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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枫道:“那又如何。”
裔浪道:“暗夜罗是武林之魔,你习得他的武功心法,难怪性格刀法越来越残忍无情。”
战枫面无表情。
裔浪仰首,雨打湿他的脸庞:“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是一个‘人’。”他,已是一个“魔”。
战枫道:“那你就滚。”
裔浪道:“你懒得杀我对不对?”
战枫现在只想再去喝几坛酒。
裔浪又道:“你也不在乎烈火山庄。”
战枫起步要走,忽然涌上的酒劲令他身子一颤。
裔浪的眼睛是死灰色:“如今你已是个废人,可是我仍旧要杀了你。因为是你杀死了烈明镜!”
战枫醉眼惺忪:“多么正义的理由……”他斜睨裔浪,低沉道,“裔浪,那夜你应该就在窗外吧,我一刀挥出的瞬间,听到你抽气的声音。你可以去救烈明镜,你可以将烈明镜的死因公布天下,但是你都没有做。”
裔浪瞳孔紧缩。
战枫冷笑道:“因为权力和地位,你用我挡住如歌。当你以为如歌已死,那么,最后一块绊脚石就是我了。想杀我就过来,用得着什么狗屁借口!”
想必喝了太多的酒,战枫的话比清醒时多了许多。
雨,冰冷刺骨。
远处。
如歌已经醒来。她浑身僵冷,嘴唇苍白,手指脚趾像冰块一样僵硬。她静静趴在玉自寒背上,他的体温是她此刻惟一的温暖。
玉自寒拍拍她的胳膊。
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陪伴在她的身边。
裔浪的瞳孔缩成针尖般大,他阴狠地盯着战枫,忽然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不错,我全都知道。但是,我没有揭穿你的原因,你却说错了。”
战枫没有兴趣去听。
裔浪道:“以烈明镜的武功,就算再出其不意,你也不可能那样轻松得手。一刀致命?哼,当年暗夜罗还是用了十招以上才胜了烈明镜。”
战枫停下脚步。
裔浪残笑道:“莹衣是暗河的卧底,你私练暗河的武功,暗中勾结天下无刀城,将断雷庄血案栽赃给曹人丘,包庇私藏军草的刀无暇……这些,烈明镜全都知晓。”
战枫身子挺直。
裔浪的声音如野兽般残忍:“知道烈明镜为何从不怪责你吗?”
战枫嘶哑道:“因为他心虚。”
裔浪目中暗光连闪:“没有人会因为心虚而包容你这么多。”
战枫怒道:“他杀了我的父亲战飞天,所以才会心虚!”
裔浪笑了,笑容残忍而古怪:“烈明镜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而且,就算他心虚,他杀死战飞天,对不起的也不是你。”
裔浪顿了顿。
就像一只静静等待着猎物步入死亡的野狼。
“当年是烈明镜亲手调的包。烈如歌才是战飞天的女儿。而你——是烈明镜亲生的儿子。”
这句话很轻很轻。
夜空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雷声在遥远的天际轰轰作响。
如歌所有的呼吸被夺走了。
她脑中白茫茫一片。
玉自寒也惊怔。
裔浪似有若无向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
战枫仰天狂笑:
“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会被你骗到吗?!”
裔浪道: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眼睛怎会是蓝色。”
“……”
“战飞天和暗夜冥的眼珠都是黑色的。惟独烈明镜曾经有个女人,是西域的舞姬,她有一双美丽的湛蓝色大眼睛,当年她怀着身孕还可以翩翩起舞,身轻如燕。”
战枫眼底的暗蓝如风暴般汹涌:
“不可能!如歌比我小整整三岁!”
裔浪道:
“为了怕暗夜罗怀疑到如歌的身份,烈明镜找来一位仙人封印了她。将她封印了三年,封印住她三年的成长,封印住她体内的能量,封印住她的容貌。想来,如歌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因为她的模样越来越像暗夜冥,而她自幼嗜穿红衣的喜好更是同她的舅父暗夜罗毫无二致。”
战枫握紧双手:
“为什么烈明镜要这样做。”
裔浪瞅着他,缓声道:
“因为,合烈明镜、战飞天之力再加上烈火山庄所有的弟子都不是暗夜罗的对手,暗夜罗想要灭掉烈火山庄易如反掌。不过,暗夜罗痛恨娶走了暗夜冥的战飞天,于是他开出条件,只要烈明镜亲手杀死战飞天,他就可以放过烈火山庄。”
战枫沉默。他知道这就是暗夜罗的性格,不仅要让那人死,而且要那人死在他所信赖的人手中,这种死法才会更加痛苦。
“于是,烈明镜就杀了战飞天?”
“是的。”
“战飞天是自愿去死的吗?”
“没有人知道。”裔浪道,“当时我还小,只记得战飞天对烈明镜说,‘照顾好孩子’,他或许早就明白只要他一死,暗夜冥也不会独活。”
“后来?”
“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事情。战飞天死了,暗夜冥和舞姬凤娘同时诞下婴孩,烈明镜调包后暗夜罗就赶来。暗夜冥刺伤了暗夜罗,并且逼他发誓十九年内不得显身。待暗夜罗离开后,暗夜冥亦撒手人间。”
战枫再也说不出话。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滑稽。
蓝宝石迸射出疯狂的光芒,他眼底的幽蓝像海啸般翻腾,倾盆大雨淋湿他的衣裳,湿漉漉毒蛇般黏在他的身上。雨打湿他的头发,一缕缕仿佛奔腾的河流,冰冷濡湿他的面庞。
战枫开始发抖。
他的胃像被千万把冰冻过的刀子翻绞戳刺,剧烈的痛苦使他弯下了腰,他开始呕吐。
大雨滂沱。
荒草的山路边,战枫脸色惨白,他弯曲颤抖的身子像垂死的虾子,吐出来的只有胆汁。
裔浪望着他,眼中闪出一抹奇特的神情,像是痛恨,像是快慰,还有些嫉妒:
“烈明镜是你亲生的爹。而你,亲手杀了他。”
他故意说的很慢,好让每一个字都钻进战枫的骨髓。
那一刀——
刺入烈明镜的胸膛!
鲜血狂喷!
烈明镜骤然大睁的双眼!
眼中竟似有泪……
那一刻,战枫扭过了头,可是他却永远记得烈明镜的那双眼睛。
有泪水……
有痛苦……
然而,没有对他的恨……
第十三章(1)
雨,像是没有尽头,一直下了一天一夜。
树叶被冲洗得湿亮湿亮,绿色鲜嫩青翠,满枝的花被打散,花瓣飘散在积起的雨水中,空气里带着青草的气息。
因为这场雨。
春日顿时变得寒冷起来。
如歌抱着膝盖,坐在屋檐下。雨水顺着屋檐飞流,倾盆大雨,轰轰雷声,一片白茫茫混沌的世界。
她的脑子里也是白茫茫一片。
忽然就像是场噩梦!
原来,所谓的是与非、对与错可以如此轻易地被颠覆。战枫处心积虑的报仇,她对战枫的恨意,顷刻间,都变得那样古怪和滑稽。
“裔浪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的。”
“战枫才是爹的孩子,而我的父亲是战飞天?”
“是的。”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说的,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战枫对他的恨意?”
“因为——烈明镜爱你。”
如歌嘴唇苍白:“爹爱我,难道他就不爱战枫吗?”
“也爱,所以他希望你能跟战枫成亲。”
如歌心中一痛。
她知道爹曾经做过这样的努力,然而,战枫的恨意超过了一切。
“为什么不能告诉战枫真相呢?”为什么要让战枫陷入复仇的痛苦中,让恨意扭曲他的心,让一切变得无法收拾。
“如果战枫果然是战飞天的儿子,那么他对烈明镜的仇恨是理所当然的。战飞天的确是被烈明镜亲手所杀。”
如歌闭上眼睛:
“我相信,爹当年是逼不得已。”
“不错,战飞天是为了烈火山庄而自愿死在烈明镜手中。”
“爹应该告诉战枫真相。”
“烈明镜担心,如果战枫不再恨他,暗夜罗就会怀疑到战枫真正的身份。暗夜罗是个极为偏执的人,一旦他发现你是暗夜冥的女儿,那么他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而且,烈明镜也认为自己应该对战飞天的死负责。”
“是你封印了我三年?”
雪微笑:“是的,我也不想暗夜罗发现你。”只是随着上次他功力大损,那封印已从她体内消失,她的容貌越来越像暗夜冥,体内气息也越来越强大。
如歌身子冰冷。
她明白了,所有的人都是为了她。在战枫和她之间,她是被选择保护的,而战枫是被选择牺牲的。
雨,无休无止地下着。
白茫茫的世界,一切都不再看得清楚。
玉自寒望着战枫。
从小时候,战枫就是一个孤傲而沉默的孩子,他的心思永远固执地藏在别人无法碰触的地方。只有和如歌在一起时,战枫才会笑、会手足无措、会羞涩,眼睛才会像天空一样湛蓝。
战枫练功最刻苦,做事最认真。师父在他们三个师兄弟中,最看重的也是他。玉自寒有时会看见师父望着战枫的神情,他以为那是对弟子的怜爱和关切,现在回想起来师父的眼神,不由叹息。
屋外滂沱大雨。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战枫用巾帕轻轻擦拭天命刀,刀刃幽蓝,薄如蝉翼,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玉自寒道:“你无法战胜暗夜罗。”暗夜罗的功力已不是凡人可以想像,他就如一抹鬼魂,仿佛随时可以散于天地之间,又随时可以凝聚出现。
战枫将巾帕收进怀中。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玉自寒的说话,眼神空洞阴暗,右手握刀,向屋门走去。
屋门开了。
门外屋檐下坐着两人,一人白衣耀眼,一人红衣鲜艳。
如歌扭过头来。
看着战枫和他的刀,她问道:
“要去哪里?”
战枫没有回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如歌挡在他的面前。她紧紧盯着他,眼瞳漆黑:“要去杀暗夜罗吗?”
战枫声音冰冷:“对。”
“你不是暗夜罗的对手。”如果连爹和战飞天都无法战胜暗夜罗,凭战枫一人之力,此行同送死有何区别?
战枫绕过她,直直走进大雨中。
如歌又挡到他面前:“你不能去!”
战枫看着被雨淋湿的如歌,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不管能不能杀死暗夜罗,就算死掉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爹的儿子。”如歌吸气,“你既然是爹的儿子,我就不能让你去死。”
战枫好像听到了最大的笑话。
他仰天大笑。
嘶哑的笑声被大雨冲得断断续续。
“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是我爹!世上哪里有爹会那么残忍!哪里会有爹残忍到让儿子背上弑亲的罪名?!”
战枫眼神狂乱:
“他是你的爹!为了你,他什么都可以舍弃!我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