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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来说,女孩子表白完了就该含羞捂着脸以光速跑走,把对方晾在原地好好体会那番意思。可如今我挑电梯里表白,被困得上不去也下不来,无路可逃。羞到极处反不羞,索性豁出去了。
“子越哥,我初中的时候起就喜欢你了。我知道自己不好看,也不聪明,配不上你,所以从来不说。你别笑我,反正如今你要结婚了,我说说也无妨。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你也不用回应我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子越哥,我叫你一声哥,你永远是我哥。我愿你拥有你要的幸福。”
我说完,迎上他的目光,对他一笑。当然那不是色若春晓的一笑。
张子越眼睛里闪动着我所不了解的光芒,不知道我说的哪一句话让他动容。他斟酌半晌,慢慢舒展开眉头,说:“珉珉,其实……”
电梯突然猛地向下一沉。我咕噜滚在地上,心里大叫不妙。
“喂,喂……”对讲机里响了两声。电梯的下坠停了片刻,然后就直直向下坠去。
飞速下降的过程中,我只感觉张子越紧紧抓着我的手。
'深庭篇'
一个傻姑的觉醒
当我从失重感造成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没有实体。
这一个认知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感情我这是死了?
四周一片混沌,有一股力量温柔地牵引着我向着一处飘去。我迷茫中感觉自己变做天使,在云层里穿梭。我四处张望,只见我一个人。张子越是否没事,我无从得知。
“谢怀珉?”有人叫我。
那声音像足了我们辅导员,我条件反射:“到!”
一看,四周云雾茫茫,哪里有什么人影。
那声音又突然响起,装模做样地拉着腔调说:“谢怀珉,命格君笔录有误,你命本不该绝,现在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你可愿意?”
我立刻问:“那张子越怎么样了?我的肉身毁了吗?”
那声音说:“张子越前世是国光圣僧,这世命格福格都是极好的,你不用替他担心。至于你的肉身,损坏不大,但是你暂时还回不去。”
我听到张子越上辈子是和尚的时候还想笑,一听到我回不去,又想哭了。
“那怎么行?回去晚了就要给火化了,即使从棺材里爬出来,那形象也不大好啊。”
那个声音终于不耐烦起来:“我说谢小姐,你就别挑了。肉身我们暂时帮你看管着,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再把你送回去,你先随便找个躯壳凑合着过吧。真搞不懂你们凡人怎么对那具皮囊那么在乎,我八千年了都没个具形还不是照样过下来了。要不是看在你第十二代前世有八世都是尼姑,潜心向佛,我们今天也懒得给你找暂住的肉身。”
八世都是尼姑!?
我可从来不知道我和佛祖这么有缘分。
那声音催促我:“快说,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我就像一个在圣坛前被逼婚的新娘,咬牙切齿字字血泪道:“我愿意。”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念叨道:“你的新身体,是东齐谢太傅四女儿,谢昭华……”
声音逐渐消散,周围的雾霭似乎淡去了一些,我透过云层往下望,不知哪家庭院,整洁气派,一处假山石,一个小池塘,几个孩子似乎在嬉戏。奇怪的是,他们都梳着双髻,衣裤累赘。这打扮,分明是古时候才有的。
我好奇,随着那股力量下降。这才看清楚是三个小孩在拿石子扔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子。女孩蓬头垢面,虽害怕,但是目光呆滞,口齿笨拙,只会啊呀叫,显然是智商有问题。
女孩子被石块打得没有避处,仓皇中爬上了假山。那三个孩子依旧不罢休,一边骂着“白痴”“傻丫”,一边拣石子打她。
我气得骂这几个孩子:“都给我住手!哪家的倒霉孩子?你娘没教过你不要欺负弱者吗?”
可是三个孩子压根儿就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带头的那个红衣小女孩怂恿着个子高的那个男孩爬上去把人拉下来。
大女孩吓得大叫,脚下没有站稳,身子一晃,从假山上跌了下来,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她显然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了几下,身子渐渐往下沉去,很快就不见了。
岸上的孩子们一下给吓懵了,三张小脸煞白,面面相觑,这才知道闯了大祸。
我正要关切地过去看一下,突然一股力量拽着我,将我向水塘吸去。我吓得大叫一声,然后眼前一黑,感觉身子一瞬间被扭曲了起来。
就在感觉快要被这股力量拧成一根天津大麻花的时候,实体的感觉一下恢复了过来。冰冷将我笼罩,水肆无忌惮地灌进了我的鼻子和嘴巴里。对于一个从小生长在河边的人,我本能地划动手脚,努力往上游去。
终于冲破水面,张开嘴巴,努力往肺里灌进空气。
这么一溺,也不知道多少混杂着鱼屎的臭水进了肚子,想着就恶心。
喘过气来,开始感觉到疼痛!
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特别是后脑,不知道在哪里撞了一下,耳朵里到现在都还是嗡嗡声。原来重生居然这么痛苦,难怪孩子落地都要嚎啕大哭。
我四肢并用爬上了岸,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狼狈地就像一只落水狗。
红衣女孩看到我爬了上来,松了一口气,对旁边的男孩说:“瞧,没死!我娘说了,越是贱的人,就活得越长。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这哪家的小屁孩放的什么厥词?
我坐起身来,冷眼瞪着她。小女孩也就八、九岁,已经学着一副小大人样,颐指气使。我似乎隐约记得,她是这个身体主人的侄女。
“既然没死就行。大马小马,我们走吧。今天可真扫兴。”
我的脑海里冒出两个大字:郭芙。
“郭芙”小姐昂着她高贵的头颅,带着两个木头木脑的跟班,转身就走。
“站住!”我一声令喝。
这个身体,被我的灵魂占据的身体,声音还很稚嫩。
小箩丽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冷笑一下,说:“我叫你们站住。怎么?把我弄成这样,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
话音未落,三个小孩已经吓得哆嗦了。红衣女孩指着我说:“你……你,你能把话说顺了?”
我成心吓他们,哗地张开五指,做梅超风状,“我不但能说顺,我还是黑山老妖,下山来捉小孩吃,好修炼魔天大法。”
这其实是一个极其粗劣的恐吓,至少绝不可能唬得我表姐家的囡囡乖乖睡觉。可是那仨孩子愣是被吓得尖叫一声,丢兵弃甲,慌忙逃跑。
他们跑走后,我一个人站在这个院子里,东张西望。
刚才那一幕并不是做梦,我是实实在在地进入了另外一具身体里。一个年幼的,处境可怜的女孩子的身体里。
这个所谓东齐的国家,从那几个孩子的衣着上看,并非我所知道的战国时期。
我茫然失措,刚才吓唬小孩子时的精力烟消云散。我坐下来,抱住脑袋,虽然有了新身体,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里正是秋季,风一吹,我冷得直打哆嗦。
刚打完一个喷嚏,院外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那红衣女孩的声音特别响亮:“奶奶,娟儿没说错,大马小马也可以做证,小姑姑确实给妖怪上身了。”
一个中年女人温柔的声音:“那是你们小姑姑逗你们玩的。”
“不是不是!小姑姑以前话都说不顺啊!”
一个年轻女人插进来:“娘,这孩子说得有道理。四妹平日里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这次口齿伶俐地吓唬他们,我看真的很怪异。我们还是先找道士来看看吧。”
“什么道士?”那位夫人不高兴,“老爷最讨厌那些三教九流之人,那些人一来,总要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她们边说着,走进了院子。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妇人,衣着华贵,保养得很好,不惑之年依旧端庄秀丽如傲阳牡丹,可想年轻时是何等绝色动人。她身旁站着一个削瘦的绿衣女子,二十多岁模样,容貌清秀,下巴削尖,那红衣小屁孩依偎在她怀里,母子俩一齐苦大仇深地瞪着我。此外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女,有点胆怯地站在夫人身后。
谢夫人一看到我就叫了起来:“小华,你怎么湿透了,是怎么搞的?云香呢?怎么不看好四小姐?”
一个瘦小的女孩子急忙跑出来,“夫……夫人息怒。是奴……奴婢没有把小……小姐看护好。奴婢这就带小姐下去……下去更衣。”
谢夫人对我倒挺关切,走近来看:“手都蹭破皮了,怎么搞的?像个小叫花子。”
娟儿和大马小马在后面咯咯笑。
我既然已经不再傻,也没演戏天分,决定不再装。我清了清喉咙,尽量柔和地说:“女儿让母亲操心了。”
谢夫人仿佛一下被点了穴,瞠目结舌看着我,浑身哆嗦。她身后的丫鬟老妈子也都个个石化,只有那个娟儿大叫:“看看!我就说了小姑姑被妖怪上身了。”
谢夫人到底是见过大世面人,最先恢复过来,喝了孙女一声:“别胡说。”然后疑惑地看向我。
我在大脑里迅速打好草稿,开口说道:“刚才我从假山上跌到水里,不知道撞到什么,感觉神智一下清明了起来,仿佛拿去了遮眼布。只是过去多年的往事一幕幕如过眼云烟,都不大清楚了。母亲,我怎么了?”
这话比西安彩票还假,可谢夫人显然是相信了我的话,两眼涌出晶莹的泪花,一闪一闪。古时候美女都是弱不禁风的,所以老妈子立刻过来扶着她哭。
“苍天有眼啊,我们谢家盼了十多年,终于是把你的病盼好了。我将来到了地下,见了你娘,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原来这个谢夫人还不是我亲娘。
谢夫人一哭,大家都陪着哭,连我那大嫂也不得不拿袖子抹眼泪。谢夫人还吩咐管家赶紧把这喜事告诉老爷和两位少爷。
她回头看我懵懂的样子,说:“你很多事都记不得了吧?不怕,我会一一给你说来。”
我先是被那个叫云香的丫鬟领去沐浴更衣。
谢家宅院很大,我随着云香左拐右转,穿过数处中庭丽景,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上书“养心阁”。
我笑,小姐闺楼,不是花花草草,而是养心,可见谢家人真拿这个傻姑娘头痛。
云香似乎还没怎么适应我恢复正常这件事,看我的眼神有惊有疑。我对她笑笑,她就吓得直哆嗦,好像我真会吃人似的。
我说:“云香,你不会真信了娟儿的话,当我是妖怪了吧?”
她猛摇头,“小……小姐不是妖怪。”
我问:“你们以前伺候我,很辛苦吧。”
她一直摇头,“不……不辛苦,管饱,管暖,不乱跑就行。”看样子这孩子紧张说话就结巴。
我温和地笑笑:“你别怕成这样。我不会为难你。我以后好了,你们也不会再受人白眼了。”
云香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放松了许多,问:“小姐怎么知道我们受人欺负了?”
还用问吗?我这做小姐的都被小屁孩们满院子追打,更何况他们这些下人。
我洗了一个澡,身上的细伤沾了水有些疼,云香取来膏药,给我涂上。看她这熟练的架势,我受伤似乎是家常便饭。仔细看,身上还有以前留下来的痕迹。心想这谢昭华也真可怜,既然我已经借用了她的身子,必当好好爱护才是。
上完了药,云香取出一套浅绿衣裙要给我换上。我这时才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女眷需要人伺候。不说其他,光说这衣服,里三层外三层,拉住这头掉那头,没一两个帮手还真折腾不下来。
好不容易穿完衣服,又出了一身汗。这下坐下来梳妆。
铜镜里,一个少女稚嫩的脸。
多大?十四?十五?很瘦,浓眉大眼,挺直倔强的鼻子,单薄的嘴唇。有种纯朴未凿之美。只是年纪还太小,尚显稚气。脸色倒是红润,可见谢家没有太虐待她。
因为还未成人,云香给我梳了双髻。我初来乍道不好发表什么反对意见,只觉得自己就像年画娃娃一样充满了淳朴的乡土气息。
谢夫人见我打扮妥当前来,非常高兴,拉着我的手道:“小华真如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大嫂在旁边附和:“是啊,我也这时才注意到小华这么俊秀呢。”
她身边那个羞涩的少女叫白雁儿,是谢夫人的外甥女,打小就和谢家二公子定了亲。她母亲新亡,寄住在谢府,等孝期过了就要和谢老二成亲。
小姑娘害羞地就像一只蜗牛,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缩进壳里躲着。
谢夫人将我拉到身边坐下,开始如数家珍。
我现在由谢怀珉变成了谢昭华,由一个中医学大三学生变成一个年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