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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未及赶赴凌烟山庄,风驰电掣之感便让凤珝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白白去送死么?凤珝素来对自己的武艺相当自信,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知之名,毕竟对方是一整座凌烟山庄,他如何能够匹敌?
思前想后再三,他终是放缓了步子。却也只是放缓一刻罢了,稍间又两腿往马肚子上一夹,向着凌烟山庄飞奔过去。
他要做的并非贸然前去送死,明的不行暗的总还可以。从边上小路迂回绕行,一点点不着痕迹地靠近凌烟山庄,探清虚实。
至少,先要确认凌雪漫的生死,再做打算。
凤珝此番决定并未走错,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他终于悄悄探听到了凌雪漫正在凌烟山庄内接受着大夫治疗的消息,既然这个轻寒愿意救她,那必然不会杀他。
另一方面,让凤珝感到奇怪的是,据他观察下来,凌烟山庄上下,似乎并无人知晓凌雪漫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轻寒在路边拾到的受伤孩童。
轻寒此举,究竟为何?
本以为很纠结的问题,不多久他便想明白了。
——轻寒无意伤害凌雪漫。
只消知晓这一点他便足够,轻寒为人他过去也曾有所耳闻,并非与其他那些个所谓白道正义之士一样自命清高,凌烟山庄在武林上的态度素来是不偏不倚,虽说并不知这一次围剿天绝门凌烟山庄为何会出手,但从轻寒这一回的举动来看,他也不算是全然泯灭了良知的一个人。
凌雪漫的生死是凤珝唯一的牵挂,自小他便将她当做嫡亲妹妹一般疼爱,宠着她护着她,从来不忍心她受一丝伤害。如今确定了她的安然无恙,他便能够安心离开了。
凤珝的离开并不是自寻短见,他从不是这么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他默默回到了天绝门,从凌霸天的书房里寻到两本凌霸天珍藏的武功秘籍,分别是《凌氏剑法》与《云笈九经》,据说《云笈九经》若能练成,威力无穷,胜过《凌氏剑法》十数倍,怎奈天绝门所典藏的《云笈九经》乃是残本,只有下半部分,无法练就。
“之后你便隐匿山林,潜心修炼《凌氏剑法》?”在听凤珝讲述了这么一大段往事之后,轻寒飞快在脑中理清思路,顺势问了下去。
凤珝点头,“没错,在那之后我便潜心修炼《凌氏剑法》,直至四年前修炼到了第七重,自认天下间少有敌手,便重组了天绝门。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轻寒把凤珝这些话放在心里头琢磨了一番,也不知是想到了那一岔,眼底掠过一霎精芒,但很快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未有发生过一般。
他敛了敛色,说道:“当初凌霸天的《凌氏剑法》不过练到第五重,便已能名动天下,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你竟能在这么短短数年间练到第七重,可见天赋异禀,若是勤加修炼,他日必能冲破第九重。”
“呵。”凤珝不由嗤笑,“第九重?谈何容易,这第七至第八重的关卡我都以卡了好几年,第九重更是难如登天。”
《凌氏剑法》第七重,练到这个境界,已能化剑气为利刃,瞬间刺穿对手,不着一丝腥红。
真可谓杀人不见血。
回去明月城的一路上,凤珝都在分析这方才交手时轻寒的武功,似乎与早年切磋时有了不小的变化,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只是那股子煞气是曾经的轻寒从来未有表露过的。
轻寒以武功路数辨别出凤珝的身份,凤珝却觉得轻寒的武功路数与曾经大相径庭。
短短三年时间,怎么可能让一个武林高手的武功不止突飞猛进,还与以往毫不相似?这也太过诡异了一些。
未及细想,转眼已回到了明月城。
“主子。”进门前,忽地从暗处月初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凤珝身后。
凤珝头也不回,清楚地知道来人身份,“何事。”
一袭黑衣,并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妖异鬼魅的金银双色瞳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凤珝贴身影卫——休宁。
休宁压低嗓音汇报道:“禀告主子,据属下调查,琼华宫今日同寒国二王子屡屡互通书信,关系甚密。”
凤珝俊眉微挑,只可惜早已重新带上面具的他并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微勾唇角,却冰冷的看不出一丝笑意,“果然琼华宫开始不安分了么。凤瑶,你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凌烟乱》苏窨 ˇ为真情投身医术门ˇ
缦舞整日独自一人待在流芳园里头,闲暇之余便翻翻医术弄弄草药,南风来了几回,留意到院落中满地枯黄落叶,而缦舞又是个生性清减偶有懒散的女子,于是配了名丫鬟来她这儿伺候着。
一来可以照顾缦舞的生活起居,顺带打扫流芳园,方便不少;二来,还能给缦舞做个伴,两人平日里讲讲话唠唠嗑都不至于太寂寞了。
这丫头生的一副水灵模样,笑起来眉眼弯弯,倒是个甜心可人的丫头。名字也着实好听,紫云。
对于南风的好意,缦舞自然没有拒绝,她这人一旦看书看得入了迷,恐怕连天黑了都不知道,有紫云在,好歹能给她提个醒儿什么的,倒也甚好。
流芳园除了南风隔三差五借着各种理由过来以外,几乎不再有别人会过来,日子一久,缦舞便也变得更为随意没了顾忌。这等清幽正是她所期望。
这一日,缦舞正在庭院的石桌上捣腾着刚刚配好的草药,一下一下专心于捣碎那些草药,专心到并未留意到有人进了园子。
隐隐约约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只当是紫云,于是并未在意头也不抬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缦舞姑娘。”
这声音似乎不是紫云的?
缦舞闻声抬头,只见碧鸢那一张俏丽的面容自上而下,凑得她甚近。
“碧鸢?”缦舞被这张霍然放大的面孔吓到,蹭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碧鸢“嘿嘿”贼笑了两声,却并不作答。
这让缦舞完全摸不着头脑,又问:“碧鸢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嗯……”碧鸢支支吾吾,手指头都和衣衫纠缠在了一块儿,“其实吧,我就是想……想……”
说着说着,她面上飞起一抹红晕,脑袋垂得更低。
瞧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缦舞倒也不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等她自己说出下面的话来。
碧鸢咬了咬牙,大大吸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缦舞姑娘,请收我为徒吧!我想跟着你学习医术!”
缦舞微微吃了一惊,神色诧异:“为何突然想起要学习医术来了?”她不明白,像碧鸢这么个千金大小姐,何以突发奇想,要学这些。
碧鸢眉心微拧,正色回道:“我看南风似是对医术极有兴趣,总来与你探讨,我想,若是我也能精通医术,便能与他有一门共同语言,这样以后他便会来与我探讨了不是。”
原来竟是为了南风。缦舞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碧鸢对南风竟已用情至深到了这般田地。从她的眉眼之间,缦舞看见的是一往情深,真心实意,唯有半点虚假。
只是,学医并不能仅仅凭着一时兴起,也并非光是喜欢一个人便能学的成的,以碧鸢如今这般心态,未必能够坚持得长久。
“你当真要随我学医?”缦舞决意试一试碧鸢的决心。
碧鸢连连点头,“自是当真的。”
缦舞微微颔首,转身走进书房里,碧鸢远远望着,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不一会儿,缦舞手执一方薄册出来,递到碧鸢面前,小册子上工整的用小楷写着“百草集”三个字。
“这是……”碧鸢看了看小册子,有看了看缦舞。
缦舞微笑道:“这本《百草集》乃是我闲暇之余自个儿整理的药谱,里头集合了上百种最常见的药材,每一味药都详细标注了其特性。我给你十日,记熟里面每一味药材,倘若十日之后你能够通得过抽背,那我便教你医术。”
一听要将正本书给背下来,碧鸢的小脸瞬时垮了下来,精致小巧的五官也因略显夸张的情绪而拧在了一块儿。
背书什么的,从来就是碧鸢最头疼的事儿,儿时仅是背诵私塾先生布置下来的几篇古诗便已是一个头顶两个大,更何况这整整一本书的内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看出了碧鸢的退缩,缦舞摇头叹息,“如何,是否不能做到?”
“才不是!”碧鸢惊跳起来,随后又是一阵犹豫不决,终是一狠心一跺脚,扬声应道,“成交!十日便十日,我一定把它们统统背个滚瓜烂熟!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呵,这妮子还同她将要求。缦舞做了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碧鸢的眼眸中透出一股子晶亮,“我看你这流芳园地处偏僻,静谧清幽,倒是挺适合我背书的,今日我便搬来你这儿,你不会不答应吧?”
对此要求,缦舞除了哑然失笑之外做不出任何别的反应。
可她不回答却是急煞了碧鸢,“如何?你允是不允?”
缦舞玉指一抬,指向了自己屋子对面那间空房,说道:“那你便住在那间屋子好了,那儿刚刚清空不多久,还算干净。”那间既是轻寒之前住的,轻寒回去凌烟山庄之后,那间屋子就一直空着,就连紫云有几次要进去打扫她也没让。
碧鸢听懂了缦舞话里的含义,霎时面露喜悦,手舞足蹈地往那间屋子飞奔过去,方跃出几步又忽然止住,回头朝着缦舞嘿嘿一笑,道:“多谢师父!”
“谁是你师父……”缦舞兀自翻了个白眼儿。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缦舞将紫云唤了出来。
紫云正在自己屋里头做着女红,一听缦舞唤她,便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来:“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缦舞眼神望对过瞥了瞥,“喏,碧鸢姑娘今日起要在咱们这儿住下了,你去给她帮忙收拾下屋子,然后再去跟城主那儿置办些衣物什么的。”
“这……”紫云有些犹豫,“姑娘,有些话紫云不知当说不当说。”
紫云这般欲语还休的模样吊足了缦舞的胃口,“但说无妨。”
“姑娘,你果真觉着让碧鸢姑娘住进来妥当吗?”紫云正了正色说道,“你不是不知道,碧鸢姑娘心心念念的就是嫁与城主为妻,可整个明月城上下现在都知道,城主心仪之人是姑娘你啊,谁知道那碧鸢可是有何目的才要住进流芳园的,到时候万一姑娘你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得了呢。”
缦舞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傻紫云若是我真能这么轻易就被害了,哪里还能算得上是轻寒的徒弟呢。”
此外,碧鸢这丫头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年幼不懂事的莽撞少女,高兴不高兴几乎全都写在脸上,哪里会是个这么有心机的人。
哪怕对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她缦舞也未必会担心些什么。
自那之后,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碧鸢几乎时时刻刻都捧着《百草集》,恨不得将那书册一口气都给吞进肚子里去,可谓劲头十足。
这一切缦舞统统看在眼里,并不表态,毕竟,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罢了。能够坚持下来,才算得上成功。
这碧鸢也当真是铁了心要随缦舞学医,接连几日都极其用功,每晚房里的灯火要燃过了三更天方才睡下,每早辰时又早起来继续看书。
缦舞时而看着碧鸢认真的侧颜晃神。究竟得有多喜欢那个人,才能让她做到这般田地。
她自嘲地笑笑,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到头来终是逃不过一个“情”字。想要忘,想要放下,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将他驱除出自己的记忆。
某天清晨,尚在同周公梦中相会的缦舞,隐约听见了零零星星的声响,并被这响声惊扰,从梦中转醒了过来。
她洗漱换装之后推门出去,只见紫云正从书房里出来,一见到她立刻迎了上去,“姑娘,这么早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缦舞叹了口气,“这早上的,你在忙什么呢?”
紫云羞赧地报之一笑,回答道:“已有几日未行清理着流芳园了,黄历上说今日宜洒扫,于是赶早起来把各个屋子都收拾一下。只是没想到动静太大,把姑娘给吵醒了,实在对不住。”
“哪里的话。”缦舞毫不将被惊醒一事放在心上,“有你在,这园子里头才干净清爽了不少,若没有你,还不定被我糟蹋成了什么样子呢。”
紫云双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姑娘说笑了。啊,姑娘,院子里头还没扫呢,我先干活儿去了。”
缦舞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往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