闻几次来都没找到人,问了宫女太监没得出结果,而后就去找与萧无人相熟的东宫掌园猫大人。猫大人只是回答个不知道,却还仰着头一副很是高傲的样子。
【不就是个种花的吗?】
他愤愤地想着,趁空将头盔摘了透透气,开始四处闲逛。
前天遇上了月漩涡,给人嘲笑了一通,他见是在宫中不能太过猖狂,就任他说了;昨天又遇上了忘残年,对方一见他就是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他热得有些心烦,再看这人穿得一身清爽,随便问了句安就一溜烟跑了。一连两日没见到萧无人,心里那股奇怪的情绪便蔓延开来,使得他无论做什么事都集中不了精力。
正好过了晌午,今日当值的时间也到了,便打算到钟粹宫后面的马厩去牵匹马来跑跑。这才终于让他看到了心里所想的人。
钟粹宫后的马厩是专为萧无人设置的,并不合皇城建筑的规格,所以也没有像皇城内其他建筑一样用的是红墙绿瓦。马厩搭建得非常简单,顶上盖的是茅草,三面是砖墙,抹了一层白色的墙泥,前面的围栏也是用的最普通的杉木。
朱闻苍日过去的时候,萧无人就靠在马厩旁的柳树下乘凉,旁边放了一桶水,水面上漂浮着一柄硕大的葫芦瓢。
朱闻苍日长吁一口气,连日来的烦躁情绪一扫而光,本打算打个招呼坐过去,却发现那人正睡着,便放低了脚步声,轻轻挨在他身旁坐下了。
但向来浅眠的萧无人还是醒了。他半睁着眼,慢慢侧头看了看朱闻,又闭上眼睛,顺势将头靠到了朱闻肩上。
那令人安心的重量刚压上朱闻肩头,随即又离开了。
“怎么了?”
萧无人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肩膀道:“太硬了。”
“若得太子殿下允许,臣立即将这副兕甲脱了。”朱闻这才觉得有热气不断地从体内往外冒,却苦苦不得出。
“你热就脱吧。”萧无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迷糊的神色已经褪去很多了。他站起来,想要拍掉粘在衣摆上的草屑,朱闻见他朝后扭着身子不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