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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乐:“听到了吗,二哥?人家孩子都比你能辨忠奸。”
萧暄奸笑:“觉明,你师爷爷还没和你说,女人就是老虎吗?”
小和尚歪头想想:“我问师爷爷去。”
我看着他屁颠颠的背影,忽然问:“他不会是我真二哥的儿子吧?”
萧暄一头黑线,“谢昭华,你会算术吗?”
“怎么不会了?”我不悦。
“那我问你,你真二哥死了几年了?”
“十年了啊。”
“那孩子多大?”
“六岁啊。”
“那不就是了。”萧暄给了我一个三白眼。
我不服气:“我聪明得很呢。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萧暄斜睨我:“是吗?”
我忽然想到,说:“我以后不叫谢昭华了。”
萧暄笑:“那以后叫你什么
“小敏。”我摇头晃脑,“谢昭华已经跟着宋书生私奔了。投奔燕王麾下的是‘玉面圣手’小敏姑娘。”
这句话提醒了萧暄:“张秋阳的书你放哪里的。”
我说:“家里。带出来心里不塌实,再说我都能背下来了。”
萧暄道:“看,你能疗伤治病,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我眯着眼:“你这是夸我吗?”
萧暄但笑不语。
夜袭
那一夜我们睡在山腰。虽然背风又是夏季,可是到了后半夜也冷的慌,偏偏简易帐篷都没有一个,我只有按着本能往火边挪啊挪。忽来一阵风,火苗往我身上飘,我又吓得赶紧往回滚。如此来回数趟,简直不能入睡。
萧暄被我吵醒了,迷糊着问:“怎么了?”
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萧暄说:“睡吧,明天还要走一整天路呢。”
我见他实在困。又想这一天他又是跳水救我,又是为食物奔走,还背着孩子走了半天路,想必是累坏了。便说:“我知道了,这就睡,你也睡吧。”
萧暄躺回去。我移了个适中的位子,也躺了下来。
开始觉得稍微暖和了一些,可是睡着又渐渐冷起来。我迷迷糊糊之中往暖和地地方挪了挪,终于挨不住疲倦,睡了过去。
似乎只是那么一闭眼,天就亮了。我吸着鼻子张开眼,忽然发现胸前横了一只胳膊。
我眨眨眼,转过脑袋,看到萧暄同志睡得正酣的一张脸。
呆住两秒,从他身下连滚带爬逃出来。
萧暄殿下揉揉眼睛,打着呵欠:“醒啦?”
我在地上找一根粗点的树枝,硬一点的石头也行,再不济就用腰带。
萧暄说:“得了得了。又没把你怎么。不压着你,就你那折腾劲,我们全都不用睡觉了。”
我气得哆嗦,“你这个猥琐男!”
小觉明问:“什么是猥琐男?”
老和尚翻译:“就是未经女孩子同意摸女孩子手的男人。”
“可是哥哥没有摸姐姐的手啊。”
“那更严重,他都抱了她一晚上了。照理,他们该马上成亲……”
我“噌”地拔出萧暄的剑,老和尚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吃早饭的时候,萧暄又收到了一封飞鸟传书,说:“我们不往东走了,直接往北。”
我问:“有什么区别?”
“往东是城镇集市和等待着我们的杀手,往北走是茂密的森林和等待着我们的野兽。”
我说:“听你的。”
低智商的野兽总比高智商的人类好对付。
萧暄面如沉水。我想,他大概是想起了十年前那次出逃,百名壮士送他出关,甚至还搭上了好友性命,才换得他平安。这次北行,他担心会再次付出沉重代价。
往北走,渐渐上山。觉明照旧由萧暄背。让我惊讶的是老和尚,看着也一把年纪了,身手敏捷,密林里穿梭自如,我望尘莫及。再看萧暄,也是步伐矫健,如履平步。这练过功夫的人就是不同啊。
中午的时候,终于爬上山脊。我累得一身大汗,两只脚直打颤。
老和尚看着我,怪同情的:“歇一下吧。下午沿着这条山脊走,再露宿一晚,明天中午就可以出山了。很快就到仁善县。”
大和尚带着小和尚打坐调息,萧暄坐到我身边,鄙视我:“瞧,我就说了,多运动。”
我很狼狈:“如果不是带上我,你们早就走了大半路了。”
萧暄捏捏我的脸,给我打气:“别凄凄哀哀的,一点都不像你。来,唱只歌听听。”
“好。”我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萧暄忙不迭捂住我的嘴巴。小觉明已经听到,问师爷爷:“小尼姑为什么不高兴啊?”
老和尚说:“因为她不想出家。”
“为什么不想出家啊?”
我挣脱了萧暄,笑道:“因为人家小姑娘想嫁你呀!”
萧暄气得抓狂,老和尚笑眯眯,小觉明有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想嫁我?”
我继续诓他:“因为我们的小觉明将来会做大官,女孩子都会想嫁你。”
“可是师爷爷说和尚不可以娶亲的啊。”
我笑:“那你不做和尚就得了。”
萧暄几乎要掐死我。
我来了兴致,一路上教小觉明唱歌。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萧暄在前头冷笑。
我想萧暄这次明明是出逃还带上一个孩子,显然是这孩子有不能留在齐国的理由,那这个祖国显然不是这孩子的花园。
只好换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老和尚咳嗽。
也是,这孩子是孤儿啊。
再换:“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多少小秘密……”
前头两人齐声咳。
这都不行?只好再换:“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老和尚和萧暄两人喉咙都快咳破了。
我哈哈大笑,笑声在林子里回荡。
山脊没有灌木,树木也较稀疏,比先前要好走许多。我身上的汗被风一吹,猛一阵凉,打了一个喷嚏。
萧暄回头:“怎么了?”
我忙说:“没什么。走你的。”
他皱着眉看着我,然后挽住我的手。这只是个很简单的动作,可是却极其有技巧,我顿时感觉有一股力托着我的一边身子,脚下立刻轻松了许多。
我感激道:“二哥你真好。”
萧暄理所当然:“我当然好。”
就这样走走歇歇,傍晚时终于到达最高点。
老和尚十分激动,站在最高峰,像根避雷针,袈裟被风吹得涨鼓鼓的,如同一面张开的滑翔伞。
他感叹:“老衲有十把年未曾登上玉龙山的顶峰了。上次登顶,还是同虚源子那个老道,在这里品茶对垒论禅说道。”
我听了,笑道:“不说佛道不相融,光是在这大风顶上喝茶下棋,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若是有心,闹中亦可取静,随便找个茶馆不就行了?”
萧暄恨我恨得牙痒痒:“大师只当她说话放屁,不必介意。”
老和尚却笑:“小敏施主这番话颇有禅意,不愧是要母……”我脸色一沉,他改口,“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啊。”
我满意。私下抓过萧暄来问:“你到底欠了这老秃驴什么东西,怎么突然抱起他的大腿来了?”
萧暄嗤之以鼻:“我为人宽宏大量,且尊重老人!”
我冷笑。
老和尚在山头感叹了一番什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等等我一窍不通的东西。
俯视群山,我想起毛爷爷的语录,里面有一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是这番壮丽景色的写照。
老和尚感慨完了,道:“下山吧。在山腰上找个林子扎营,好好休息一晚。”
也不知道是我们中的谁人品爆发,居然给我们找到一个山洞。
老和尚似乎很有经验,看后说:“以前住过野兽,不过已经走了好久了。洞口林子密,升火外面看不到。”
得,还得再在野外将就一晚上。
这晚我学乖了,抱着小觉明睡。六岁的孩子没性别,他肉嘟嘟热呼呼的像个小暖炉,我们俩都睡得很香。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被摇醒,萧暄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他悄声说:“你带着孩子先下山。”
天还是黑的,我半睡半醒,揉眼睛:“这么急?”
萧暄的确很急,一把拉起我,又要去拉觉明
这时老和尚从洞外回来,一见萧暄,急道:“王爷,你还没走?”
我这下清醒了,知道情况有变。我说:“二哥带着觉明先走,我找地方躲一躲,老和尚去对付追兵。”
萧暄急道:“你说什么?”
老和尚点头:“如此甚好!”过来在觉明身上点了一下,孩子继续熟睡。
萧暄断然否决:“我不会把她丢下,要走一起走。”
我说:“带着我只有大家一起被抓的份!”
萧暄气:“躲?他们带了狗,你能往哪里躲?”
“就躲这儿。”我说,“洞深,又有野兽的气息,狗不会来。再说我有药。”
萧暄说:“不行!”
老和尚说:“很好!”
萧暄:“大师!”
和尚:“王爷请以大局为重!敏姑娘聪明机灵,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死秃驴,我要是真的因此牺牲了,你给我修祠堂天天念经超度?
萧暄痛苦得要死,眉毛纠结在一起,表情狰狞,嘴硬:“不能丢下你!”
我很理解。这局面好比悬崖,我们一起抱着一根藤,藤只能负担一个人。一个人要放手跳下去,另一个稍微有点良心都接受不了这个牺牲。可两人抱在一起只有死。
不不,咱们交情还没好到一起死。
萧暄忽然说:“不如让大师带着你走。”
我笑了起来:“那帮人马摆明了是来追你们三个的,即使我被抓住了,看在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我爹又是谢太傅的份上,也不会杀了我,顶多受点皮肉苦罢了。老爷爷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要再拖累他的好。”——我很久以后才想到,即使赵家人不杀我,濒临疯狂的谢昭珂小姐也会亲手解决我的。子啊……
老和尚侧耳听到什么,催促道:“动作快点!”
萧暄拖着我往外走,我不耐烦,甩开他的手:“私奔又不至于杀头,你们快快滚,别连累我!”
老和尚拉着萧暄就要走。萧暄两眼冒火,这时他抱着的小觉明忽然动了一下,他一愣,似乎才想起这孩子。
我笑,摇了摇腰上那个香囊:“先带孩子去安全地方,然后回来找我。”
萧暄直直盯着我,目光像两道探照灯一样照耀出我光辉高大的形象。
我冲他笑。他一咬牙,扬手将那把长剑丢给我。
老和尚叫:“王爷!”
萧暄道:“拿着这把‘结绿’好防身。”
我哭笑不得。王爷啊,你是要我用这剑来防身还是自尽啊?
萧暄命令道:“呆在这里别乱跑,我一定回来接你!”
老和尚终于风风火火地拉着萧暄走了。我躲进山洞里,一边把那些动物骨头尽量往外扔。洞越往里走越窄,我最后只得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被水冲过以后,身上常备的防身药自然没了,这几日拣的草药还没机会加工,现在也只得碰运气。
没过多久,就听到树林里的鸟儿呼啦啦被惊飞的声音,然后有狗叫声传了过来。果真如我所料,狗闻到了残留下来的猛兽的气息,只在洞口叫,并不敢进来。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凌大人,这里有山洞!”
“大人,灰还是热的!”
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中,一个冷峻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进去搜!”
几个士兵打着火把进了洞。我躲在最里面,身体又几乎嵌在岩石的阴影里。那几个壮年男子走到离我还远的地方就回头报告:“大人,后面进不去了。”
男人道:“他们带着女人和孩子,走不快。”
“大人,他们好像往东面去了。”
男人果断下令:“继续追!”
我松了一口气。
人声渐渐远去。我缩在冰冷的岩石夹缝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去。树林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要被吓一跳。
就这样呆了大概有大半个小时,我终于爬了出来。活动一下冻得咯吱做响的关节,把萧暄的嘱咐抛到脑后,借着稀薄的月色往树林里钻。
那一瞬间一股劲风夹着脆响向我后背袭来,我防备不及,只听唰地一声,背上猛地一阵火辣,然后被打趴在地。
剧痛让我眼前一花,剩余的理智让我没叫出声来。
摔倒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爬起来继续往林子里跑。
可是才跑出十多米远,又是一道劲风袭来。这次我留了心,往边上一闪,鞭子在我胳膊上扫过,打在旁边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