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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极力克制的情感终于不能够继续隐忍。
有什么东西剥落,思念滂沱,泪雨淋漓。
第二天天色仍是蒙蒙亮的时候,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的缦舞提着包袱,跃身上马皮鞭一扬——她要回凌烟阁,什么轻寒凤瑶,统统与她无关!
像是自我催眠似的,缦舞一路上都在念叨着轻寒哪里哪里不好,哪里哪里可恶,试图将这个白色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
可惜,越是想要忘记,偏偏记得更深。
回到凌烟阁的时候,缦舞刻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本就是个淡漠的性子,什么事都不愿放在脸上,唯有这一次,反应强烈到连她自己都不由吃了一惊。
从小到大,轻寒对自己的宠溺可以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也是同门师兄妹三人之中与轻寒最为亲厚的。缦舞从未想过这究竟意味了什么,抑或是,她并不愿多想。
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再正常不过了,师徒嘛,师父疼爱徒弟徒弟依赖师父,世间都是如此。但亲眼目睹了轻寒和凤瑶相拥的那一幕之后,缦舞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不行不行,他是师父啊,自己敬重多年的师父啊。她用力甩甩头,试图将脑海中这些不断翻腾的回忆画面全部抛开。可是又为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沾湿了衣襟,贴在皮肤上,只觉得冰凉。
轻寒注视着缦舞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她来。
从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竟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蜕变成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轻寒眸光微黯,他凝视着缦舞,她的心思他全都能够看头,只是……
从回忆中抽离,缦舞故意掠过轻寒炽热的目光,将头别到一边,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来面对他。
轻寒看得出来,此刻的缦舞正竭力压抑着自己内心激烈的情绪。
他微微一笑,却是没有温度。眸中的寒光一闪即逝,一面举杯抿了口茶,一面斜睨了眼窗外,风过,未留痕。
果真未留痕么?轻寒冷哼了一声。
察觉到轻寒的变化,缦舞也发现了不对劲,意欲提起置于桌上的剑,没想到,被轻寒一把按住摸上剑身的手,向她摇了摇头。
缦舞不解,看轻寒笃定的样子,像是早已知晓了来人的意图,也不慌张,甚至不见一丝打算将来人揪出的意思,神色淡然自顾自抿着茶。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缦舞咬了咬牙,缓缓抽回手,有些不太甘心地往窗口处瞟。
看着缦舞心急如焚的模样,轻寒不禁笑出声来,“那么着急做什么,该来总是要来,与其由你追出去一探究竟,倒不如坐在这儿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不是更为省力么。”
所谓的“来者”,其身份动机都在轻寒的掌握之中,他自然淡定如初。这可苦了缦舞,既要时刻提防着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威胁,又要与自己难以纾解的心结做着斗争,她扫了眼没事人一般的轻寒,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都给咽了下去。
轻寒的性子自己最了解不过,若是他当真没打算说,怎么问都不可能让他开口的。
缦舞叹了口气,回身在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下,虽是略显倦怠的模样,却也仍旧保持着警惕,若是等下真有什么人陡然闯进来,也好立即反应。
“舞儿。”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儿,空气显得有些压抑,轻寒突然开口,恰好打破了当下尴尬的气氛,“去把窗子打开,客人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呃?”缦舞微愣,开窗?一念之际立刻幡然醒悟,轻寒所说的恐怕就是个那一位不速之客吧。
走近窗边,透过白色的窗纸依稀瞧见有个人影在外头,缦舞定了定神,左手从怀中掏出梅花镖数枚匿于掌心,跟随轻寒多年的经验,足以让她对世事抱以处处小心谨慎的态度。
伸手推窗,指尖甫一触及微凉的窗框,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窗子涌进了房间,缦舞不暇反应,急忙收回打算推窗的手,同时隐藏在宽大流云袖下的左手腕子一转,掌中梅花镖尽数射出,疾如破风,贯穿单薄的窗纸掷至窗外。
没有意料当中应当适时传来的惨叫抑或呻吟,窗外竟没见得有什么动静。
良久,正当缦舞打算再次上前一探究竟时,却听外头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好功夫。”
窗户应声崩裂,散乱在地上。缦舞低眉看了眼,不禁蹩眉。再抬起头时,男子已然毫不客气地从窗口跃身而入,掠过地上的残肢碎片,翩跹如蝶,轻盈地落在屋内。
天青衣带随着主人的落地也缓缓落下,与男子流云般的墨发一同熨帖于羽白色衫子上,腰际悬着一枚雕刻精细的九龙佩,未见晃动毫厘,足见来人轻功了得。
“姑娘身上的衣裳是用多摩罗香熏的吧?”男子将梅花镖捻于指缝间,凑在鼻尖下吸了吸,“功夫是好功夫,可是手上劲道还欠缺几分,莫非……腕上曾受过伤?”
凌厉的目光直刺向缦舞掩在长袖之下的手腕,缦舞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将这一幕尽收于眼底的轻寒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声音淡漠地唤了声:“凤门主,久仰大名。”
男子留意到了坐在桌前兀自品茗的轻寒,信步上前,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对于男子的唐突之举,缦舞并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而且,轻寒也没有。方才轻寒的一句话,已经道出了男子的身份。
——不正是天绝门门主,凤珝【注:xv三声】!
当今武林,凌烟山庄虽甚少涉及世事,但至今仍为尊为武林一把手,无人亦无门派可以比肩,然而,数月以来天绝门以一军突起之势,大有一统江湖的架势。相传天绝门主年纪轻轻,却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以及深藏不露的高深修为。
凤珝,即是眼前这个媚眼如波的妖异男子,扬言要血洗武林一统山河。
处室众人只道是年轻人不自量力信口开河,都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数月来,天绝门果真如同凤珝所言,先后诛绞白道十数门派,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
若不是因为缦舞的缘故,此时的轻寒应该还在凌烟山庄同众门派掌门人商讨讨伐天绝门的事宜。
如今,这凤珝竟亲自闯入凌烟阁,单枪匹马,足见其成竹在胸。
“素闻凌烟山庄庄主武功独步天下无人能及,而凌烟山庄的势力也是遍布武林,怎么今儿我进着凌烟阁,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轻松,莫不是徒有虚名了吧?”凤珝又倒了杯茶,嘴角抿着嘲弄的意味,轻轻吹散迷途羔羊般溜进杯盏中的细碎茶叶,眸光晶亮更甚泠泠茶水。
凤珝的话里带刺,即便是旁观者缦舞也能听得出来,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轻寒,依旧淡漠不改,连气息都不曾紊乱。
好一个轻寒,果真是稳重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凤珝暗自赞叹了一把,微眯起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不过,越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就越是有挑战不是么?
轻寒面上保持着一派风平浪静,话语里的回击自然不甘示弱:“我凌烟阁从来都是敞开大门做生意,还没有碰上过从窗户进来的客人,阁下的特立独行让我们应接不暇呀。”
说着,轻寒轻挑双眉迎向凤珝审视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撞击,两个淡然微笑的男人,笑容背后藏匿的却是比刀剑更为锋利、更为致命的东西。
硝烟未起,表面的风平浪静能够维持多久?
缦舞垂手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如今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们俩倒好,旁若无人地以眼代剑在空气中僵持不下。
不过,看眼前的情况,凤珝似乎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那么,他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
一面思忖着凤珝贸然的行为,缦舞一面又将左手往衣袖里缩了缩。这个男人究竟什么来头,就连自己的手受过伤这种事情都会知道。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搅得缦舞一阵头疼欲裂,记忆中的某处,似乎也曾有过这样一个白色的身影。
《凌烟乱》苏窨 ˇ十年如一梦ˇ
回忆里散不去的薄雾,遮遮掩掩隐隐约约,让那个模糊的身影忽远忽近难以看清。缦舞从未有过这等强烈的感觉,她认识这个男人,或者说,很久以前的某一日,她见过他,并在记忆深处植下了他的影子。
只是,就如同她早已记不得六岁之前所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对于这个尤物似的男人,缦舞有的只是一份没来由的熟悉感。
再无别他。
“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轻寒的声音适时打断了缦舞的回忆。
从依稀焦灼的回忆中抽离,缦舞霍然感到一阵清朗,混沌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不少。复又将心思放在眼前的形势上,她的视线在轻寒和凤珝之间来回游移。
凤珝呵呵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倾城之色,妖娆妩媚,却没有半分矫揉造作的感觉。
“所谓白道正派的那些个伪君子,一个个道貌岸然,背地里尽做些不齿的勾当,我天绝门看不下去,欲除之而后快。”一面说着,凤珝一面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借以观察轻寒的反应,“凌烟山庄素来黑白两不相帮,这一次却由庄主亲自出面接待了白道的那些人,凤珝前来只是想问个究竟,凌烟山庄是否选择站在白道这一边了?”
波澜不惊的口吻,像是在与轻寒闲话家常,可这话里头的深意,就连缦舞也不得不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她小心翼翼地把注意力放在轻寒身上,却见他云淡风轻满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茶盏搁置到桌上,发出轻微声响,轻寒望着杯中茶水漾起的圈圈涟漪,面色不改,“阁下怕是弄错了什么吧。”
凤珝稍一恍神,又听轻寒继续说了下去。
“凌烟山庄对于江湖纷争甚少干涉,这一次,不过是给几位掌门人提供了个安稳静谧的地儿来商讨事宜罢了。难不成阁下单凭这一点,就想给凌烟山庄定下性来么?”
这话说的客客气气滴水不漏,而话语背后的意思,凤珝自然明白。
轻寒一席话,既撇清了凌烟山庄与白道之间的瓜葛,又是给凤珝的示警,大约就是让凤珝好好把握分寸,别让天绝门的火烧到凌烟山庄的头上来。
这一下可就轮到缦舞陷入疑惑了,分明是师父将几位掌门人邀入凌烟山庄之内的,这一会儿怎么又说不是了呢?以她对轻寒的了解,他定不是会将天绝门放在眼里的才对。
说话间,得到满意答复的凤珝已然起身离开桌子,向着轻寒道了句:“但愿庄主切不要忘记了今日所述之言。”
莲步轻移,走到门边上的时候,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一次回过头来,而这一次,却是朝向了缦舞。
“依在下拙见,缦舞姑娘所用的多摩罗香虽然上乘,却不适合姑娘。姑娘不妨试试白芷,白芷熏香,可使肌肤洁白,容颜鲜丽,最适合缦舞姑娘这样瑰丽脱俗纤尘不染的女子。”
缦舞微怔,本当是这凤珝故意戏弄自己,望进对方的瞳眸时却是一阵恍惚。凤珝的眼中哪里有什么嘲弄的意味,有的只是一股子难得的认真劲儿。
语毕,还不待缦舞做出回应,凤珝推开门一个跃身,已消失不见。如同来时那般悄然无声。
良久呆站在原地,望着早已不见了凤珝身影的那个方向,缦舞怔忡,跌进无边无际深渊一般的往日情景。
那一抹背影,熟悉得只掀起她一阵又一阵爆裂般的头痛。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无论如何努力地搜索记忆的痕迹,终究徒劳无获。
身形晃了晃,险些跌坐到地上,待缦舞回过神来的时候,惊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宽阔坚硬的怀抱之中。
她一惊,想要抽出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听使唤,软软地倚在轻寒的胸口,使不上劲来。
轻寒打横将其抱起,也不顾缦舞的惊愕,走到房间一侧,将她置于榻上。旋即侧身在床沿坐下,一手搭上缦舞的手腕。
沉吟片刻,轻寒叹了口气。
“心火过旺。”他淡淡吐出这么一句,别过头掠过了缦舞凝视的眸子,也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你是不是又勉强自己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了,每每缦舞想要打开被封尘的记忆宝匣,最终都以头晕脑胀而告终。心火过旺,这是轻寒的说法,意指自己这徒儿心中装的事情太过细碎繁琐。
心不宁,则意乱情迷。
徒儿终究是自己一手带大,看着缦舞愁眉不展,轻寒自己心里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