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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他现在相信,这是所有的种族最后都要走的一条路,以免他们在自己狭小孤独的世界中日渐衰落直至灭亡。
人们第一次可以看到整个“普罗米修斯”号。“阿尔法”终于被吊到了“贝塔”宽阔的肩膀上,这使她驼着背,看起来有些丑陋。
就连德克这样看什么飞行器都是一样的人,也不会把这艘巨大的飞船和其他曾经翱翔天空的物体弄混。
他跟着柯林斯走上了移动式火箭平台的梯子,最后看一次宇宙飞船的内部。已经是傍晚了,周围没有什么人。在离警戒线很远的地方,有一些拍照者正在抢拍落日背景下的飞船的照片。
“普罗米修斯”在西边天空中落日余晖的映衬下,会是一番非常壮观的景象。
“阿尔法”的驾驶舱像一个手术室一样明亮而整洁。但它有很多个人的风格:各处显然属于机组人员的物品被放在舱壁的凹槽里,用橡皮筋牢牢地固定住。附近的舱壁上贴了很多图片和照片,在驾驶台上的塑料镜框里放着(德克猜想是)利德克妻子的照片。航线图和制图桌被固定在他们能迅速进行查找的位置上。
这些天来第一次,德克突然记起他在英国对训练用的实验模型的参观,在那安静的伦敦郊区,他曾站在同样的一排仪器前。那好像离现在有一生那么久,有超过半个地球那么远。
柯林斯走向那边一个有锁的柜子,打开了柜门。
“你以前没看过这些,是吧?”他问。
那三件挂在挂钩上、软软地垂着的宇航服,看起来就像来自深海的生物从黑暗中被捞到了日光下。那厚而柔软的表面,被德克轻轻一碰就凹了进去,他感到了加固金属环的存在。像大金鱼缸一样的透明头盔被固定在柜子一侧的凹槽里。
“就像是潜水服,是不是?”柯林斯说,“事实上,‘阿尔法’更像个潜水艇——尽管由于我们不用对付那样的压力,而使设计上的问题容易得多。”
“我想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德克突然说,“行吗?”
“可以,只要你不碰任何东西。”
柯林斯微笑地看着他坐进椅子中。他理解这种冲动,他自己也不止一次生出这种念头。
当飞船发动起来以后,或者垂直地停在月球上时,这个座椅会从现在的位置向前转一个合适的角度。现在德克脚下的地面到时将会是他面前的墙壁,而现在他的靴子要避开的潜望镜的目镜,将会摆在方便他使用的位置。由于这些旋转——人类的思维对此那么陌生——很难找到飞船驾驶员坐在这张椅子上的那种感觉。
德克站起来,转身向外走。他一言不发地跟在柯林斯身后走向密封过渡舱,当走到厚厚的椭圆形门旁时,他停了一会儿,最后看了一眼这安静的驾驶舱。
“再见,可爱的小飞船。”他在心里说,“再见——祝你好运!”
当他们走到外面的火箭平台上时,天已经黑了,泛光灯在下面的混凝土地面上洒下一片片的光辉。一阵冷风吹过,夜空中闪烁着他永远不会知道名字的星星。
突然,站在他旁边黑暗中的柯林斯抓住了他的胳臂,无言地指向远方的地平线。
一弯如钩新月正在向西方滑落,几乎要隐没在微弱的落日余晖中。在它的怀中,紧紧抱着静静地等候白天到来的微微发光的圆盘。德克努力想象着月球上等待太阳升起的巍峨的山峰和起伏的平原,已经被即将变圆的地球的冷光照亮了的情景。
地球在那片宁静的陆地上空盈亏变化了几百万次,可是只有阴影落在它的表面上。自从陆地生命破晓而出,也许有一打的月球火山粉碎消失,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些变化而已。而现在,在经过如此漫长的年代之后,它的孤独终于要结束了。
起飞前两天,月亮城可能是地球上最平静、最安稳的地方之一。除了最后加注燃料和一些最后时刻的测试,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除了等待月球运动到所指定的位置外无事可做。
在全球所有大报社里,副总编们正忙着准备他们的头条新闻,撰写两种可能的报道,以便可以很快被整理好,用于除了特别难以应付的局面外的一切情况。
在公共汽车和火车上,完全陌生的人动不动就会交流天文学的知识。通常只有一桩非常轰动的谋杀案才可能受到这样的关注。
在每个大洲,远程的雷达系统都被调试好,以便跟踪“阿尔法”的太空旅行。飞船上小小的雷达指示灯使人们能够在它飞行的每一分钟核对它的位置。
在普林斯顿大学地下五十英尺处,世界上最大的电子计算机之一正在待命。如果因为某种原因需要飞船改变轨道,或者推迟返回时间,就必须在地球和月球的多变的引力区域内计算出一条新的轨道。一群数学家要花几个月来做这件事,而普林斯顿的计算机输出打印好的结果只需要几个小时。
世界上每一个能收到飞船的频率的无线电业余爱好者,都对他们的设备做了最后的检查。能收到并解译来自飞船的超高频脉冲调制信号的人不会很多,但总会有几个。空中监管者、通讯委员会会员,随时准备去处理任何可能会闯入飞行轨道的未经许可的发射机。
在山顶上,天文学家们在准备着他们自己的竞赛——比比谁能拍到最好最清晰的着陆照片。“阿尔法”由于过小而在到达月球时从地面上根本看不见——不过喷气机的火焰喷到月球上的岩石上时,至少在一百万英里以外的地方都看得见。
在此期间,那三个站在世界舞台中央的人在他们乐意的时候接受采访,在活动房里一睡就是很长时间,或者猛打乒乓球放松,这也是月亮城能提供的唯一的运动。把吓人当幽默的利德克,以给他的朋友们讲他在留给他们的遗嘱里说的一些无用又无礼的事情为乐。
里查兹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坚持做了三周精心准备的社会活动。
几乎见不到泰恩,后来才知道他在忙着写一篇和宇航学没什么关系的数学论文。事实上,那是一篇关于桥牌游戏的可能玩法的总数和玩过所有玩法所需的时间的计算。
几乎没人真正相信,细心的泰恩是否会靠这五十二张牌如其所愿,挣到比过去从事天文学可能挣到的更多的钱。倒不是现在他做得很糟糕,如果他能安全地从月球返回……
罗伯特·德温特爵士完全放松地靠在他的扶手椅里,除了台灯射出的一束光线外,整个房间处在黑暗中。他几乎为最后的停下来的这两三天而感到难过。离起飞还有一夜一天又一夜——可是除了等待无事可做。
主任不喜欢等待。这给了他时间思考,而思考是满意的敌人。现在,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当他生命中最伟大的时刻即将来临,他重访逝去的时光,寻找他的青年时代。
过去的四十年拼搏,充满了无数的成功与失败,仍然是以后的生活方式。他又变成了一个少年,在他刚刚走进大学生涯时,浪费了他六年生命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还只是天边逐渐逼近的一片乌云。在那种永远不会再来的春天早晨,他躺在一片萨罗普树林中,读着他现在仍然拿在手中的这本书。扉页上一行褪色的字迹是用不成熟的字体认真书写的:“罗伯特·A·德温特,1935年6月22日。”
书还是那本书——可是那首歌词曾经让他激情澎湃的歌曲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太油滑太老练了,那些重复的把戏骗不了他了,思想的空虚实在太明显了。然而过去的微弱的回响会一次又一次地传来,一会儿热血就会像四十年前一样冲上他的脸颊。
有时一个简单的句子就足够了:噢,爱情是死神家园传来的鲁特琴声。
有时是两行诗:直到上帝给大地和海洋松绑,夜空才会出现胜利的雷声。
主任的目光直入太空。他自己也正在给这个世界以前从未听到过的雷声松绑。在印度洋上,海员们将从船上仰望那些轰鸣的发动机暴风雨般穿天而过;锡兰的茶农们也将听到这声音,现在已经变得微弱,正向西飞向非洲。当它们从宇宙的边缘慢慢消失时,阿拉伯的油田上会听到最后一声回响。
罗伯特爵士随便地翻着书页,目光在那些令他感触良深的飞翔的诗句上停下来。
人的一生留不下什么,在生命的沙滩上,在时间的海峡里,在第三个巨浪前游泳的人,没有一个能穿过或攀越它。
他在这个时代留下了什么?他知道,比大多数人多得多。然而他在将近四十岁时才找到了生活的目标。他对数学的热爱一直伴随着他,但长期以来这一直是漫无目的的激情。即使是现在,看起来也是偶然成就了他的现在。
在法国曾经有一个老歌手,就在波澜不惊忧郁的内陆海边。
在光阴、毁灭和黄金的土地上,有一个女人光彩夺目,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魔力破灭并消失了。他的思绪回到了战争年代,那时他正在实验室里无声的战斗中奋战。当人们在陆地、海洋和空中死去时,他一直在追踪电子穿过联锁磁性区域的轨迹。没有什么比这更远离学术。然而,通过他参与的这项工作,战争中威力最为强大的战术武器诞生了。
从雷达到天体力学,从电子的轨道到行星环绕太阳的规定,都只是迈出了一小步。他在磁电管的小小世界里用过的技术,又可以被用在宇宙度量上。也许他是幸运的,仅仅通过十年对三体问题的攻研,他就确立了他的声望。十年后,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他自己——他成为了皇家天文学家。
战争的悸动与神奇的激情,天空在喃语,声音放光芒,繁星在歌唱,爱情心震荡,那乐曲宛若美酒,在心中燃烧火焰……他也许在这个职位上工作卓然有效,会带着成功度过他的余生,宇航学的时代思潮对于他来说太强烈了。他的头脑告诉他,穿越宇宙的时代就要到来,可是他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会有多快。当那门知识最后变得明确时,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多年的苦干收获到了成果。
啊,我奉献了我的生命吗?
奉献了生命之给予和光阴之允诺。
美酒与甜蜜,香油与酵母,梦想高扬于后而希望常常落空?
他一次就翻过十几页泛黄的书页,直到他看到了他正在寻找的那窄窄的几行字。这里至少还残存着魅力,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些带着古老动人的旋律的词句仍然撞击着他的心灵。有一段时间,那些诗句循环着,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在他脑海里穿过,直到那些词句失去了意义:那时星星和太阳都不会醒来,没有任何光线的变化,也没有海潮澎湃的声音,没有声音也没有景物,没有冬天的远去更没有春天的到来,没有白天也没有白天的一切,只有在永远的昏睡,在永远的夜中。
永恒的黑夜就要到来了,而且它来得太快了,人类还不太习惯。但至少在它们消逝之前,他已经认识了那些行星;在它像梦一样消失之前,他已经了解了宇宙的秘密。或者他做不到,就留给后来者去思考,他们将完成他现在开创的事业。
罗伯特爵士合上了小册子,把它放回书架。他深入过去的航行却以停留在未来结束了,是到了返航的时候了。
在他的床边,电话铃急促而愤怒地响起来,想引起他的注意。
从来没人对杰斐逊·威尔克斯知之甚多,只因为确实很少有人认得他。他在匹兹堡的一家工厂做了将近三十年的初级会计员,在此期间得到一次提升。他做事勤勤恳恳,而这正是让他的老板失望的地方。像千千万万个同时代的人一样,他其实并不理解置身其中的现代文明。二十五年前他结过婚,几个月后他的妻子就离开了他,对此没有人感到惊讶。
就连他的朋友们——虽然没有证据显示他曾经拥有过朋友——也不会认为杰斐逊·威尔克斯是个深刻的思想家。然而有一件事,让他按他自己的方式做了非常认真的思考。
人们永远无法了解是什么使杰斐逊·威尔克斯那可怜的头脑转向了外面的行星。说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他的动机就是想要逃离乏味的现实生活。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研究了那些预言征服宇宙的作品。然后认定,不惜一切代价,都必须阻止这个计划。
据杰斐逊·威尔克斯推断,进入太空的企图会为人类带来巨大的难以想象的灾难。他认为有迹象表明,月球会是地狱,至少是炼狱。人类过早地到达那些地狱,显然会有无法预测或者——退一步说——不幸的结局。
为了为他的想法赢得支持,杰斐逊·威尔克斯做了超过以前几千倍的事。他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