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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小闲觉得锦娘说的有道理,一则家里也摆不起这个阔,二则这乱世,也要为祖坟的安稳打算,人要是逼急了,挖坟掘墓的事情,谁都管不了。不如只是给这边的乡下人三间茅屋住着,让他们别让坟墓倒了就成。这个锦娘确实能干,心思不亚于一个小户人家的当家主母。
郁小闲取出那天带着蛐蛐和招娣讨来的散银子和铜板,今天花了一些,就剩下六七钱了。锦娘没有全拿,给郁小闲留了二钱,还说到:“这些农户还皇粮都要用银子,我们给他四钱银子,比五百个钱还实在。”
郁小闲刚来这崇祯末年,接触外面的事少,就干脆把这件事交给锦娘去办,墓地和守灵茅屋的契书,她守着呢,将来有钱,她会让蛐蛐把爷爷奶奶的坟墓迁回老家。教育孩子,连孝义都不能以身作则,将来也就不能指望他会对自己好了。
锦娘去忙这件事去了,郁小闲也不能闲着,早点去泾县才能安心。万一那群流氓找上门来,这一家五口可没有办法抵挡。那些当票的利钱太高,去把自己家卖掉的衣服赎出来,倒有些不合算了。去泾县,想要在那边立足,穿着像叫花子,也不利用将来的布局,衣服是肯定要置办些,山区的冬天肯定是很冷,与其到时候置办,不如就在这里置办好了再上路。要少花钱,办好事,唯一的地方,就是估衣铺了。
黄有才现在和蛐蛐做了好朋友,蛐蛐还真是出息了,用一点小玩意,就把白痴老爹收了做小弟,黄有才最听蛐蛐的话,成天两人就一块吃,一块玩,这样正好给招娣减轻了负担。郁小闲问招娣:“凤,现在正好换季,估衣铺子里一定有不少旧衣服,我们要去山里住,是该多带些衣服,省的将来出来买,不方便。”
招娣听到嫡母叫的亲切,心想着自己春天也长高了些,也该有些大点的衣服穿了。只是家里现在全靠嫡母的嫁妆过活,难为她还愿意去估衣铺买衣服给大家,这种天大的好事当然不能错过。
招娣虽然有心跟着嫡母去估衣铺,但又担心自己不在歇脚店看着,自己的傻爹爹和小兄弟会被人欺负,心里拿不定主意。郁小闲看出来了,对招娣说到:“我们四个一块去,把你爹爹的几套好衣服带在身边,就不怕丢东西。早晨歇脚店就来收了今天的房钱,店家也会替我们看着这些行李的。”
招娣听嫡母这么说,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立刻去照应爹爹和蛐蛐换衣服,黄有才被换上了从前佣人的破衣服,看上去一个要饭的傻子一样。郁小闲自己也是打扮的很朴素,蛐蛐和招娣也是如此,不做那个穷酸样子,哪里能买到便宜的东西。
一家四口一同上路去估衣铺,招娣这些日子没有少出入这些地方,郁小闲便叫她穿了锦娘缝补好的一套男装跟着,小女孩到那种地方,也不是很体面。在路上,郁小闲就问了问估衣铺的行市。估衣铺里的衣服也有好几种来历,有些好衣服卖的便宜了,指不定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这些都是招娣在估衣铺子里听来的议论。
郁小闲的杂书看得不少,也大致知道估衣铺子里的货,不外乎是三种来源,穷人拿来典当的,富人多余不喜欢的,还有一些就是来路不好的东西,死人的遗物,病人用过的,偷来的赃物。估衣铺的老板一般会把正经的收来的衣物打理挂出来,按品质卖钱。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衣物,能整理出来,当行货卖,也不敢卖给街坊熟人,都拿去骗外地人,乡下人,自古做这些小买卖的,都是这样。郁小闲自己是做旧货生意的,这点子经验还能没有?
到了估衣铺集中的那条街上,郁小闲先进去了自己家常常典当衣服的地方。自家的衣服,知根知底,能买回来也省的疑心出处。到了那家铺子,在招娣的提醒下,郁小闲挑出了一堆东西,掌柜的没有认出招娣,还以为遇到了大主顾,赶紧说价。郁小闲听了价钱,就直接放回去了不少,这些东西要都赎回去,要上百两银子,她这次预备买衣服,铺盖的钱,最多只能花五两。黄家的家境不比从前了,就是赎回这三分之一不到的衣物,都是不能了。
郁小闲把招娣指出的,自己嫁过来时,带来的那两身衣服选好,然后问掌柜的:“一两银子可够?”
掌柜的看了看东西说到:“一两怎么够,我收来时都用了一两二钱,大嫂你贪便宜也不能让我折了本钱。”
郁小闲看了看,有些惋惜,看来只能买一套了,铺盖才是最花钱的,不能为了自己穿的体面,让一家子人没被褥。招娣看见嫡母难过,也不好做声了,对嫡母说到:“女儿带着爹爹他们,去隔壁看看铺盖,那家的东西好像要便宜些。”
郁小闲知道招娣懂事,就由着他们去隔壁看铺盖了。掌柜的看着郁小闲眼高手低,看上的都是好东西,却舍不得花钱买,就有心嘲讽,问郁小闲说到:“这位大嫂,要是想要那些便宜有好的东西,我那边到有些实在的。还没有洗干净挂上,你倒是可以挑挑。”
郁小闲心想,自己懂得如何对衣物消毒,要是能用很少的钱买到值钱的衣服,大不了破费些钱和力气消毒就好。于是郁小闲说到:“货在哪里,只要不是病人的东西,我到愿意看看。”
掌柜的听郁小闲一说,知道是懂行的人,便痛快地说到:“这些倒不是病人的东西,这春天里,谁敢收这个在家里,一旦染了时疫,还要不要命。你既然懂这些,我不妨告诉你吧。这是一个上了吊的姨太太的东西,本该烧掉,却被她家的小厮偷出来一包,换点钱花。里面有些好东西,只是都被剪破了些,大约是她家的大娘子咒她死后到那边都要穿破衣服。那些东西,补一补,还能穿出体面来,整包东西我只花了五钱银子,你加上一钱,我就让给你。”
郁小闲说到:“这么晦气的东西,你也敢要,我若要去,也不敢穿,只能用它们改了荷包什么的,再卖掉。这一钱银子,你也别要了,我拿回去,还得买些纸钱烧给她去。”
掌柜的想了想说了声:“好吧,不过,那两套衣服,你要帮我得了去。那衣服也太大了些,做工虽说还好,那个身量的女人却不多,大嫂,你穿得合适,给我个本钱就成。一两七钱银子,你全部拿走。”
郁小闲想到这家估衣铺子在自己家赚了挺多钱的,打定主意,只出一两银子不肯多出,可是这样来硬的,不是办法,于是她对掌柜的说到:“掌柜的这里还有什么破衣服吗,我一并看了,再谈价钱如何?”
掌柜的一听,感觉挺好,对郁小闲说到:“除了衣服,我有时候买整箱的东西,里面还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大嫂愿意看,多少拿几个钱,就一并拿去吧。”
郁小闲和掌柜的打开了话匣子,又指点了一下,掌柜的如何搭配衣服,让客人成套的买,增加店里的销量。掌柜的十分惊讶,以为遇到了行家,就认真和郁小闲攀谈起来,拉扯些生意经,两人很是投机。结果末了,郁小闲用二两银子,赎了自己原先的两套好衣服,外加那一大包死去姨太太的衣服。另外还得了一个整箱子的零碎荷包之内的东西,倒在一个破布口袋里准备运回家。至于另一个破布袋子里装的一大包破衣服是向掌柜的讨来打补丁补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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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旧货消毒
更新时间2012…5…26 6:08:23 字数:3011
这时招娣他们也回来了,看见郁小闲买下了这么多东西,也吓了一跳,郁小闲不想和他们解释,拿了一百个铜板给招娣说到:“你们三个先回去,让爹爹扛着两个口袋,蛐蛐拿着我的两套衣服,你拿好出门的包裹,路上记得买些饼子回去吃。到了家里,这些东西不许任何人动,你娘要是回来了,让她去买一斤粗盐,三斤最次的烧酒,越烈越好。我再买些东西,就回去了。”
招娣不明白嫡母如何买了这么许多东西,还有余钱继续买东西,看看手中的铜板,她也不便多问了,赶紧带着爹爹和弟弟回家去。可怜平生只做花花公子的黄有才,在日头底下,像苦力一样扛着两大包衣服走路,累得半死。招娣看着他可怜,就让他歇会儿再走,可这厮耍赖,不肯扛包走,少不得蛐蛐拿了糖果哄他,招娣骗他,回去之后有汤面和馒头吃,这样三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歇脚店。
郁小闲把三人打发了,又向第二家估衣铺走去,这家的东西倒是便宜,可是货色也差,郁小闲想到自己从前专门扫名牌尾货的爱好,还是走进了一家高档些的店铺。
这家估衣铺店虽说也是卖旧货的,可档次就比刚才郁小闲买东西的店,档次高了不少。有些衣服一看就是没有被人上身过的新衣服,大约是富人家的主子嫌样子不好,赏了下人,下人又拿出来卖掉的。郁小闲的钱袋里只有三两银子,这些开口就在五两以上的衣服,她是买不起,也舍不得买。她直接问小伙计,有没有次货和仆人的东西卖。
小伙计抿嘴一乐说到:“本来我们店里是不收那些下等的东西,你运气好,前天有一家子富贵人,举家搬到南京去了。不要的东西都赏了仆人,就搁在我们店的后面找买家。要不你看看,有些仆人的东西,给你们用都是极好的。”
郁小闲跟着伙计看来东西,这家仆人的几床铺盖都还挺干净,五件丫头穿的衣服还挺新,手工都是极好的,有三件是小丫头的,招娣穿大了些,小孩子长得快,正好可以连穿三年。郁小闲虽说动了心,可脸上不能显出来,她若无其事地问到:“这些要多少钱,一两够么?”
店里的伙计被这个价钱逗乐了,笑着说到:“这位大嫂,你也太能说笑了,这样干净的铺盖,这样手工的衣服,新的时候,一两金子也抵的了,现在还有七八成新,折价也不能只卖一两银子。”
郁小闲穷人志短,一个劲在这家店里磨叽,掌柜的被她弄烦了,对她吼道:“吵死了,告诉你一个实价,寄卖的这家也不打算收回多少钱,就二两,少一个子都不成。有钱就买,没钱就出去。”
郁小闲就想要这个效果,于是她立刻拿出二两的银块交到掌柜手里,掌柜一看就乐了,说到:“行啊,挺会做买卖的,要是你是个男人,我非雇你到我店里做伙计不可。”
郁小闲不好意思地说到:“人穷,腰背就直不起来,让掌柜的笑话了。”
掌柜的也不在乎这点小钱,收了银子,就让伙计把东西包好,让郁小闲背回去。暮春时节,气温还是挺高的,郁小闲身上背着被褥,很不好受,最后,她还是咬牙雇了独轮车,在晚饭时赶回了歇脚店。
锦娘忙碌了一天,基本定下了扫墓人,明天就可以让村子里的人做个见证,把事情办好了。她傍晚回来,看见家里又租下了一间小房间,摆了许多东西,就难免要问了:“太太,您哪里买了这么多东西,即便是你的嫁妆钱,也要省着用才好。”
郁小闲笑着说到:“这些没用许多银子,一共才四两,要是我们肯用些力气,不但能不花钱得到铺盖和衣服,说不定还能攒点路费。我当这个家,不会乱用的。”
“四两银子?光是这些还很新的铺盖,被面是缎子做的,估衣铺收去不止四两银子,太太在哪里买的?”锦娘都不敢相信,怀疑东西的来历。
郁小闲不想解释,对锦娘说到:“放心,里面没有什么忌讳。不过晚上要好生看着这些东西,别让人偷去了。这些东西在没有消毒之前,谁都不能碰。等吃过饭,你去买一斤粗盐和三斤烈酒,不是用来吃的,可以买最次的。夜里就开始干活,把我们剩下的破衣服按我的意思做几个口罩和手套。”
对于消毒,锦娘已经布陌生了,这位正房太太,领着一家人住进了这个歇脚店时,就吩咐她买了半斤烧酒,把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擦了一遍。家里带出来的碗和筷子,也是用开水煮过的,说是消毒之后,春夏交替时不易招病。
这估衣铺里出来的东西要消毒,锦娘是知道的,旧东西洗一洗再用也是应当的,太太要仔细消毒,她就照办。可手套和口罩是干什么用的,她没听过。吃过饭之后,她出门去买了一斤私盐,三斤私酿的烈酒。回到家里之后,发现家里的人都在忙碌的,郁小闲拿了一百个钱,和店主夫妇借了灶间和后院用两天,现在正动员全家把水缸装满。
黄有才和招娣都在忙碌着,用两百米的地方运水到缸里,蛐蛐在喊加油,爷三个都是赤膊上阵,看样子玩得还挺高兴的。郁小闲换上了粗布衣裳,坐在小凳子上,就着月光正在做所谓的口罩和手套,已经有成品一套摆在一边的石头上。
郁小闲看见锦娘买东西回来了,就指点她做起活计来。锦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