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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寒斜睨着他,又道:“那南风兄又可否告知在下,缘何一直要戴着面具示人,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说,担心被人认出来呢?”
缦舞的视线落在南风腰间九龙佩上,回味起轻寒那一番话,不无道理,合计着南风莫不成真是凤珝假意伪装的吧?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便会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心田间疯长。
细细打量下来,这南风的身形的确与凤珝相似,唯有声音听着并不相同。这一点着实令人费解。
只是,天下间身形相像之人数不胜数,一枚九龙佩也并不足以说明什么。反观轻寒,好似早已吃准了南风的身份非同一般似的,今日誓要揭开其本来面貌。
“轻寒兄果真如此不信任在下么?”南风语调微扬,“这可如何是好,咱俩可是歃血为盟,立了约定的。轻寒兄这般怀疑,着实叫在下甚感为难呐。”
轻寒不为所动,“那不如就由南风兄来给在下一解疑虑,摘下面具让我们一看可好?也好让在下确认一下,阁下并不是三年前失踪的凤珝。”
本以为南风定然会推托其词或是断然拒绝,万万唯有想到,他竟再不多费口舌,径自从凳子上站起身,面朝向轻寒与缦舞的方向,大臂一挥,脸上的银质面具瞬时落到地上,叮当作响。
那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容,一入人群即会被湮没其中。与凤珝那惊世骇俗的绝美沾不上一丁点儿的边。
南风嘲弄般笑了笑,见轻寒一副意想不到的微楞表情,心底冷冷一笑,出言提醒:“轻寒兄,这回你可瞧仔细了吗?怎样,在下果真不是什么凤珝之流,轻寒兄可放心了吧。”
决然不曾料到竟是这般,轻寒狠狠吃了一惊,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讷讷了半天,终于恢复了理智,咬了咬牙关,启口道:“看来果真是在下多心了,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白。”
“但说无妨。”南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轻寒沉眸,“不知南风兄为何总以面具示人呢?”
南风干笑,“这事……说来话长,待到日后有机会了,再容在下细细道来。今日夜已深,恐怕你我二人也不便久留吧。”
说着,他往缦舞那头看去,给足了轻寒暗示。
轻寒愣了愣,转向缦舞,却见她面目忧愁,神色复杂。
“舞儿,你……”他刚一开口,竟被缦舞生生打断。
“南风城主。”缦舞抬头,眸光不定,话却是对着南风说的,“那一日在南溟时你所提出的要求,我答应你。”
——我留在明月城,做你的医师便是。
《凌烟乱》苏窨 ˇ遭突袭宴上起风波ˇ
之后的几日,江湖各门派掌门人陆陆续续都抵达了明月城,时日掐得刚刚好,未见有谁人爽约抑或误了时,可见江湖各路对于明月城这位新上任的城主都怀揣着极大兴趣,无一不想要来一探究竟。
大抵南风也正是这个意思,才会广招天下各路英杰,昭示自个儿明月城城主的身份。
一时间,南风的名号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已不再是偶有人提及的明月城老城主之义子。
同为江湖中人,诸位大多心中明了,能够坐上明月城城主之位的,决然不会是什么小人物,哪怕面上掩藏得紧,也是无论如何不可大意而为的。
由明月城做东,宴请天下武林豪杰,宴前准备可谓是精心雕琢,一丝不苟。看得出来南风也算是个细心之人。
宴会如期而至,邀请赴宴的人虽不多,却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缦舞本是同轻寒随行,照理上不了主桌,即便勉强在主桌有一席位,至多也就是坐在轻寒身侧才是。谁想,南风竟将她安排在了自己右侧——上宾席。
于南风左手边才是轻寒,依次再是琼华宫宫主凤瑶、天水楼楼主玄非、素心派掌门净衣师太。
余下几桌大抵是些小门小派,分量不重,却也是人数众多。另外,各门派掌门人的随身侍候也被安排于边边角角的几桌上。
“恭贺阁下成为明月城新城主。”说话的妇人一袭青衣,看上去约莫四十好几的样子,手中拂尘一挥,顺势举起一杯茶水,“老身以茶代酒,向南风城主道贺。”
南风举杯立身,语气谦和:“晚辈应该感谢净衣师太才是,师太是前辈,能够请得动师太乃是晚辈之幸。”
净衣师太笑容满面,对这武林后起之秀想必是相当满意,杯壁碰撞,仰头一饮而尽。在座皆是一片点头称赞之声。
谁又能看见,南风嘴角一闪即逝的得意。
本以为这顿宴席能够和乐融融继续下去,偏偏有人心怀不甘,有意找茬。
凤瑶望着坐在南风身侧的缦舞,目中燃着愤恨火焰。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何这个女人能够位列上席,她凭什么!
越想心中越是不能平衡,凤瑶再不能按捺住心头不忿,却仍要勉力维持自己琼华宫宫主的姿态,语调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她不屑地瞟了瞟缦舞,开口倒是向着南风而问:“素闻南风城主礼让有加,谦逊规矩,没想到终逃不过一个情字。只是在如此正式的宴席上,让这女子列于上席,恐怕不太妥当吧?”
摆明了就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吧?南风在心里头冷笑,掩于冰冷面具之下的面容陡然降了几分温色。
“凤瑶宫主认为在下这样安排有何不妥之处?”心里的想法终究是藏在心里,一开口,他仍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南风。
然而凤瑶并不是只好就收之人,一旦自认占了礼儿而对方的态度有很是客气,她必然蹬鼻子上脸。
凤瑶又往缦舞那儿有意无意瞟了两眼,自以为是地说道:“一来,这位缦舞姑娘是轻寒庄主的徒儿,随行而来,席位怎可比她师父还高。二来,这一桌上在座的都是诸位掌门人,让她坐在这儿,恐怕——无名无份吧?”
一字一句,矛头直指缦舞。凤瑶说这话时止不住地扬起下颚,盛气凌人自视甚高的模样就连其余几桌上的人也有些看不惯,但迫于琼华宫名号,都没敢说些什么。
缦舞冷冷看了看她,心里念叨着这女人到底是哪儿不对了,为何处处与自己过不去,让自己难堪她会感到愉悦么?缦舞不解,自己身上也未见得有什么好处能给这凤瑶捞去啊。
并非不懂得人情世故,只是往往身在其中就会迷失方向,看不清真相。缦舞如是,凤瑶又何尝不是。
南风并不将凤瑶的咄咄逼人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地回视,并道:“恐怕是在下忘记和诸位说了,这位缦舞姑娘,乃是医仙华扁鹊之一女,如今亦是我明月城请来的医师。自然要以上宾之礼对待,不然岂不是既驳了空音谷医仙的面子,又叫凌烟山庄轻寒庄主下不来台么。”
凤瑶面上青白交接,她怎会料到还有这么一茬,居然连空音谷华扁鹊都跟这个女人扯上了干系。
席上气氛竟显得有些尴尬,众人心中都明了,怪只怪这琼华宫主骄纵任性惯了,日子久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居然都给忘记。
话虽如此,席上众人也就只在心中腹诽,无人敢贸然将这些说出来。
被南风的解释弄得措手不及,凤瑶一时语噎,瘪了瘪嘴,讪讪坐了下去,不再发难。
轻寒始终未曾发过一言,只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事态发展。他的面色看上去并不很好,甚至有些阴沉,前日夜里的事情像一团阴云,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他不动声色地望了眼悻悻坐下的凤瑶,从她眼中,他看见不不甘、愤恨,以及嫉妒。女人的嫉妒之火一旦燃起,想要扑灭,恐怕犹如登天。
凤瑶这个人,他是了解一些的。毕竟相识数年,她的脾气已然能够摸透。这是个骄纵蛮横的女人,亦有作为琼华宫主当有的狠绝。武功不高,却很会耍手段。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之人,通常不会得以善终。
通常么?轻寒不自觉握紧了手中杯盏,若是此人敢打缦舞的主意,他必让她琼华宫付出惨痛代价。
宴席重新开始,复又回到了开始时那般热闹,对于方才那段小插曲,诸人绝口不提。看似融洽的背后,众人心中都各有隐情,心境不甚相同。
正当此时,门扉陡然爆裂,从外头冲进来一群黑衣蒙面之人,约莫二三十人,个个手执利刃。
席间皆是一片大惊,毕竟是江湖中人,俄而迅速亮出各自兵刃,意欲抵挡外敌。
唯有南风处变不惊,微眯着眼,开口朗声问道:“何人胆敢在我明月城造次!”
来者中为首一人冷哼一声,道:“我等乃是天绝门众,特来此为门主报仇。你就是南风吧,今日势必要取你项上人头以慰门主在天之灵!”
南风嘴角微勾,“既连凤珝都不是我的对手,就凭你们几个?何必前来送死。”
黑衣人握紧兵刃,恼羞成怒:“谁跟你啰嗦这些,兄弟们,上!血洗明月城!”
话音未落,一干黑衣人得令,群起而攻之,纷纷跃入宴席内,见人就砍,一个个红着眼,只求杀人时带来的愉悦。
“一群蠢材。”南风动了动唇,霎时,杀意尽显。
在座皆为武林人士,单凭他们这些家伙,如何能够成得了气候。众人齐齐联手,一同与黑衣人颤抖。
激战正酣,缦舞忙于应付眼前两名杀手纠缠,未曾注意到身后凤瑶怨毒目光。猛地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缦舞重心不稳,直直向着面前黑衣人的利刃上倒去。
眼看着闭闪已然来不及,缦舞眉心微皱,尽力侧身免得被刺中要害。
谁知,身子霍然一轻,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师父?”她愕然抬头,与轻寒四目相对。
两人迟迟不语,各自心境复杂,不知该从何说起。画面如同静止,与周遭厮打成一片的景象形成对比,却又恍若隔世。
凤瑶见并未得逞,心下愤恨交加,就连握着器刃的双手也由于用力过度,指节泛起了苍白。
她咬了咬下唇,暗中思忖:若不是轻寒出手,早就要了你的性命下一次,你可不会再像今天这般幸运!
这么怨毒地想着,霍然听闻一阵迸裂声,近在咫尺,凤瑶惊跳起来,只见一只花瓶脆生生碎落在自己脚边,只差一点儿便砸在她身上了。
“抱歉了凤瑶宫主。”始作俑者开口道歉,竟是南风,可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如他道歉的话语那般真诚,“方才在下本是想要了解那个杀手,没想到一时失手竟打碎了花瓶,让凤瑶宫主受惊了。”
凤瑶愣了半晌,直到南风又转身继续投入厮杀后很久,她才惶惶回过神来。开什么玩笑,堂堂明月城城主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还是说,这不过是个借口?
想起了方才南风嘴角一闪而过的嘲弄,凤瑶这才如梦初醒,他分明就是故意!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毕竟对方是明月城之主,即便她如此质问对方,谁会相信。
无论人数抑或实力,天绝门的杀手都不及明月城,更何况在座皆是武林各门派掌门人,功夫了得,岂是这群宵小之辈能够近得了身的。
小费了一番功夫,终是将这群黑衣杀手统统灭了个干干净净。只是,这一场本该热热闹闹的喜庆宴会,也就此扫了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在席的几位掌门人对天绝门此举深恶痛绝,先是对其口诛笔伐,而后不知怎么的风向一转,都开始对南风诛杀凤珝一事赞扬不止。
轻寒在一旁冷眼旁观,即便南风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非凤珝,他尤是不能相信,凤珝会轻易落在此人手中并为他所杀。
轻寒竭力理清思路,怎么都不能想通,好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他将视线落到南风身上,对方恍若不知,依旧是与几位掌门人谈笑风生。轻寒纳闷,难道真是自己太过多心?一面想着,他一面收回了视线,垂下双眸细细思量。
却不知,在他低下头的那一霎那,南风的视线不经意自他面上拂过。
略显狡黠。
《凌烟乱》苏窨 ˇ叹流芳月辉照君心ˇ
被天绝门的杀手一搅局,这宴会终是不能够再继续下去,慷慨陈词地将天绝门以及凤珝之行径狠狠职责了一通之后,晚宴也便失去了原来的意义,再这么坐着,谁也没心思咽下这口饭。
见众人面上都出现倦意,南风微微笑道:“没有想到今日这场好端端的膳宴竟会出这样的差错,是我明月城疏忽了才放了那些杀手进来,让诸位受了惊吓,在下实在是难辞其咎。”
南风如此诚恳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