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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恨少调笑道:“我以后张扬出去,说明珠姑娘右乳颈上有一颗痣,看你还做得成人不!”
明珠笑着过去拯他:“你敢!你敢!你也不是好东两。屁股上吗!一记青疤,好难看!”
方恨少忙掩住后面,登时翻了脸:“你——你看人家的——好,你去说,看到头来,谁说谁才是不要脸!”
两人笑着闹着,嘻嘻哈哈,好不的热闹。两人甚至浑忘了对方的性别,在这夜雨破朝,恣情欢笑,天真无邪,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
直至一声忽然、突然、陡然、猛然的厉啸,自庙外划破雨网,直割人庙里来:“蔡老头,你到底抓了多少个不成气候的小毛猴,给你壮胆来着!?”
更令他们错愕的是,在那火焰之上的梁上,蓦然,悠然,竟然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钟婆子,你放心,蔡某这次收拾你,一个人已绰绰有余,什么人也没带!”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梁上竟会有人!
更令人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一直匿伏在梁上的竟是——
明珠一见那下来的人(那是个落拓的老人)就跪了下来,她怕/惊/同时惶栗:
“总盟主。”
她叩唤道。
——总盟主!?
方恨少也怔住了。
错愕莫已。
这个落拓失意的老人,一直都在梁上的人,竟然就是威震东北指冠天下的“五泽盟盟主”蔡般若!?
“很好,”蔡般若虽在赞人,但脸色铁青,令人不寒而粟了,在赞人都如此可怕,如果在骂人呢?别的还不怎么酷似,但脸色则与他儿子蔡五相近得很哩!——方恨少想。
他觉得不可想像,而且也有点不敢多想:“你们俩,荒唐儿戏,但已做到不欺暗室。”
“我老人家在上面睡觉,你们在下生火,还聒吵不堪,哼!”
说罢就走了出去。
——一只腿好像还是瘸的。
——左脚。
——头也向左边勾拗扭。
——这样的一个落拓失意阴森的老人,竟就是“高唐指”第一高手:蔡总盟主蔡般若!?
庙外。
雨似粗线乱针密缝。
阶前有三个人。
一女二男。
三个打扮都怪的怪人。
一个女人:年纪相当不轻了,可是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穿金戴银,胭脂口红,涂得很浓,长而尖的指甲,还涂着凤仙花汁,手腕戴金镯玉扣,头戴珠冠琥珀,脚踝还圈着铃当。她己有相当年纪,可是照她的神态,还当自己是十五二十时的少女来扮,几乎见到女人都当是娘来撒娇,见到男的就当作勾引的对象,她拎着一把伞,连伞都漆得五颜六色,但她身上滴水未湿。
一个男人,身着红缨卦冠披坚竖镜招鞍认蹬联珠帽金新袍铁甲衣,如果不是人在雨里,教人一眼看去,准以为:不是戏台上走下来的戏干,就是从庙里走出来的神像。
另一个男人,素衣简服,可是皂鞋高足七寸,更特出的是:他涂花了一张脸,看去像一头狮子,还是一只金钱豹什么的。只不过,他虽然已穿上七寸高鞋,但站上去仍不过五尺。
方恨少看傻了眼。
可是明珠还是很担忧。
“总盟主亲自出动,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大事,我怕——”
“既然是蔡总盟主也亲自出动,还有什么大事不能解决呢!”方恨少安慰道。
“可是,他们——”
“他们是谁?”
“他们——女的便是‘南天门’的‘女天王’钟诗情!”
方恨少也不禁“呀”了一声。
“‘南天门’的第一代顶尖儿高手,共有三位,为首的便是‘南天王’钟诗牛,紧接下来便是‘钟夫人’,以及‘女天王’钟诗情。”
——钟诗情是“南天王”的胞妹。
——钟夫人当然就是“南天王”的妻子。
这三位创立了“南天门”,成为西南第一大帮。
——没想到这古里古怪,浓妆艳抹的女人,竟是出了名心狠手辣的第一号女魔头剑侠:钟诗情。
“另外两位,”明珠说,“花脸的便是‘如是我闻’冷不防,披坚竖镜的是‘姑妄听之’莫星邪他们都是‘南天门’里第一流高手。”
——在“南天门”里的第一流高手、就是武林中的顶尖儿高手!
——怎么他们今晚都来了这里!?
——莫不是要来对付那个落拓失意疲乏的老人:蔡般若!
明珠曾在“南天门”出身,她自然熟悉,“南天门”里的人。她也曾在“五泽盟”
待过,同样也认得五泽盟里的人重要人物。
——而今这样子的局面,只能担扰,不能相帮。
——况且,以她和方恨少的武功,只怕要帮也帮不上忙。
方恨少想说一些话来舒缓明珠的忧虑与紧张:“为什么他们一个叫‘如是我闻’,一个叫‘姑妄听之’呢?他们不是曾摸上‘五泽盟’来杀你的吗?可恶!”
“他们以为我背叛“南天门’,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明珠说,“‘姑妄听之’是个聋子,他以对方嘴型开合以猜出所说的话,‘如是我闻’则很多心,别人说什么,他总是要猜对方是不是另有所指、有无言外之惫,有无腹诽之讥。”
“那也真好玩。看来,今晚,这儿不但不孤独、寂寞,”方恨少望向两帘交织、双方对峙的外头,感慨地道:“而且,还热闹得很、刺激得紧哩!”
明珠稚气的点点头,也望向雨中。
蔡般苦一跛一跛的走到阶前,走入雨中。
他的身姿颇为苍凉。
钟诗情瞄着他,待他走近、站定,才问:“庙里的人不是你请来的?”
蔡般若道:“来杀你们还用请人?”
钟诗情笑了一笑,脸上就只有一张红盆大口、白齿森森:“今天,历史会记下这一笔:‘五泽总盟主’蔡般若,为‘女天王’钟诗情所杀,死于‘今忘寺’前。他们倒可来做目击证人的。”
她很肯定地再说了一遍,“历史会记下我这一次。”
蔡般若冷冷地道:“历史是会记下你的死。一齐上来吧。”
“如是我闻”冷不防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我们以多欺少,好让你来以寡击众、自命不凡?”
“姑妄听之”莫星邪则说:“他是要咱们一起上,一起上就一起上,反正杀了他就是了,管它人海术还是车轮战,能杀得了敌就是好事。”
他俩听觉都不好,所以说话特别大声。他们一开口说话,便盖过了雨声。
“我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蔡般若道:“我一向的规矩是:只出手三次,三次不死的,我便不杀。”
“至于你们,”蔡般若像是阎王点名,“只要三招不死,便算是我输了。”
“姑妄听之”即兴高采烈的直着嗓子道:“好,有便宜,捡了再说。”
“如是我闻”则雷公一般的喊道:“有便宜莫乱捡!谁知道他安着什么居心!”
“蔡老头,你这算什么意思?你瞧不起人啊你!”钟诗情十分气愤,“我跟你是同辈,你对我也来这一套,要折辱人呀!?”她的意思仿佛蔡般若对她让招,就是对她天大侮辱似的。
“我可没瞧不起人,若真的没把你看在眼里,也不会来赴你的约来杀你了。”蔡般若道,“你我虽是同一辈,但你是女子,原则上我是不跟女流之辈动手,不杀女人的,你算是例外了。不过说到头来,你虽然是个丑女人,但仍是个女人。我要跟你交手,你就得降半辈,所以我照样让你一让,三招后,你死不了,我便不杀。”
“姑妄听之”脸色一沉,“其中必定有诈。”
“如是我闻”则喜出望外,“好哇,那你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死定了。”
钟诗情锐笑道:“难怪你有个这么狂妄的儿子,原来父子都是自大狂徒。”
蔡般若傲然道:“能狂得起理应狂!”
钟诗情却加了一句:“可惜你真正的骨肉却是个半痴不颠狂不成变成妄的自痴!”
蔡般若怒啸了起来。
他一怒,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全都斜飞而运动了,激如漫天暗器。
他一怒,人就完全变了。
他充满了战意。
——一种只能胜不能败的斗志。
——一股可胜不可败的战意。
“你知道吗?”明珠忽在方恨少身边忧心忡仲的说,“总盟主一生只许胜,不许败,败而必死。”
方恨少忽然想起沈虎禅。
沈虎禅也难得一败。
——他的禅刀只胜不败,可是。他一向都认为:胜是胜,败是败,均无足以生死!
人的一生里有多少次成败,如果一败就得死,人又有几条命?
蔡般若傲啸的时候,钟诗情已出手。
双手一分,在雨中拍出。
千万雨点,聚合成一水球,以极雄浑的掌力,茫茫地撞向蔡般若。
这是”隔山打牛”;“泥牛掌污”中的一式——这一式不但不缓慢凝重,反而举重若轻,轻迅灵动:
“双手推开窗前月”。
蔡般若一看,仿如高明医师,瞬即间作出“对症下药”的决定。
他“嗤”地弹出一指,看来是随手发,事实上是五十年修为苦练的“高唐镜”中的一式:
“一石击破水中天”!
(全书完·秋草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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