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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句话声音极小,几乎是只动了动嘴皮子。毕竟我一个女人在这种场合怎么都不敢造次。然后赵策的目光还是又落到了我的身上,吓得我背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只听赵策对萧暄说:“本来我家老头要我告诉你,你若肯收兵,不但送你半壁江山做王,还把秦翡华还给你。不过我看,是完全用不上了。”
他这话刺耳得很,我那心虚害怕立刻变成了怨怼。
萧暄脸上笑容微微收敛,却依旧从容不迫,道:“翡华我固然不舍,可是我既然已经舍下的东西,我就不会再留恋。”
赵策同样脸色一暗。
他借着朋友之名,凭着旧情之便,将萧暄一番看似推心置腹实则讥刺责备的教训。萧暄是个恋旧的人,而且本来局势占了优势,自然在口舌上尽量容忍。但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有个底线,终于是心里不快了。
方才被宋子敬打飞的人正被人扶着在旁边呻吟,我又想起了我来的本意。
我问宋子敬:“这样看来,还要给他看病吗?”
“看!怎么不看?”回答我的却是萧暄,他阴森森地笑,“这也是我一番心意。赵公子让我这位女大夫把个脉吧。”
“侯爷,使不得。”有白胡子老爷爷阻止,“当心燕党使诈!”
赵策瞅着我笑:“别人不好说,这位姑娘显然不会武。燕王爷带她来此,就已足够显示诚意了。来吧。”
但是总不方便就在这里摆摊子看病。最后我还是在宋子敬的陪同下,随赵公子到了他们下榻处。
赵策有点内力武功,但还是大大方方让我摸他脉门。
我在一群护主心切的大叔们杀人般的目光下把手搭上去,努力排除杂念,专心把脉。
赵公子脉搏强劲有力,昭示着他强健的生命力和良好的生命状态。本来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抽烟不嗑烟不纵欲,除了先天不好的,哪个不活蹦乱跳的。病在哪里?
我很尽责地问:“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结果赵策就等我这一句话,立刻竹筒里倒豆子。
“这一路来就没有舒服过。先是皮肤痒,一抓一道红印子,又痒又疼;然后是咳嗽打喷嚏,却不流鼻涕;然后是头痛,早上和下午分时辰疼;还有骨头关节不灵便,动作大了就喀啦喀啦地响。自己带的大夫,找来的大夫,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就没有一个能治好的!”
我看着他歪着嘴笑的样子,还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突然就在他皮肤上抓了一下。
第43章
赵公子大叫一声,他的下属立刻跳起来要和我拼命。
“急什么?”我慢条斯理,抓过赵公子的手来看。哟,果真起红印子,还真不是骗人。
赵策呲牙咧嘴:“果真人以类聚,那小子心狠手辣寡情薄凉,身边连个小姑娘都是狠辣角色。”
我笑,也不辩解,命令:“公子请脱衣服吧。”
“什么?”赵公子反射性地抓紧领口,“你要干嘛?”
“给你全身检查啊,还会非礼你不成?你三五层裹着要我怎么看?”
赵家下属神色惊讶又气愤,显然是想阻止我却又拿不出理由,他们家大少爷又不是女子。
我笑:“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给我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大老爷们干脆点,不想我看病那我就回去了。”
赵策神情悲愤,大有烈女受辱之态,“我早就知道萧暄那厮不会有什么好良心!”虽然忿忿,还是开始宽衣解带。
跟着我来的一个侍卫本来闷笑着在一旁看笑话,这时干脆偏过身抽笑。
我也笑,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赵公子的身子,抄着手看他脱。他刚才欺负萧暄的时候不是挺有底气的吗,怎么现在就蔫了?亏他还是锦衣玉食的公子爷呢,亏他还同萧暄打架抢过花魁呢,难道青楼美酒花烛红帐之下,他美人在怀时,也这样脱衣服?
天气有点凉,赵公子修长白皙肌肉紧实的身子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虽然瘦,但是挺结实,并不弱不禁风。
我继续笑:“裤子。”
“啊?”赵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裤子。”我重申。
赵策终于脸红,“有……有必要吗?”
他的鹰犬们也愤怒道:“有必要吗?”
我很诧异,“赵公子你不是说浑身疼吗?”
赵策悲愤指控:“你是故意的!”
我更加诧异,“我故意什么?看您光身子吗?”
赵策连脖子也红了。
我耸肩,“真的,不愿意就算了。你若是不在乎腿脚不便,我自然乐意工作量少一点。”
鹰犬之一跳出来说:“公子,不过是个女子,让她看了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我奸笑,“我只不过想知道您病在哪里,治端正理当治本啊。”
赵策碎碎念道都是萧暄不安好心阴险毒辣其心可诛之类的话,终于拿出勇气解开了裤子。我在这关键时刻喊一声:“底裤就不用脱了,除非……”
“闭嘴!”赵侯爷终于发飙,“我那里没问题!”
宋子敬也不幸落马,低头闷笑。
赵策拉拉扯扯半天,才脱去了裤子,然后悲凉凄婉地看着我,大有义士赴死的壮烈。
“别站着嘛,上床吧!”
赵策看样子已经有了求死的决心。
我终于收了玩笑的心思,告诉他躺下了我才好检查。他松了一口气,将信将疑地上了床。
我净了手,开始顺着穴道经脉揉捏,一边按一边问他感受,是疼是酸是胀是麻还是痒。我一本正经,赵公子也严肃回答。捏到关键的地方,换不同的力道和方式反复按压,再问他感受。除此之外,还详细询问了日常饮食,起居生活和近来去过的地方。赵家下属防备我,赵公子自己倒很坦然地全盘托出。
完了,焚香施针,在病结部位敷药,配以我特制的热石进行热敷。
赵家下属问:“我家公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富贵病。”
赵策瞪大眼睛。
我冷笑:“皮肤那是过敏,水土不服加上饮食不调,最近忌酒忌腥荤,青菜水果多多吃,多喝水,洗药浴。身上这病,一是坐马车坐的,二是原来就有轻度风湿入骨,再加上这几日喝多了凉酒;头痛那是风湿加上风寒。赵公子上半年三、四月不是在川泽之地待了两个月吗?那正是川泽之地最为潮湿的季节。你本不是土生人,逗留期间又没注意保养,常饮凉性酒,导致轻微风湿。”
赵策吃惊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你觉得骨头肌肉酸疼,容易疲惫,抽筋,都是轻微的风湿症状。不过普通轻微湿毒即使入体,你离开川泽那么久,又一直在干燥之地生活,那湿毒自己就可消去。但是你的症状却加深了。我怀疑你除了感染湿毒,还染了别的什么东西。这得详细检查才清楚。”
我一口一个毒字,把赵家人吓得直哆嗦,心惊胆战地问:“严重吗?”
我很权威很严肃很深沉地说:“你家公子还年轻,好好调养就没有大碍了。只是这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看着只是身体不大舒服,拖久了可是关节肿大浑身疼痛,死不了活受罪。”我一边说着一边下笔如飞。
赵策白着脸,不住在自己身上摸着。
我把方子交给下人,又详细嘱咐了一番条理方法和注意事项,顺利完工,喝了口茶告退。
赵家人并没有为难我,还送了一盒珠宝答谢。我很大方地接了过来。待出了门就转交给宋子敬。
“充军费吧。小小贡献。”
宋子敬笑着接过去:“你倒大度。只是这赵公子的病,真的就如你所说的那样重?”
“还好啦。所有大病都是小病发展起来的。”我冲他挤了挤眼睛。
宋子敬不笨,“你故意把病说得很严重的吧?”
我乐得跳,“看出来了!谁叫他欺负我们阿暄的。我们家阿暄只有我能欺负!”
“阿暄?都叫得这么亲热了。”宋子敬很无奈。
我蹦蹦跳跳跑远,回头丢下一句:“先生,你也该娶媳妇儿咯。”
不待看宋公子的表情就赶忙跑走了。
我回去后先去找萧暄汇报工作。越风站在门口,看到我,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同他很熟了,立刻明白什么意思。
“里面又低气压?”
越风小声叹了一下,“要你一来就放你进去呢。脸呀,都是这样的。”说着比了一个长度。
我噗嗤笑。萧暄打雷般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的确火药味浓重啊。
我掀开帘子进去。萧王爷正一脸阴郁地看折子,头顶电闪雷鸣。难道是谈判席上赵策给他受的气,现在才发作出来?
我呵呵笑了一下:“吃了吗?要不我叫越风弄点来,我陪你吃。”
萧暄丢下手里的折子,盯住我,“赵策的病怎么样?”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数症并发要治好有点麻烦而已。”
萧暄笑了笑,我只觉得鸡皮疙瘩刷地掉了一地。
是有哪里不对啊?
到底是哪里呢?我努力想。
“你,”萧暄终于说,“要他脱光衣服?”
啊……
我咧嘴的表情定住,哭笑不得。
“那个……”
“是不是?”萧暄丹田发力大声问,震得我一阵耳鸣。
看来真的惹毛了他了。
我摸了摸鼻子,觉得今天的事可大可小,那就万万示弱不得,非得东风压倒西风,反追为打,才可以顺利过关。想到这里,底气也足了,我也气沉丹田。
“干嘛大吼大叫的?检查身体哪有不脱衣服的!他自愿脱的!我就是要他好看!什么人嘛,仗着一点旧情就话语伤人。你忍我可不能忍!大不了他召告开下说我欺负了他啊!”
萧暄被我冲得一愣。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桌子上,“还有你这什么态度!我为你出气你还冲我发火!没良心的东西!我只不过逼他脱了几件衣服,你杀他们百万人的时候心有软到哪里去了?”
“反了你了!”没想萧暄回过神来,火气更大了,眼睛瞪得老圆,“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我没想到他这反应,内心也轰地燃起一把火,“我又怎么没理了?”
“你寻他晦气需要用这下三滥的法子吗?你做什么不好干嘛要他脱衣服?有什么好的!”
我气得眼睛发红,“你哪根筋不对了?早上不和颜悦色,晚上就大发雷霆,更年期也不是你这样的!”
萧暄站了起来,双眼发射激光,“你倒委屈了?脱别的男人的衣服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下?”
“不就是逼他脱衣服?”我气吞山河大喝一声,“服气你也脱给我看啊!”
静默——
黄昏归巢的乌鸦在外面的树上叫。
我噗地笑出来,捂着肚子蹲下去。
萧暄气得头发全体倒立,“笑笑笑!你还有脸笑!谢昭华,你给我站起来!”
“不。”我耍无奈,蹲在地上笑着抬头看他气得发红的脸,“我说了,你不爽也可以脱给我看啊。我很乐意的捏,我也相信你的比他的更有看头的捏……”
“捏你个头!”萧暄几乎是身影一闪就到我面前,大掌一捞把我拎起来。
“野了!简直野了!不教训你是不行了!”他拎着我就往后屋走。
我在他手里哇哇大叫:“不许虐待下属!不许非礼女职工!”
萧暄置之不理继续往里走。我转而哀求。
“不要啦!我回去还要做人啊!”
萧暄转过头来怒吼:“你想到哪里去了?”
“耶?你真要脱衣服给我看?”我诧异。
萧王爷被我气得啼笑皆非,“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我见他气消了点,谄媚着粘上去,“不气啦!你不知道今天他多丢脸哦。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脱衣服。到后来宋先生都笑了……”
萧暄周身有低气压云集,我识趣地闭上嘴。
萧王爷拉着我继续往里走。我忙挣扎,“不是不罚我了吗?”
“白痴!”萧暄拉着我进了后院。
院子里点着数盏灯笼,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蜡烛妩媚地燃烧着。
“不是说饿了吗?”萧暄凶巴巴,却很轻柔地推了我一把,“等你老半天了,吃吧!”
我心里充盈着激荡的爱意,转向他:“阿暄……”
萧暄已经坐下,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酒,“又怎么了?”
“阿暄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我当然好。”萧暄老大不客气。他忽然定住,“你叫我什么?”