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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乱-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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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收回了好奇的脑袋,缦舞仍是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那道看似不经意的目光,实则咄咄逼人。

  片刻过后,男子复又从包间内出来,抱拳向轻寒缦舞道:“二位里面请。”

  向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轻寒跨开步子便踏了进去,缦舞也紧随其后。而那男子垫于最后并不尾随,只为他们合上门,独自守在门外。

  缦舞紧紧跟在轻寒身后,一进屋就瞧见了垂帘后那正举杯饮啜的男子,青丝以一条银丝细带随意束在脑后,冰冷的银色面具盖在脸上,只露出鼻子以下部分。

  慢吞吞咽下一口茶水,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随即抬头望见进了屋的轻寒缦舞二人,目光越过轻寒,落在他身后,唇角微微上扬,泛起些许笑意。

  “二位总算是来了,在下恭候已久。”

  他站起身,一撩珠帘从内室走出。

  轻寒的声音温温凉凉,“不知阁下何方神圣,要我等至此,有何贵干?”

  “在下南风。”他收回落在轻寒身后的视线,转而面向与自己一般高度的玄衣男子,“久仰凌烟山庄庄主轻寒之名,特意命人将两位请来这里一叙。”

  一听南风这名字,缦舞错愕。南风南风,不正是明月城新上任的城主么?今日得见,原来是这般模样。究竟是生得太美怕被誉为祸水,还是长得太丑不敢让流言所累?

  总之,无论哪一点,像他这样不以真实面貌示人,终究是没什么诚意。单凭这第一眼,缦舞对此人并无好感。

  况且,他看自己的目光犀利得叫她不由躲闪。让她浑身不自在。

  轻寒侧身半步,恰好挡在了南风与缦舞之间,不必承受那股灼灼视线。缦舞顿时松了口气,安心躲在轻寒身后。

  “原来是明月城城主,久仰久仰。”轻寒稍一抱拳,也并不弯腰。一面客套一面目光平视对方,不卑不亢。

  那也是,凌烟山庄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也算是首屈一指,南风又如何,哪怕明月城老城主再世,他轻寒也绝不会垂一下眼皮。

  南风转身撩起珠帘,又回头道:“进来坐着说话吧。”

  三人围桌坐下,南风亲自替轻寒缦舞沏了茶递到手边。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算得上一双好看的手——缦舞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南风的手,看不着对方面容,只能盯着他的手看了。

  似是注意到了缦舞视线,南风唇角一勾,握着茶盏的手刻意在她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南风的声音似乎带着些魅惑,“怎样缦舞姑娘,在下这手姑娘看得可满意?”

  缦舞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收回视线,又一时紧张地不知该往何处看。

  见到缦舞局促无措的模样,南风轻笑一声,回身在自己座上坐下。冰冷面具掩不住底下那双含笑双眸。

  轻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下掠过小小酸意,故作镇静开口道:“不知阁下此番请我们来,所为何事?”

  “在下不过是想邀凌烟山庄与我明月城合作一回。”南风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便将目的托盘而出,“倘若庄主有意,凭借你凌烟山庄与我明月城的实力,不出数月,必能一统江湖。你看如何?”

  一统江湖。

  这四个字的分量,在南风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仿佛不过是要盘下一家小酒楼般轻巧之事。

  这个男人,谈笑风生,从容淡定,内里倒是野心勃勃。轻寒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没想到这个南风看似行事低调谦逊,实则志在登峰武林。

  也不知明月城,乃至整个江湖人士知道了此人的真面目,会作何感想。

  “阁下果真……仅仅意在武林这么简单?”轻寒也是风轻云淡,兀自小啜了一口茶水,眸光在放下杯盏那一瞬,陡然犀利,“抑或还有什么更大的目标呢。”

  南风闻言朗声大笑,“庄主果真是个聪明人。”

  他不紧不慢地举起杯盏,轻轻吹了吹茶水上漂浮的那几片茶叶,霎时一片沉黯的目光随着杯中茶叶一并缓缓沉入水底。

  薄唇开合,声音仿若空灵幽谷之间飘荡而出,包间外嘈杂纷扰之声统统被盖过,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头,寂寥无声,只有南风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绕梁不散。

  ——“天下。”

  走出包间之时,南风的手下仍是执剑立于门口,纹丝不动,警惕地留意着周遭动静。见轻寒缦舞推门出来,立即回过身来,刚想开口,只听屋子里头传出南风清清淡淡的声音:

  “明日辰时,仍是此处,恭候庄主大驾。”

  轻寒头也不回,径直朝外头走去。反倒是缦舞,在踏出房门的那一霎那,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里屋南风嘴角含笑,一瞬不瞬迎向她的目光。

  如此大胆注视让缦舞不由耳根一红,急急收回视线,快步跟上已走出一小段路的轻寒。

  灼灼目光像一根芒刺,扎在缦舞心头,感受到的却并非疼痛。

  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一样感觉在她心底里漾开。

  缦舞紧紧跟在轻寒身后,他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前行,她也不吭声,一路随行。

  他们默默行了许久,原路返回穿过几条巷子,转眼又回到了车水马龙热闹纷呈的大街上。

  轻寒左右看看,大步流星地走向一间客栈,到了门口时忽然顿住。

  被他毫无预兆地顿足惊到,缦舞险些和转过身来的轻寒撞个满怀。

  轻寒指指身后客栈,“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缦舞抬头望了望客栈匾额,目光迷离若有所思。

  原本他们并未打算在南溟过夜,若非在酒楼中遇上刺客,也不过就是写上一会儿便又要踏上行程。

  如今,只与南风见了一面,轻寒便决定在此处留宿一晚,莫不是被南风方才那番话给影响到了?

  “师父。”缦舞犹豫了一下,改口道,“好,就听师父的吧。”

  两人双双走进客栈,人声鼎沸,三教九流什么样形形□的人都有。

  一进门掌柜的就殷勤迎上来,“哟,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缦舞替轻寒答道:“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掌柜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真是抱歉,小店现在就剩下一间上房了,您看……”

  “一间?”缦舞蹩眉,刚打算婉言拒绝再去别家看看时,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轻寒忽然发了话。

  “那就一间吧。”

  “啊?”这回缦舞圆眼瞪得更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轻寒,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轻寒并未在意缦舞的讶异,淡淡扫她一眼,兀自随着伙计上楼。

  天字号房,果真陈设精致,屋子宽敞明亮。

  只是……

  里头只有一张床。

  轻寒一进到屋子里便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喝上几口,怡然自得的神情倒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反观后脚进来的缦舞,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有些局促,手指不自觉在裙摆上缠了几个圈儿,坐立难安的模样轻寒看在眼里,只在心中抱以浅浅一笑。

  “站在那儿作甚,过来歇会儿吧。”轻寒朝她招了招呼。

  这不招呼还好,一招呼,倒让缦舞一下没能反应过来,视线落在轻寒身后三步之遥的床榻上,那“歇会儿”三个字更是让她不由想入非非。

  一抹红霞马上缦舞脸颊,耳根子都连带着一并红了起来。

  “笃、笃、笃。”

  正不知该如何从尴尬气氛中缓和,门扉适时被扣响。

  缦舞像是找着了个救星,忙不迭往门口迎过去,“我去看看。”

  难得见缦舞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番跌跌撞撞,甚而有些羞赧的样子,轻寒望着她的身影,眼神不禁迷离起来。

  打从何时起,两人间的关系产生了这样微妙的变化呢。

  忆起自己醒来那日,看见躺在自己身边三年不见的缦舞,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牵挂多年的女子居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身侧,厚实毛毯上是斑斑驳驳的殷红。他愣住了。平生头一遭,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这是他疼爱守护了十年,却终被自己推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女子。害她受了如此多的苦痛,他,还有什么资格与她比肩,与她……长相厮守?

  更何况,他们是师徒,人尽皆知。

  一打开门,站于门外的正是先前将他俩引去南风那里的侍从,该男子朝着缦舞微微点头。

  “又来做甚?”缦舞回头鱼轻寒对视一眼,满是不解。

  轻寒见到来者也是微微一愣,莫非那个南风是个急性子,连原本约定过的时日都无法再等下去了么?如此,谈何一统江湖称霸武林,又谈何夺取天下。

  想到这儿,轻寒不由冷笑,端着杯盏静观其变。

  该男子向坐在屋里头的轻寒抱拳示意,转而又对着缦舞恭敬说道:“主子想请缦舞姑娘到‘无双楼’同进晚膳,还请姑娘虽在下同去。”

  这一下,连得轻寒也是稍稍诧异。那个南风打的什么主意。

  缦舞看看轻寒,他面上静水无痕,看不出一丝波动,一派任意缦舞自个儿做主的神态。

  她低头思忖了片刻。与其余轻寒两人如此尴尬相对,倒不如自己出去会儿,也好让气氛不至于如此僵持。

  如是想着,缦舞毫不犹豫应允了下来。

  离开时,她并未留意到,屋里桌边独坐的轻寒,手指稍一用力,掌中杯盏霎时化为一地碎末。

  “无双楼”乃是南溟远近皆知的最大酒楼,几乎能够抵得过“凌烟阁”。南风约见缦舞的地方就挑在这儿。

  缦舞到了“无双楼”的时候,却发觉偌大一间“无双楼”,里头竟是空无一人。煞是清冷。

  《凌烟乱》苏窨 ˇ南风知我意ˇ

  甫一进门,才被眼前冷冷清清的景象困扰,缦舞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再往里走。心下满是狐疑,本该门庭若市的“无双楼”怎的今日这般萧条,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适时,一道颀长身影款款向她走来,面上照旧戴着冰冷森寒的银质面具。

  南风不紧不慢走到缦舞跟前站定下来,唇角上扬,勾起一道邪魅诱人的弧度。

  “不知寻我至此有何贵干?”缦舞开门见山,下颚稍扬抬头直视对方。单于气势一点,诚然缦舞并不会落于下风。

  南风笑意更甚,折扇往自己掌心轻轻一击,坦言道:“姑娘果真是个爽快人。只是,在下并无恶意,单纯是想同姑娘你吃个饭,随意聊两句罢了。并无别他。”

  缦舞瞧他的眼神里写满不信任。堂堂明月城城主,会无缘无故邀她一介弱质女流?

  这个江湖尔虞我诈,不得不多生个心眼儿。

  “看来缦舞姑娘对在下仍心存芥蒂?”南风将缦舞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一把拢起折扇,嘴角斜斜一撇。

  好犀利的目光。缦舞微怔。那人虽是语中带笑,可眸中精芒肆无忌惮向着缦舞身上直射,让她浑身一颤,赶忙别开视线径自往里头走去。

  圆桌不大,南风与缦舞之间仅相隔一张凳子。

  桌上,南风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缦舞搭话,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好直接驳了人家面子,缦舞也就漫不经心随意回几句,也大多是诸如“嗯”“哦”“是呀”之类短小精悍语气词。

  在旁人看来,这两人的对话倒更似是南风一人在自言自语。

  好在周遭并无第三人在场。

  南风的话茬总是很散,没什么主题,更别提能让缦舞从中找到什么关键之处了。

  无关乎武林,无关乎轻寒,甚至无关乎他自己。

  然,这些话题无论如何杂乱,终究都是围绕着同一个人,那便是缦舞。他乐此不疲地询问着缦舞不同事宜,类似喜好、童年趣事云云。

  一面吃着早已备下的膳食,其中几乎全然都是合乎缦舞口味的菜肴,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有意为之,总之缦舞对此欣然接受。

  天下女子大约都是如此,见着自己喜爱之物便会忘乎所以爱不释手。其中又以食物为最。

  渐渐,先前紧张局促的气氛被一桌子美食一扫而空。

  看着缦舞面露悦色,逐渐放下了方才进门时一并带进的包袱,南风不自觉露出笑意,一瞬不瞬注视着这个时而机敏时而俏丽的女子。

  有些人早已在时光荏苒中褪色不见,而有些人,却执拗地停留于远处,无论如何不愿离去。

  无论心智抑或面貌,都已出落得愈发成熟的缦舞,在贪食这件事儿上还是与寻常女子无异。

  桌上摆满各色餐点,小食糕点如凤梨酥、绿豆糕、桂花糕、素桃酥等,还有诸如桂花小元宵、五香酱肉、糖佛手、蟹粉小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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