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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如此,崔绎仍然是打着身体不好的幌子,每天碰也不碰她,偏偏谢玉婵对着他的时候耐心极好,推开一万次也能笑嘻嘻地再贴过来。
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却成天往眼前凑,也难怪崔绎脾气大,百里赞感同身受地想要是换做自己,上吊的心都有了。
但,要想找回持盈,就不能和谢家翻脸,否则有个万一,持盈还在他们手里扣着呢?一旦翻脸,母女俩必死无疑。而且探子们的酬劳也得谢家付,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憔悴的事儿了。
“那王爷休息,赞先告退了。”眼看进谏无望,百里赞只得拱手告退。
打发了探子去领赏,百里赞独自在营中散步。几日前翟让从京城写来一封密信,说皇上一连多日不早朝,也不见群臣、嫔妃,紫章城中被诡异的阴云所笼罩着,极有可能要变天了,百里赞见信大惊失色,鞋也顾不得穿就跑去找崔绎。
结果崔绎无比淡定,面不改色地说:“慌什么,皇位给他坐,他又能坐得稳?待本王把王妃找回来,调转马头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再把皇位抢回来就是了!”
百里赞摔倒了,这种脱离了物质基础的盲目乐观是怎么一回事?
崔绎漠然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不信本王有这个能耐?”
这是信不信的问题吗?百里赞抹了一把汗,只得内牛满面地自己另外去想办法。
正文 056、京城变天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3…7…24 2:11:02 本章字数:3405
以前在王府里,客卿虽然不多,但遇事好歹还能和持盈合计着解决,如今连唯一可商量的人也不知哪儿去了,崔绎不爱动脑子,谢永又不可信,曹迁虽然忠心耿耿,但略欠谋略,偌大一个军营,大小事都要他一个没打过仗的书生去安排,百里赞捧着军中主簿呈上来的厚厚一本册子,只有摔冠跳脚、大喊“老子不干了”的冲动。
“百里先生?”不知不觉溜达到了马厩前,金乌一身红毛湿透,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旁一个身穿朴素武士袍的青年正用刷子给它洗澡,却是杨琼。
杨琼笑着问:“先生怎么上这儿来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刻,百里赞眼里的杨琼犹如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一般,身后放射出万丈光芒,就差没在来点祥云仙乐什么的烘托一下了。
“杨公子!”百里赞热泪盈眶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终于有个能管事儿的了,来,这个就交给你了。”
杨琼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两手还滴着水,就被塞来一本册子,唯恐弄湿了墨字,只得小心翼翼地捏着俩角,困惑不解地问:“先生这是干什么?这是”将册子翻过来一看,懂了,“主簿呈上来的?王爷也不管?”
百里赞沉痛点头:“王爷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京城眼看就要变天了,一旦新皇登基,王爷就是风口浪尖上的船,难逃厄运再袭啊!”
杨琼闻言色变,急忙问:“京城要变天了?太子太子要逼宫,逼皇上退位?”
百里赞将翟让信中所说的情况对他讲了一遍,杨琼沉吟片刻,道:“帝王之道,在于平衡中庸,坐山观虎斗,王爷势弱,太子势强,按理皇上应该先抑住太子,再想办法削弱王爷,否则太子一家坐大,变天是迟早的事。”
“是啊,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先拿王爷开刀,王爷在京城,太子还会有所顾忌,如今王爷被贬到千里之外的甘州,就算太子弑父篡位,王爷也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百里赞也点头。杨琼的疑惑其实也是之前他和持盈所疑惑的,建元帝究竟为什么走了这样愚蠢的一步棋,收回兵权防止兵变是可以的,但是把崔绎放逐了,紫章城中还有谁能牵制太子?太子百无顾忌了,他的皇位又还能坐几天?
难道是建元帝已经年老昏庸,脑袋不中用了?
其实倒也不然,持盈前世见识过崔颉的狠毒,重生再来,自然也就能一眼看穿他的伪装,连带着百里赞等人,虽然没有与太子打过交道,却已经认定了这是一个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
但在建元帝眼里就不是了,崔颉从小聪敏好学,又勤奋又谦虚,与人亲善,识贤善任,大有“君子朋而不党”的风范,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造反呢?
事实证明豺狼永远是豺狼,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重生就变成看门狗,是年除夕,爆竹还未歇,紫章城中一声丧钟,音传千里,崔绎猛然从梦中惊醒,赤着脚跑出门去,望着南方的天际怔忪不语。
身在博尔吉克草原的持盈抱着女儿坐在毡帐前的木栏上,喃喃地道:“娴儿啊,你皇爷爷今晚怕是熬不过去了。”
七个多月大的小崔娴含着自己手指,听不懂娘在说什么,清澈的大眼睛里倒映出满天繁星,旋然飘落成为雪花,落在万晟宫金色的琉璃瓦上。
建元四十年除夕夜,建元帝驾崩,太子崔颉登基称帝,改年号启圣。
正月还未过完,身在甘州的崔绎就接到一道圣旨,新帝表示大楚东北方的燕州州牧年前提请告老还乡,朝中暂无合适人选堪担此大任,遂钦点武王兼任燕州牧,仍然点八千兵随行,即日前往赴任。
好嘛,敢情他刚到甘州安顿下来,气儿还没喘匀,刚来得及招募了三千新兵,就又被赶上路了,这三千兵还不能带走!崔绎想着那撒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子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只得带着京城里出来的那八千人继续往东北边的燕州府赶去。
如果说甘州是荒凉凄清,那么燕州就真可算得上是人迹罕至了,前任燕州牧徐冲率不到一万人驻守,全州的百姓加起来也不到十万,加上地处极北,冬天长,夏天短,一入冬铺天盖地的大雪几乎将房子都给埋了,从前朝以来,年年上税都只能上一半,遇上雪期延长的年份,还得朝廷拨粮食赈灾,是实实在在的人间地狱。
一穷二白的燕州,连北狄人都不感兴趣,崔颉却夸大其词地称之为大楚的东北门户,非精兵良将不能守,于是武王这把牛刀,就被请去杀鸡了——还不一定有鸡可以杀。
崔绎接到圣旨险些又一次气得吐血,甘州是大楚与北狄人争夺的地盘,好歹也算是有他的用武之地,调他去燕州又是怎么回事?朝中那些大臣竟然也会同意?
大臣们同不同意崔绎是不可能知道了,他只知道在找回持盈之前,还不能和崔颉翻脸,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再次收拾家当北上。万幸,这次没有三辆马车的限制了,新王府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装箱带走。
“唉呀真是的又要坐马车,骨头都快颠散架了。”谢玉婵坐了两天的马车以后犯起矫情来,说什么也不肯上路了。
赶车的小兵为难地道:“王妃就别为难小的了,赶快上车走吧,要不一会儿王爷要发火的。”
谢玉婵哼地一声,裹紧了狐皮小袄,翻着白眼说:“应融哥哥才不会对我发火呢,我不管,我死也不要再坐马车了,太难受了。”
小兵点头哈腰地劝了又劝,谢玉婵只是不肯听,最后全军都拔营了,就她一个武王妃赖在原地不动,终于还是惊动了崔绎。
崔绎骑着金乌绕到后方来,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为何还不上车走。”
那小兵苦大仇深地说:“王爷恕罪,王妃嫌马车不舒服不愿意坐,小的劝了半天了,实在是劝不动,王爷说怎么办才好啊?”
崔绎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玉婵,冷冷道:“马车不愿意坐,那你想怎样?”
谢玉婵抄着胳膊,一脸的任性:“我就是不要坐马车,骨头都要颠散架了,难受死了。”
崔绎露出厌恶的神情,声音也大了不少:“有车不坐,难道你想走路不成?”
“我才不呢,”谢玉婵眼珠一转,“我要坐轿子!”
百里赞也赶了过来,闻言便道:“出门在外诸多不便,一切都得从简,何况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儿去找轿子?将士们都得徒步走,就请王妃多担待一点儿吧!”
谢玉婵狠狠瞪他一眼:“你怎么能拿我和将士们比,我是王妃哎,和他们能一样吗?没有轿子是什么理由,你不是应融哥哥的左膀右臂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以后要你办大事你能办好吗?”
百里赞没的兜了一头灰,垂首不语,崔绎不耐烦地说:“这种地方有钱也雇不到轿子,少废话赶紧上车,八千多人就等着你一个。”
谢玉婵被他一凶不乐意了,又是跺脚又是甩手:“我就是要坐轿子,我爹是宣州牧,我又是武王妃,难道连轿子也没得坐吗?”
眼看崔绎要被她气得吐血了,百里赞忙道:“马车坐久了也确实不舒服,要不给王妃换一匹温顺的马?让小兵牵着走,当不会再颠簸,车厢里太闷,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也好。”
谢玉婵一听兴趣来了:“好啊好啊,我要骑马,不过,我要骑金乌!”
她话音刚落,崔绎便怒喝一声:“白日做梦!”
对于武将而言,爱马不仅是坐骑,更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伴侣,有时地位更胜过妻妾,而金乌又是罕见的汗血宝马,整个大楚也数不出几匹,崔绎爱之至甚,就连身为心腹的曹迁也没怎么骑过,更别说让她谢玉婵骑了。
“应融哥哥,你——”谢玉婵好久没被他大着嗓门说过了,冷不丁地来一下,立时委屈得不行,眼泪说着就要掉落下来,“你竟然为了一头畜生凶我!”
金乌噫吁吁几声,昂头骄傲地打了个响鼻,湿漉漉的眼中满是轻蔑之色。
崔绎目光冷冽,口气生硬:“金乌是本王的爱驹,从不让旁人随意骑,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谢玉婵声泪俱下地控诉:“可我是你的王妃啊,我怎么能算旁人呢?”
崔绎深吸一口气,简直想抽出星渊剑把她一剑捅个对穿,好过被撒泼耍赖荼毒视听,从在宣州时候忍耐至今的怒气眼看就要满槽,一旦爆发,就是气吞山河的杀伤力。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曹将军暂缓前行,再叫几个人来,把马车拆了改成轿子,王妃的话没听见吗?”好在百里赞见势不好,赶紧从中打断,那炮灰小兵如蒙大赦,撒丫子就蹿向队伍最前头。
不一会儿谢永来了。
谢永看了一眼直揉眉心的崔绎,又看了一眼抽抽搭搭的谢玉婵,上前哄妹妹:“任性也要看时候,赶快上车,到了前面的镇子就把马车换成轿子,还有不到二十里路了,再忍耐一下吧,你不是说为了王爷什么苦都能吃吗?”
谢玉婵哽咽着抹眼泪,瓮声答道:“那好吧应融哥哥。”
崔绎斜她一眼。
谢玉婵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表情:“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然后就转身上了马车。
身后,崔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险些被气得直接去见他老爹建元帝。
正文 057、不能再嫁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3…7…25 2:08:08 本章字数:3505
启圣元年二月初七,北方游牧民族一年一度的击鼓节。
“持盈姐姐!持盈姐姐!”桑朵在外面喊。
持盈高声回应:“哎!来了来了!”将小崔娴的棉袄裹裹好,抱着她跑出了毡帐。
博尔吉克草原南部的色纶河畔,布夏族在族长博木儿的带领下举办了盛大的节日活动,家家户户都参与进来,上午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水草丰美,下午则是布夏族男儿的骑射比赛,赢的人将获得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是去年和其他部族发生冲突时缴获的战利品。
布夏族的青年男儿个个都是高手,挽弓上马便是骑兵,负刀潜行便是刺客,场中一排锅盖大小的草靶子,一字裂开,青年们必须骑在奔跑着的马背上,准确命中指定的靶心。
参赛的共有三百来号人,占了族中青年的一半以上,个个鲜衣怒马,英姿飒爽,拈箭搭弓,一旦射中靶心,场外便会有年轻姑娘大声欢呼呐喊,为之鼓舞助威。
持盈和桑朵并排坐在草垛上观看,持盈问:“你哥还没回来?”
“今天应该能赶回来,他是族长,这么重要的活动,他不参加可不行,”桑朵一边说着,一边打趣地问:“我哥不在,你觉得无聊了?”
持盈一笑置之,桑朵又忍不住说:“你真的不考虑下我哥吗?我哥这个人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人还是很好的,不管是打猎还是打仗都很厉害,族里有好多姑娘想嫁给他呢。”
持盈笑道:“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已经是有夫之妇,怎么好白耽误了你哥的大好年华。”
桑朵不以为然地撅起嘴:“可是你都离开他这么久了,他也不找你,你也不愿意回去,那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但我终究是要回去的,”持盈抱歉地笑了笑,“或早或晚。”
桑朵不满意地嘟囔了几句什么,天空中传来鹰的叫声,她马上站了起来:“啊,是金央!我哥回来了!”说着朝天上吹了一声口哨,高空中盘旋着的海东青立刻朝这边飞了过来。
一队车马出现在远处起伏的丘陵上,十天前入关去和汉人交换商品的布夏族青年们在博木儿的带领下返回了族落,押回来几大车各种生活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